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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我求你，你別和我斷絕關係。」周念聲音悽惶地厲害，楚慕聽著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他卻只能把周念推開，「你讓我和我媽說……」

    「不，我不讓。」周念像個小孩子一樣無助加無理取鬧。

    從小他媽對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加上嬌生慣養，他從沒有對誰下過跪，此時無助之中也對著楚媽媽跪了下去，無助地望著她哀求，「阿姨，你不能讓楚老師和我斷絕關係。」

    楚媽媽被周念的行為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是自己的兒子，無論是打是罵都行，可是別人家金貴的孩子她可沒有辦法。只能一邊拉他站起來，一邊道，「你這孩子我可沒法管你，你起來，你以後別和我兒子在一起就行，我管不著你。」

    楚慕滿眼淚光，對周念心痛不已，「周念，你還是先去考試，你別管這事。」

    「不，這就是我最重要的事，我必須管。」周念執意不聽楚慕的話，就是跪著不起來也不走。

    「你還是個孩子，我們可對你負不起責任，你別跪這裡。」楚媽媽對這個和自己兒子在一起的孩子並沒有恨意或者其他厭惡情緒，只是她只希望這個孩子放過自己兒子，不要再和自己兒子來往。她可不想自己兒子和個男人在一起毀了一輩子。

    周念看自己根本沒有說服力，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小團被外面三人的爭執給吵醒了，甩著尾巴從臥室里出來，瞥了大家一眼，愣愣地站在門口沒有了別的動靜。

    周念想到什麼，馬上對楚媽媽道，「阿姨，您別這樣說，我馬上打電話叫我媽來，您等我媽來和您說好嗎？你先別下結論，您知道的，老師他最聽您的話了，您說什麼他都會去做，可是，您也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心裡願意那麼做，他按照你的意思做事情以後會不會開心，生活會不會幸福嗎？」

    「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被別人指指點點，在茶餘飯後閒話，以後也沒有一個後代養老送終，那這樣就是幸福了？你還是一個孩子，你還小，根本不知道生活的艱辛，不知道別人的閒言閒語的可怕，我再怎麼也比你多活了幾十年，難道沒有你看得清楚嗎？我自然都是為我的兒子好，也是為你好。你也是，你媽怎麼會願意讓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你以後也別和我兒子來往了，正正常常的和女孩子在一起吧！」楚媽媽一邊紅眼一邊勸慰著周念，遇上這種事情，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周念搖著頭根本不想聽她的這些大人們專斷的話語，他們總是說為你好，可是也要看人願不願意要那好呀。他把目光轉向楚慕，楚慕神色哀戚，伸手拉住周念的手，對楚媽媽說道，「媽，您必須聽我把話說完。您要是為我好，希望我以後也過得好的話，您就一定要聽我把話說完。我已經不小了，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以後想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我也能夠為我的決定，我的選擇承擔起責任，媽，您這時候必須聽聽我是怎麼想怎麼決定的。」

    楚媽媽愕然看著楚慕，看著兩人握著一起的手，眼裡也同樣是悽惶的神情，好像當年失去了丈夫一樣的無助與悲戚。她守了二十多年，將一個人孩子守大了，而這個孩子這時候對他說他長大了，一切都願意自己承擔了，他要離開她，也不要聽她的話了……

    無論是多麼堅強的女人，內心深處都有脆弱的時候，眼淚永遠都是蓄滿在蓄淚池裡，只等著流出來的時候。

    她低著頭，楚慕放開周念直起身體緊緊抱著媽媽已經有些微佝僂的背，「媽！你別難過！你聽我說，我沒有做錯事情，我只是喜歡男人而已，我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別人的事情，也沒有做過違背良心的事情，我只是喜歡一個男人而已，媽，請你原諒我，請你體諒我，我不能去和女孩子相親結婚，那樣只會害了人家，我不在乎別人的閒言閒語，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是，媽，我在乎你的，我在乎你的想法，在乎你的眼光，要是你要我和周念斷絕關係，我心裡很難過，我根本放不下他，就像你這麼多年都放不下爸爸一樣，可是，你知道的，我一定會按照你的要求去做，那樣，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開心，媽，請你體諒我……」

    楚媽媽把臉埋在手心裡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切原來的辦法都不能用在這件事情上，只能一個勁地流眼淚。

    「你現在別給我說這些，別給我說，我能夠看著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可我不能看著別人在我兒子背後指指點點說我兒子的閒話，我不能看著你以後的生活都活在別人的歧視里，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生活，這個世上好的女孩子多得是，你說你呀！你怎麼就要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楚媽媽邊數落邊哭，最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媽，這世上好女孩子是多，可是都不是我喜歡的呀，我就喜歡他，沒法改的，你就原諒我不孝吧！」楚慕抱著他媽也哭了起來。

