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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42:08 作者: 歐俊呈
他原本就是長相平淡但硬氣有氣質的那種,我正試車呢,剛開出車庫就見他從小花園的那邊向我踱步而來,陽光在他那副好身板上鍍了一層金邊,看著怪耀眼的,沒由來我就生出一股自豪來----這就是我兄弟!
我把車開他身邊,搖下車窗笑道:「剛哪兒去了呢。」
他就這麼逆著光看我,忽然彎下腰來撐在車窗上拍了拍我的肩膀:「喜歡嗎?」
我嘿嘿地笑了一聲,也知道這車來路不正:「這車挺貴吧?」
「沒花錢呢,人家送的,水貨,用的是套牌,放心大膽地開,罰錢也是算別人帳上。」他不當回事的跟我交代著。
其實我平時也不太幹這種缺德事,但我兄弟送我的當然就不一樣了,於是我說:「那成啊。可謝謝你了,我剛還在想,我那破坐騎要換了。」
說著我就要載他出去吃飯,一路上我東扯西拉的漫天侃,他卻比較沉默。
吃飯的時候我覺著不對勁,後來終於覺察出來了,原來他嘴角是彎的,眼睛卻沒有笑。總覺得他挺憂鬱的,我心裡還納悶兒呢,按說楚遠江最近搞垮了韓東,該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怎麼……
於是吃晚飯出門的時候我摟住他的肩膀,隨意的問道:「最近是怎麼了?看你好像煩心事不少啊。別悶在心裡,要商量也可以找我嘛。」
「沒什麼……」他嘆了口氣,搖搖頭。
「真沒事?」
他嘴角扯出一個弧度:「我心裡有數……你別擔心。」
我嘆了口氣:「咱兄弟這麼多年了,我只想說一句話,你做什麼,都別太拼,後面都有我呢。再怎麼不行,我難道還養不起你。」
楚遠江沉默了。
我一里就這麼跳了一下……心下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不錯,我剛才雖然說的都是真心話,但也就是試探一下,若是真沒什麼,他肯定會笑話我:「你養我?你少闖禍別讓我老給你擦屁股就好了。」
可如今他卻沉默了。
我裝作輕鬆的樣子轉身去停車場開車,幽暗的燈光給我拉了長長的影子,他就在我身後忽然出聲兒了:「你當時,為什麼沒跟我一起?」
我拿鑰匙的手就停那兒,回頭看他,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本以為,這句話,他再也不會問了。
本以為,這是我們之間,永遠的禁忌。
「上車。」說著我繞到對面去給他開了車門。
車子啟動了,他沒再說話,我也沒吭聲,就這麼開出了停車場,開進了夜色下車水馬龍的喧囂里。
曾經漫天的星星,在霓虹燈的迷霧中,再也看不見了。
但是我還記得,以前天空的顏色,一到了晚上,就是漫天的星光。
本來,我們說好的,一起闖天下。
但我卻臨時撤舵了。
那一年,他十七歲,我十六歲。
別人給的錢都打在帳上,好幾萬呢,我還頭一次見那麼多錢。給錢的人說,讓我們卸人條腿,這一半是定金,還有一半事成之後給。
我害怕了,跟在楚遠江身後小聲說:「這買賣我們不做了吧。」
他沒說話,只是拿著生鏽的鑰匙吱呀呀地開了門,蹲下去將出租屋接了兩天漏水的盆子拿出去倒了,又把門口曬的蚊帳收進來,拿了一塊抹布將牆上新冒出的霉點遮住,這才回過頭來問我:「剛才去買刀得時候你怎麼不說。」
我咬牙:「我以為賺這個錢挺容易,一刀就是幾萬……但……我……我下不去手。」
他看著我的眼睛,裡面有我不懂的堅定:「軍子,我們混的要講個信義。我們拿了錢,知道了事兒,不能不給別人辦。」
我當時懇求著:「阿遠,我們別幹了,求你了。我們拿這個錢跑了,誰找的到我們?我們一起做個小生意不好嗎?」
他冷冷地剔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後來趁我不在家的時候一個人拿著刀子出門了。
那一次,他進了少年監獄,但是當時我只知道他不見了,卻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到處打聽,才知道他關哪兒。
他在裡面不願意見我,我急也沒法,只希望十年的刑期,能讓他軟下來看我一眼。
但是很快,十年改成五年,五年又改成三年,三年又給假釋了。
他出來的時候,我沒得到消息,正在創業一條街上擺小攤呢,那時我一共擺了三個,還雇了兩個人幫我看攤子。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天陰陰的似乎要下雨,一個夥計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的時候,我正蹲在地上打扇字,想這天怎麼這麼悶呢。
「軍哥,又來人要收『管理費』。」
我皺眉:「管理費我前天就交了啊……」說著我站起來,讓夥計幫我看著攤子,自己拿了包煙就出去了,心下不禁心疼,這包我自己還捨不得抽呢,就要孝敬出去了。
剛走出去,我就呆在那裡。
那人頂著一個光頭,踱過來一把搶了我的煙。
我回過神來:「你他媽什麼時候死出來了?這麼長時間個准信兒都沒有……」說著我就撲上去跟他廝打起來……難道他以為我那麼多不眠之夜是為誰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