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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34:52 作者: 丁丁冬
    一周前,突然有了消息。

    此人當年逃進深山後,順著陡峭險峻的燕山山脈邊躲邊逃,在大山深處的小煤窯做礦工,一有風吹草動就換地方,每個地方不超過三個月,逃亡二十年後,他放鬆警惕,年紀也大了,精力不濟,在內蒙一個大礦呆了小半年,有一次門房老頭拉著他喝酒,他喝多了,拍著桌子講了一個故事。

    他說他們老家的鎮上有一個老光棍,沒什麼本事,在親戚家的糧油店看門兼打雜,父母雙亡家裡沒什麼錢,三十多歲也沒娶上媳婦,糧油店隔壁是一家飯店,一家四口,店老闆夫婦和一對龍鳳胎,夫妻恩愛家庭和睦生活小康,他羨慕不已。

    那個小媳婦兒挺好看的,他常常過去倒水喝,慢慢就相熟了。

    有時候飯店裡忙不過來,他就幫著端個盤子放個碗什麼的,小媳婦兒和善,男人簡單直爽,小夫妻兩個對他很好,逢年過節看他一個人孤單,就打發孩子過來請他去家裡吃飯。

    後來那男人騎摩托車出了車禍,小媳婦兒守了寡,他每天都跑過去幫她幹活,照顧兩個孩子,過了幾個月,他請了媒人上門,小媳婦兒沒有答應,媒人走後,他跟小媳婦兒賭咒發誓,會一輩子對她好,把兩個孩子當做親生的孩子,他還把自己的存摺拿出來硬塞給她,那是他所有的積蓄。

    小媳婦兒還是沒有答應,也不收他的存摺。可一個女人家帶著兩個孩子,老光棍又天天往他家跑,左鄰右舍風言風語,都說老光棍把家底都給了她,又有的說男人活著的時候,她就和老光棍睡過,四鄉八鄰的人都知道,她和他是一家人。

    寡婦門前是非多,小媳婦兒帶著兩個孩子生活艱難,又因為流言蜚語,幾門親事都黃了,可是,小媳婦兒還是不肯點頭。

    小媳婦兒的娘家在山裡一個小村莊,七月十五女人回娘家給父親掃墓,回來後容光煥發,好像有了喜事。他跟人打聽,說是她娘家村子裡的教書先生向她求親,那人是個瘸子,可是他家境不錯,人又有文化,和小媳婦兒從小就認識,她動心了。

    他跑去找小媳婦兒,他賭咒發誓痛哭流涕,甚至給她下跪磕頭,求她把存摺拿走,求她跟他結婚,嫁給他,她要是不答應,他就去死。

    他的糾纏讓小媳婦害怕,她帶著一雙兒女回了娘家。

    八月十五中秋節那天夜裡,他一個人坐在石頭上看著圓月,想起去年和一家四口圍著桌子吃團圓飯的光景,他當那個男人不存在,他覺得那是自己的媳婦和兒女,他很幸福,後來那個男人如他所願,死了,一切都是天意。

    他為了得到小媳婦兒,告訴人們他早就睡了她,把存摺給了她,他還拿糖哄著那兩個孩子叫他爸爸,能做的他都做了,可她還是不願意,他很絕望。

    他在明亮的月光下把一把西瓜刀磨得鋥亮鋒利,提著刀去了小媳婦兒的娘家,那時候正好是夜半,圓月掛在中天,他一腳踹開門,先是老太太后是小姑娘,然後拎起那個早已抖成一團的女人。