    周念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插入他們母子之間，他突然覺得很悲涼，心裡疼痛地厲害。他一向過得太好了，還不明白失去的痛苦，當明白自己在老師的心裡其實應該理所當然排在母親這一個偉大的詞後的時候，他也感覺到一陣類似被捨棄般的難過。

    楚媽媽後來態度沒有最開始的那麼激烈，但是也並沒有要答應兩人在一起的意思，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最難想通的，她想要兒子幸福，但是，她卻根本想不通他要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會幸福的事情。

    貓咪餓了，一雙冷清的琉璃眼睛看著哭哭啼啼不知道在幹什麼的三個人，也許也同樣覺察到了悲傷，她到楚慕腿邊去輕輕磨蹭，給予主人自己的安慰。

    廚房裡灶台上的水開了，水沸騰的聲音在突然安靜下來只剩啜泣聲的屋子裡迴響著，楚媽媽看著兩個跪在她面前的人，拿手背揩了臉上的眼淚，默默起身到廚房去了，吃飯生活永遠來得比其他一切現實而且重要，她要先去做飯……

    小團撐眼看了看新來的陌生人，跟著她的腳邊轉了一圈，又跑到楚慕腿邊磨蹭去了，楚慕根本沒有心思管她，周念抬頭看著老師，伸手抹去他臉上的眼淚，淒哽喚道，「老師……」

    楚慕看看周念，伸手撫了撫他耳邊的頭髮，對他道，「你上午還有考試，快起來吧！去洗漱收拾了，到學校餐廳吃飯，好好考試……」

    「老師，我不去！」周念小聲堅定低喃。

    「難道因為這樣的事情，你別的事情都不在乎了嗎？」楚慕蹙著眉頭道。

    「是！我不去！」周念倔強道。

    楚慕看周念這麼犟，剛才抱著母親時候哭紅的眼睛又開始充血絲，最後也只能無奈道，「難道你真是小孩子嗎？為了這種事情別的事情全都不在乎了，也只有你才說得出來這種話，任性地不得了……」

    「老師，我怕我走了你就不要我了！」周念望著楚慕可憐道。

    「你真傻，我哪裡能夠簡單地轉身就走。無論遇到什麼事情，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你別任性了，洗洗穿衣服去考試吧！我昨天答應你的，我說過會算數！」

    楚慕再三勸誘，周念最後才起身去收拾了東西到對面自己房子裡去洗漱離開了。

    大冬天的，楚慕穿得很薄跪在地上，楚媽媽也心疼自己兒子，最後還是去把他拉起來了，讓他吃飯，說一切再慢慢說。

    楚媽媽又恢復成了平常的那位精明冷靜的女子，楚慕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楚媽媽向楚慕要了備用鑰匙，讓楚慕去上班做事情，自己也去醫院接小妹去了。

    房間裡又恢復了平靜，小團吃了早飯在客廳地毯上蜷著身體，窗外的臘梅花開得很好，清冷的花香在屋子裡繚繞著……

    在屋子裡，一早上的爭執哭泣好像是一個幻覺一樣，而三個人的沉重又傷痛的臉述說著，一切都回不到過去日子裡的平淡而美好了。

    雖然被楚慕教訓了一頓不要將感情的事情帶到別的事情上去，要好好考試，但是周念哪裡能夠收放自如，考試的時候根本就做不進去，後來狠狠強迫自己才勉強快速把卷子應付做完就跑出考室了。

    回到公寓裡，發現除了小團在房間裡自己玩得開心，老師和阿姨都走了。

    周念在沙發上冷冷清清坐了一會兒，拿著手機看了良久，忍不住還是給秦婉打了電話。

    秦婉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辦公室里和下屬說事情，看是周念打來的電話，便停下了公事接起來。

    「念念？」秦婉聲音溫柔喚道。

    周念一時間聽到媽媽的聲音鼻子就開始泛酸，哽咽著說不出話。

    周念的沉默讓秦婉覺得奇怪，又問了一聲，「念念？」

    周念過了好一會兒才調整好聲音說道，「媽媽……」

    周念雖然儘量壓抑，但是聲音里還是帶上了悽惶的無助與細微哽咽，秦婉聽到心就顫了一下，忙讓辦公室里的下屬出去，這才問道，「念念，怎麼了？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媽！我……我現在……」周念想要向秦婉開口，事到臨頭又有些膽怯了，要是自己的母親也和老師的媽媽一樣，那他該怎麼辦？

