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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27:53 作者: 南枝
但即使這樣,普魯斯在讓他去見洺加這件事上依然很遲疑。
並不是洺菱沒有資格見洺加,而是普魯斯在對待洺加這件事上非常謹慎,他生怕任何一點不小心造成洺加受到傷害。
也許是洺加沉睡得太久了,普魯斯甚至懷疑洺加的靈魂早已經遠離他而去,這種痛苦一直折磨著他,要不是他認為司洛還需要不斷打磨才足以承擔起君主的責任,他一定願意退位後然後去沉睡在洺加的身邊。
洺加那麼脆弱,只要有誰對他的沉眠艙稍稍動一下手腳,他就會真正死去。
普魯斯想到這件事,就不願意讓任何人去接近洺加。
曾經,木佳還有過幾次機會去看望洺加,後來便再也沒有得到過機會。而其他人,就更是難以進去了。
現在,除了司洛,普魯斯幾乎不允許任何人接近居月湖底的無名宮。
即使是洺菱,他雖然承諾一定讓洺菱去見他的母父,但他也在心底對他存在遲疑。
似乎普魯斯已經認定洺家人的骨子裡有反叛因子,他甚至不敢相信洺菱。在近兩年時間後,普魯斯才覺得可以帶洺菱前往了。
司洛對洺加的事,倒不會像普魯斯這麼疑神疑鬼。不過洺初的休眠艙所在的地方,也只有他有通過權限,他同樣不相信別人,他一度想自己處死洺初,一度又生怕普魯斯會趁他出征處死洺初,所以便加了數道密,只設置他一人通過的權限。
司洛說道:「菱菱是個溫柔的人,他雖然只看過母父的影像,但我知道他現在已經接受他,並且愛他。不讓他去看母父對他來說非常殘忍,父親。」
不僅是因為洺菱是普魯斯的兒子,而洺菱的性格也非常討人喜歡,他現在不僅是皇宮對外的omega形象大使,他還非常熱衷於原奧斯帝國各地的重建和人們的權益保障,又和白鷺洲的不少貴族之家的omega交好,幾乎面面俱到地受到所有皇室成員喜歡,在安薩帝國和原奧斯帝國的國民之間都有非常高的人氣,受到人們的尊敬和推崇。
照說,他這樣是該非常受普魯斯喜歡的,而普魯斯的確非常喜歡他,又愛憐他,但普魯斯反而因此不太信任他,因為據普魯斯調查所知,洺菱以前在奧斯菲爾時並不是這樣八面玲瓏的人。
這樣的反常反而讓普魯斯起疑。
但生在皇室就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他不會對兒子講出自己的懷疑,只是在某些事情上防備他。
普魯斯說:「那明天,我們一起去看你母父吧。」
司洛應下後,讓人去帶洺錦前來斯特芬尼宮,但夏莎宮方面卻回應司洛道:「殿下,很抱歉。洺錦殿下在畫畫,不願意離開。」
司洛無奈地說:「那先算了。」
普魯斯聽聞後,便說:「小錦越長越大了,知道的道理和事情也越來越多,在洺初的事情上,我覺得,你需要給他一個理性的解釋,不要再想著哄著他了,他馬上就要入學,已經不是會接受哄騙的年齡。」
司洛沒有應他。
普魯斯在考慮後又說道:「或者,你把洺初放出來吧。」
司洛非常堅決地說道:「不可能。」
普魯斯皺眉說:「面對他的事情,你總是這樣不理智。阿洛,你太衝動了,這一點,我很不放心。」
司洛說道:「父親,這是我的私事。」
普魯斯不滿地說:「以你的身份,就不會有私事。」
司洛皺著眉頭起身,道:「父親,我先走了,我去看看小錦。」
他不想和普魯斯討論洺初的問題,根本不等普魯斯的回答,他就飛快地走了。
司洛到了夏莎宮,得知洺錦在偏殿繪畫室里,他步行了過去,從窗戶看進去,洺錦手裡拿著畫筆,在蘸著顏料往畫板上塗抹。他神色專注,白白嫩嫩的面頰上帶著一點紅暈,嫩紅如鮮花一般的唇瓣微微抿著,司洛看他作畫的樣子,倏然記起他小的時候,母父也曾這樣坐著,專注地看著書。
司洛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他的生母和他的愛人的身影,他在那裡站了很久,才走進了畫室。
這間畫室是數間房間打通形成,原來旁邊的藝術品陳列室也成了它的一部分。
另一邊的架子上放著司洛曾經買來討洺初歡心的工藝品,現在那些工藝品被洺錦按照另外的方式擺放著,就像是一副老畫一般。
洺錦知道司洛到來了,但他沒有抬頭,司洛走過去,看到他在畫什麼之後,他就愣住了。
畫布上是洺初,鮮花簇擁著他,他閉著眼睛安詳地睡著。
這是洺錦曾經看到過的洺初。
司洛有些生氣,質問道:「為什麼要畫這個。」
洺錦抬頭看他,「這是我母父。」
他要向所有人宣布,他是有母父的,就是這個人。