    故事講完,那個人拍著桌子遺憾說道:「沒找到她的兒子,看戲的時候總說斬草除根,可惜了,留下一條禍根。」

    「後來呢?這個人被槍斃了?」門房老頭笑著問道。

    「那就不知道了。」他搖晃著站了起來,「誰知道呢,門頭溝那兒大山連著大山,要死容易,要跑嘛,也容易。」

    「夥計,你喝多了,回去歇著吧。」門房老頭衝著他笑。

    他一出門房,老頭立馬叫來了保安,保安迅速布控並報警。

    警方聞訊而至,他襲擊了兩名保安,還是跑了。

    羅虎趕過去的時候,當地警方正在山林搜尋。

    他憑藉著特種兵的敏銳,協助當地警方圍追堵截三天三夜,終於將逃亡二十年的嫌犯捉拿歸案。

    當地交通不便,又遇大雪封路,只有一列小火車通往縣城。

    嫌犯兇殘狡猾,必須將他儘快帶回北京關進監獄,羅虎當機立斷,與兩名同事帶著嫌犯登上了綠皮火車。

    火車上人很多,有很多人站在過道里,火車上的乘警幫他們找了一節車廂角落裡的位置,羅虎與嫌犯一起,另兩名警察坐對面。

    火車走得很慢,途徑的每個村鎮都要短暫停留,到達縣城需要一天一夜。

    嫌犯一直閉著眼睛,但羅虎知道他醒著,他隨時都在伺機逃跑。

    羅虎讓那兩名同事輪流睡覺吃飯上廁所,自己則閉目養神,時時刻刻盯著嫌犯。

    凌晨三點半,列車廣播響了起來,說是再有半個小時就到終點。

    羅虎看一眼嫌犯,他歪著頭髮出輕微的鼾聲,好像是睡著了,他拍拍一名同事:「我去趟洗手間,你盯著,千萬不可放鬆。」

    同事笑道:「羅哥放心吧,你這一天一夜坐著沒有動彈,也走動走動。」

    他站了起來,車廂里的人們睡得正香,一個個東倒西歪的,沒座的人們也都坐在過道里睡著了,他小心避開他們,慢慢走到洗手間門口,推開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的角落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異動。

    他閃身進去,快速解手後出來,小心避開睡著的人們,回到他們所在的一角。

    跟他們背靠背的座位上,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突然站了起來,從椅背上探過身:「爺爺,我的球掉在你那邊了,爺爺幫我撿……」

    昏暗的燈光下,嫌犯扭臉看著小姑娘,笑著剛要說話,旁邊的警察喝一聲閉嘴,嫌犯又看一眼小姑娘,往裡挪了挪身子,小姑娘從靠背上爬了過去,羅虎喊了一聲,嫌犯已經跳了起來,一腳把小姑娘踢倒在地,另一隻腳踏上她的胸口,大聲喊道:「打開窗戶,打開窗戶,要不我一腳踩死她。」

    車廂里的人們被喊聲驚醒,都朝嫌犯看了過去,有的人圍攏過來看熱鬧,小姑娘的父母從睡夢中驚醒,父親朝嫌犯撲過去,母親尖叫著哭了起來。

    變化驟起不意,嫌犯身邊的警察伸手攔住小姑娘的父親,低聲說道:「冷靜,別亂來。」

    另一個大聲沖跑過來的乘警喊:「維持秩序,維持秩序。」

    羅虎給面對他的同事做了個手勢,轉身飛快跑到兩截車廂的連接處,打開車窗,從飛馳的列車上跳了下去,落在地上就勢一個翻滾,騰身站起。

    警察打開了車窗,嫌犯放開小姑娘,躍上小桌,從車窗跳出。

    他滾落在雪地里,爬起來看著遠去的列車一聲冷笑。

    有人從身後躍過來,將他撲倒在地,手叉住他的後腦勺,把他的臉摁在雪裡,膝蓋頂住他的後心,他拼命掙扎,頂在後背上的膝蓋使勁下壓,似乎要擠乾淨他肺里殘留的空氣,摁在頭上的手也越來越緊,讓他不能呼吸。

    當時,那個人掙扎得越來越無力,四肢都已癱軟,前方列車緩緩停下,有人呼喊著跑了過來,他們手中的手電筒發出雪亮的光。

    他放開那個人,慢慢站了起來。

    跳車的時候,右肩磕在了鐵軌上,剛剛又用力摁著嫌犯,看著兩位同事把嫌犯押解上車的時候,肩膀完全麻木,整條右手臂都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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