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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夜色中，搖鈴聲緩慢響起，一搖一頓，渾厚深沉。

    小茸往羅虎手心裡塞了一朵荻花，羅虎小聲說道：「這個很難吃，我提前準備了荻花茶，我還給許先生喝了一杯。」

    「別吵。」狄野低喝。

    「誰吵了？」大毛和曉夏異口同聲問道。

    小茸嗤一聲笑了：「這耳朵太好有時候也是麻煩。」

    叭叭叭隔空三個爆栗，羅虎捂著額頭：「五個人，怎麼才三聲？」

    「老爸捨不得打小媽。」大毛捂著額頭說道。

    「許先生不能打。」小茸也揉著額頭。

    「他們兩個很安靜。」狄野咬牙說道，「再出聲，我可要放火了。」

    徹底安靜下來，隨著一搖一頓的鈴聲，一個人影從樓上緩緩飄了下來。

    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身穿白紗連衣裙，烏黑的長髮垂至腰間，身材纖細五官清秀神態溫婉，微笑著走到狄野面前，柔聲問他：「道長是來度我的嗎？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

    狄野握住手中鈴鐺，鈴聲停歇，他回頭看一眼大毛：「長得確實不錯，可也算不上大美女吧？她是桑玥嗎？」

    大毛還沒說話，女鬼的聲音陡然尖利：「你的意思是，我沒有桑玥漂亮？」

    狄野輕咳一聲：「這麼說，你不是桑玥了？」

    「莉莉。」許文超喊了一聲，「莉莉，是你？這麼多年了，難道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他問著話，淚水涌了出來。

    「沒錯。」叫做莉莉的女鬼轉身看著他，咬牙切齒說道，「我死了二十年了，你什麼也沒有做，桑玥一死，你怎麼就能想到請道士招魂？」

    女鬼大聲質問著，一頭柔順的長髮因為憤怒和嫉妒，根根向上空飛揚著，秀麗的臉有些扭曲，恨恨看著許文超。

    「莉莉。」許文超伸手想要抱她，手從她的身體穿過去，直直向前伸著，「我不信這些，是尤許看我傷心，給我出的主意。」

    「是啊，我的好丈夫，好女兒。」女鬼冷笑道，「你視桑玥為妻，她視桑玥為母，你們早就忘了我，我留在你身邊，開始是因為愛，後來是因為恨。當初我因為生孩子難產的時候，你怎麼跟我說的？」

    「我跟你發誓，這輩子不會再娶別的女人，就因為要信守對你的諾言，我辜負了小玥，她二十歲認識我，在我身邊陪伴十年，我卻沒有娶她。我對不起她，我要見她一面，向她請罪。」許文超說著話泣不成聲。

    女鬼冷哼一聲：「你和她同居十年，早已經是事實上的夫妻，娶與不娶，有什麼不一樣，我有時候就在你們的床邊，看著你和她在床上翻滾，我恨不能掐死你。」

    女鬼伸手想要扼住許文超的咽喉，她似乎使盡了全力，卻只是徒勞，兩手只能像煙霧一樣環繞著他的脖子，「多少次了，我想要掐死你掐死她，可是我怎麼也做不到。」女鬼大哭起來，「我恨，恨你，恨尤許，更恨我自己，當初難產的時候，是我堅持求著醫生留孩子……」

    「莉莉。」許文超哽咽著，「你可以恨我，但是不要去恨我們的女兒，她是我們兩個愛的結晶，而且莉莉，這些年我沒有一天忘記你，即使在桑玥身邊，我也一直想著你，有時候，我會把她當成是你，我會叫錯名字，莉莉。」

    女鬼看著他，神情漸漸回復溫婉：「文超，是我不好，是我太執著，我早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她轉身看著狄野：「我該走了。」

    「等等。」羅虎從兜里掏出一個密封袋，裡面裝著一個白色的小藥瓶，「你認識這個嗎？」

    「認識，法華林，桑玥的抗排異反應藥。」女鬼微笑著。

    「這是我們在桑玥的家中提取的證物，經過檢查，藥被換成了普通的維生素片，我們認為，這是造成桑玥猝死的主要原因。」羅虎義正辭嚴。

    「沒錯，我恨她，我把她的藥換了。她死了，我心愿達成，才願意被超度。」女鬼捋一下頭髮，「可是警官，我是個鬼魂，你能把我怎麼樣呢？」

    羅虎氣得後退一步，看向狄野。

    狄野搖了搖頭。

    「莉莉，是你害死了小玥？」許文超在一旁失聲說道，「即便我喊錯名字，她也從來不怪我，反而安慰我，每年祭奠你的時候，她都陪著我，她像大姐姐一樣疼愛我們女兒，你怎麼可以害死她？」

    「你愛她，不是嗎？」女鬼背對著他，「你沒有忘記我，可你還是愛上了她。」

    女鬼看著狄野：「請道長超度我吧。」

    狄野舉起攝魂鈴緩緩搖動，女鬼的身體漸漸變成半透明，她滿足笑著，向著鈴鐺發出的光束走去。

    「狄野等等。」曉夏突然出聲喊道，「我有一句話要問她。」

    ☆、明星⑧

    鈴聲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曉夏，包括女鬼。

    女鬼的目光很柔和：「你跟我女兒差不多的年紀，可惜今天我不能跟她告別了。你有什麼話，儘管問。」

    曉夏拿出零錢包，取出一枚硬幣托在掌心：「如果你能拿起這枚硬幣，我們就馬上幫你超度。」

    女鬼愣了愣。

    曉夏盯著她：「不是你換了桑玥的藥，對嗎？」

    「是我。」女鬼的目光變得兇狠，她伸手朝曉夏抓了過來，手指碰到硬幣，卻穿了過去，她咬著牙，似乎在用盡所有的力氣，一下一下朝著硬幣抓過去，卻都是徒勞。

    「我明白了。」狄野對曉夏笑笑，對女鬼說道，「剛剛你想掐住你丈夫的脖子，可是你做不到，就是說，你雖有魂體，卻使不出力氣，你既然不能拿起硬幣，自然不能換桑玥的藥。那麼，你為什麼要撒謊？」

    「你管不著。」女鬼一聲冷笑，轉身向樓上飄去，「我改主意了，不需要你超度了，我就留在這兒。」

    鈴聲響起，狄野大聲說道：「你需要與不需要，並不重要。」

    女鬼魂體定住，狄野伸出手指掐一個訣，指尖有火苗亮起，他笑看著女鬼：「三味真火的滋味，想不想嘗嘗？」

    「你燒好了。」女鬼一副大無畏的氣概。

    狄野手一動，火苗彈到地上，匯成一條火線向女鬼竄了過去，瞬間將她包圍，女鬼大聲嘶叫著：「我說，是桑玥自己，她今年過了三十歲生日，心裡恨嫁，她多次暗示文超，看他不為所動，就想出這樣一個主意，她把自己的藥換了，她想著一旦心臟出了毛病，她就在病床上跟文超哭訴，文超就會答應娶她。不過，她沒控制好，把自己給整死了，她活該……」

    狄野收回火苗，女鬼低頭看了一眼，看自己完好無損，沒有變成焦炭，滿意得鬆一口氣，鼻子裡哼了一聲：「她替我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殺死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