司洛怒道:「以後不許再畫了,而且也不要提這件事。我之前告訴過你,我們不要再談這件事。你的母父背叛了我們,他是背叛者,知道嗎?」
洺錦憤怒地和他對視,「沒有,是你把他關了起來。」
司洛睜大了眼,「你在說什麼!」
「是你把他關了起來!」洺錦理直氣壯地說。他馬上就要六歲了,六歲是ABO人類的一個最重要的年齡階段,在這之後,他們就會不斷發育自己的信息素了,而他們在這時候也會在智力上幾近成熟,然後可以接受學校的強化學習。
洺錦本就比一般孩子精神力強大而意志堅定,思考能力和學習能力也驚人,司洛因軍政事務繁忙,往往幾個月才見一次孩子,他完全不知道洺錦可以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發生多大的變化。
兩人怒目而對,都不願意有絲毫退讓,司洛突然發現,這一幕是多麼熟悉,他曾經和洺初也這樣怒目而視。兩人經常吵得不可開交,洺錦真是把洺初的性格繼承了個全的,而且比洺初還要強勢。
司洛說:「你從哪裡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你了解你的母父嗎?」
洺錦畢竟是小孩子,被他這麼一問,他就有點遲疑了,然後他說:「但是是你不讓我見他,說明是你的問題。你不讓我去看他,也不讓我去了解他。」
司洛曾經在洺初那裡受挫,現在他連六歲的孩子都說不過了,所以他把畫著洺初的畫板拿了起來,一把扔向了一邊,他的力氣之大,畫板從門裡飛了出去,一直落到了百米外的小池子裡。
洺錦驚愕地看著他,隨即就大哭了起來,「啊啊啊……我討厭你。」
扔完就後悔了,司洛只得把孩子抱起來,輕輕拍撫他,「好了,好了,乖。」
洺錦狠狠打他的肩膀,但他這點力氣,也只是把他自己打得手痛而已。
一家人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洺錦還在啜泣,不過司洛為他舀湯,他倒是接了,晚上司洛把他抱到自己床上去睡覺,洺錦把臉埋在他懷裡,司洛說什麼,他都堵住耳朵不聽。
司洛強調道:「不要對別人說你母父的事,也不要畫他。」
洺錦不理他,將眼淚全抹在他的衣服上,司洛嘆道:「你說你怎麼這麼愛哭。」
洺錦不應,司洛又說:「再過一陣你就要去上學了,再這樣愛哭,會被人嘲笑。而且你在家裡的所有事都是秘密,不能告訴別人,到底記不記得住?嗯?」
洺錦給了他的胸口幾巴掌,軟軟的小巴掌把司洛打得只是不斷嘆氣,他說:「你這樣的犟脾氣,要是你母父醒了,他肯定狠狠揍你。」
洺錦仰頭看他,司洛說:「你難道不相信?你要是哭,他肯定還多給你幾巴掌。他就像你這樣喜歡打人。」
打了司洛的洺錦突然覺得自己的小手怪怪的,趕緊把自己的手縮到自己胸前,假裝剛才沒有打人。司洛沒想到自己這麼說會這麼有用,要是早知道,他肯定早這麼教育洺錦了。
☆、第七章
普魯斯告訴洺菱,說第二天會帶他去看洺加,洺菱晚上幾乎難以入睡,他起床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拿出來準備好,然後就坐在窗戶邊發呆。
洺加的很多事對外不是秘密,洺菱可以通過很多途徑了解到,他不知道洺加當年是在什麼的心境下在懷著他的時候離開了安薩帝國,然後在救生艙里陷入了沉眠。
他對著洺加有著深深的嚮往和眷戀之情,這種感情,曾經養育過他的養母,他雖然也愛她,但卻不會有這種感情。
住在皇宮裡,他經常能夠感應到他的存在,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就像是有個聲音在溫柔地撫慰著他。
司洛將洺錦送回夏莎宮時,便來接洺菱一起前往居月湖。洺菱穿著一套白色的制服,他黑髮黑眸,唇紅齒白,像是聖潔的夜空,悠遠神秘又溫柔。
司洛含笑說:「我知道現在整個白鷺洲的omega都在學習你的穿衣風格,這很好,大家都知道節儉,而且也好看。」
洺菱笑著說:「不知道我這樣穿,母父會覺得好嗎?」
司洛眼神溫柔地看著他,道:「他也喜歡簡單的風格,你這樣很好。走吧。」
司洛帶著洺菱到居月湖外後,兩人便下了懸浮車,這裡守衛嚴密,洺菱跟在司洛身後,經過了數道查驗後,司洛打開一道門,兩人走入了一個通道,傳送車將兩人送到了湖底,然後再次轉了一次加密傳送車,他們才到了無名宮前面。
洺菱只見周圍全是受能量激發而常開不敗的月光花,整個水底宮殿如在絢爛的星海中。
這裡非常美麗,就像一個沉睡不醒的夢。洺菱作為omega,他和洺加有更接近的精神磁場,他向前走去,一直在吸引著他的人,就在前方。