    「怎麼了，吞吞吐吐的，說吧！出了什麼事情了？」秦婉聽到周念這樣的聲音，其實大概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站在窗邊，她蹙起了眉頭。

    第二十八章

    秦婉很多時候是對周念放任不管的，但是在周念的人生大事情上面卻總會握在自己手上，不讓事情失控。

    人戀愛了就會和原來有很大的變化，作為母親，秦婉在周念身上將這種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兒子戀愛對於秦婉來說是比其他一切事情都重要的大事，最開始她在周念面前旁敲側擊但是沒有從周念嘴裡知道具體事情，那一次去給周念搬家見到了楚慕，她心裡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周念一向對人冷淡，那時候卻對那個溫潤的男人不一樣。

    秦婉很快就讓人去查了周念在學校的事情，知道周念在和一個男人交往，而且那個男人還是周念的老師，並且還是周念主動的時候，秦婉坐在周念從小長大的房間裡良久，翻看兒子從小到大的照片，看從小給兒子講故事的畫本，看兒子從小得過的各種獎狀，看兒子小時候寫的日記，日記本里經常出現的那一句「我的媽媽是世上最好的媽媽，我最愛媽媽！」讓秦婉看著不禁落下了淚水，孩子總有長大的時候，但是，當孩子真正離自己遠去有了別的愛的人的時候，父母都是無法承受的，像是失去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一般地撕心裂肺……

    周念在臥室里書架最隱蔽的位置放了一大堆同性戀方面的書，秦婉看到的時候知道兒子是在變相向自己出櫃，只是，父母接受這個總是需要時間的。

    秦婉並不是不講理的人，兒子是同性戀，她雖然覺得難過甚至打心眼裡無法接受，但是，她卻必須時刻站在兒子的身邊給予支持與幫助，無論她的兒子如何，她作為母親都不容許任何別人侮辱歧視他。

    周念有好幾次在她面前都故意不經意說到了同性戀的問題，秦婉卻假裝沒聽出意思來而轉移話題了，秦婉能夠看到兒子臉上閃過的失望憂鬱的神情，不過，她雖然會在兒子需要幫助的時候站在兒子身邊，但是，她卻知道自己不能為兒子擋一輩子風雨，一切應該經歷的苦難與心理煎熬，她都要讓周念去經歷，讓他成長，讓他一步步變得堅強，直至變得強大，強大到不需要母親的庇護，而能夠庇護別人……

    兒子的戀人，母親心裡都是會存在疙瘩的，秦婉也不例外，對於楚慕，秦婉心裡的感覺非常微妙，一方面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個不錯的人，另一方面又不能特別喜歡上，因為他畢竟搶走了原來百分百屬於自己的兒子。

    得知周念是同性戀，得知他在和一位比他年長的男性 交往，秦婉又讓人去調查了兒子戀人的一切，從楚慕的出生到成長，家庭情況，朋友圈子這些都調查得清清楚楚，秦婉明確的知道兒子在戀愛路程上會遇到哪些困難，而這些困難能不能通過，全都要看他自己的，要是分手，秦婉只會考慮自己兒子，要是兩人要在一起，秦婉也只會考慮自己兒子。

    女人終究都是非常自私的，而且有的時候也非常冰冷。

    周念在明知她在工作還打電話來，而且用那樣悽惶無助的聲音說話求助，秦婉一想就知道周念是遇到感情上的困難了。

    周念看著清清冷冷的房子，心裡難過，小團跳到沙發上，然後又跳到他大腿上蹲著，周念撫摸她的背部，這隻小貓是他買來作為自己和老師愛情見證的，那隻很小一團病病懨懨的小貓現在已經長大到此時這麼大個了，而且很健康漂亮，可是，他卻和老師遇到了必須面對的困難。在無助的時候，人都會想到家裡的父母，周念想要母親的關懷與幫助，但是卻又擔心母親也是站在自己對立的位置上的，他開始覺到一種渾身冰涼的悲哀……

    人生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無助的時候，也從沒有感受過這樣的孤單與悲涼……

    周念握著電話很久沒有說話，內心思緒翻騰……

    那些對老師做過的承諾全都浮現到腦子來，老師溫柔的眼神，輕柔的話語，或者發脾氣罵人的樣子都讓他覺得無限溫暖，胸中愛意洶湧，他怎麼能夠放棄老師呢，即使媽媽也反對，他也無法放棄……

    既然無法放棄，那麼，也只能自己面對吧！

    想了太多太多，好不容易，周念才對著電話平靜地說道，「媽，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人，我想給你說這件事情。我知道你不喜歡同性戀，可是我就是的，我可能讓你失望了，但是，這是不能改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