無名宮的大門被司洛打開,兩人走過了過道,到了一個大殿前面,普魯斯已經站在裡面了。
洺菱看到了在殿中的沉眠艙,說實在的,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沉眠艙,比起救生艙和休眠艙來,其實差不多,但外面接著非常多儀器,那簡直像是無數觸手托著一枚蛋。
司洛明白了他在想什麼,便解釋道:「父親害怕沉眠艙出什麼問題,便為沉眠艙接了很多其他導線,以保證它的安全,而且他可以實時知道沉眠艙的情況。」
洺菱走上前去,他神色柔和裡帶著些許憂鬱,對普魯斯問候了一聲後,他便說:「我可以上前看看母父嗎?」
他走上前時,普魯斯甚至想伸手拉他,不過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洺菱站在沉眠艙前,雖然他曾看過很多遍洺加的影像視頻,但那些都不會有此時這般的直觀感覺。
從他有對這個世界的感觸時,他便被告知,他是戰場上留下來的孩子,他的父母不知道是誰,雖然他有養父母,在養父母過世後,他也告訴自己他還有哥哥,但潛意識裡,他依然明白自己是一個自出生就被遺棄的孩子,他總是沒有安全感,他無時無刻不去追逐洺烯的存在,確認自己的家的存在。
他伸手輕輕放在了沉眠艙的艙蓋上,無數的思念和眷戀就像是有了歸宿,他知道他從這裡而來,他知道他從沒有被遺棄過,洺菱將臉輕輕貼在了艙蓋上,眼淚從他的黑眸中滑落而出,他靜靜地看著躺著的人,他又含淚笑了,輕聲說:「母親,謝謝你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上來,我曾經無數次想過,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今天總算接觸到了你。不知道你對看到我是否高興,但我很高興。」
他又柔聲說:「我現在也做母親了,我的孩子已經六歲了,送他離開去上學,這真是非常艱難的事,我總是擔心他在學校里會出事,會不受其他同學的歡迎,會交不到朋友……不知道你當年是不是也曾經想過這些事。」
洺菱說著說著就笑了,他道:「我知道我是杞人憂天,總想些亂七八糟的事。但我又生怕沒有把他教養好,以後哥哥醒來了,他會不會責怪我。哎,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優秀的人,以前在學校里的時候,各科學業都很一般,而且也沒有交到幾個朋友,不知道你會不會對我失望。」
「即使失望,也沒有辦法了,你看,我都長這麼大了,要改也改不過來。只是希望能夠把洺錦教養好點,但我看我也很失敗,我不知道他需要什麼,我們總是說不到一塊兒去。」
「我在音樂上的天分很一般,以前也參加過唱詩班,但是領唱總輪不到我啊,被老師說像背韻律,沒有感情。……呀,那真是沒有辦法了,你以前也被這麼說過嗎?這肯定是遺傳了。我為我的缺點找到了藉口……」
洺菱就像在和老朋友聊天,普魯斯開始還看著他,之後就只是盯著洺加了,只有司洛警醒地發現了問題,他在一會兒後去叫了普魯斯一聲,「父親。」
普魯斯道:「怎麼了?」
司洛讓他出去說話,普魯斯多看了洺菱一眼後才隨著他出去,司洛說道:「父親,您沒有發現問題嗎?」
普魯斯再次看向大廳里,洺菱還在說話,這時候普魯斯經過提醒,他才發現了問題,他發現洺菱是在聊天,不是在自說自話,而且洺菱的神情,也像是受到了精神影響一樣。
普魯斯飛快地打開了自己手腕上的主腦,調出了前方沉眠儀顯示的所有數據,數據在輕微波動,但是還沒有達到醒來的指標,普魯斯震驚地看向洺菱。
他一步也不敢動,生怕會影響了洺菱。
司洛也在緊緊盯著洺菱。
洺菱已經站直了身體,他擦了臉上的眼淚,笑著說:「你和我是同一所學校嘛……你也認識那個老師……呃,我們也不喜歡他,他真是太嘮叨了,而且每次要是晚睡一點,被他抓住,就會被罵……要是在路上被抽檢到忘記帶手絹……那太慘了,對,我也被抽檢到過,差點被登上學校網站批評……啊,後來沒事了,我有個好朋友,他叫安安,帶著我去賄賂了他……哈哈……用什麼賄賂?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從家裡拿的藜蘭香茶……我不大愛喝這個茶,味道太沖了,但不知怎麼這茶就被炒成了貴族茶……哦,你也覺得一般嗎……看來我的確是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