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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面的公寓以前是住著一個女生，那女生看著年紀也不大，總是白著臉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有時候透過半開的門看到她，她大多時候都是穿著睡衣，兩人有時候樓梯遇到會點頭打個招呼，但是其實並不熟識，甚至不知道互相姓名，楚慕也不知道對面屋子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格局，在周念說要搬進去住的時候，他也沒有產生任何好奇。

    此時透過大開的門，能夠看到裡面客廳里一角擺設，米色的看起來就很柔軟舒適的沙發，上面搭著米色帶著點碎花的罩子，還有兩隻繡著花的抱枕，正有穿著寶潔公司制服的人在沙發前的地上鋪地毯，地毯邊上還放了一盆室內盆景……

    楚慕看著裡面的情景愣了一下，準備轉身開自己的門的時候，便聽到了周念的聲音，「媽，弄得這樣麻煩沒什麼必要，你不是說我是來學習歷練的，又不是來享福的，倒是你，又把這裡弄得和家裡差不多調子，現在看著整潔乾淨，要是我住幾天了，我可懶得收拾，到時候不知道就成什麼樣子了！你弄得越麻煩，以後估計就會越髒亂……」

    周念的聲音裡帶著些撒嬌怪罪的意思，不過，那樣自然而然，楚慕覺得，他比對自己撒嬌的時候還自然一些……

    楚慕不自覺回過頭去，見到一位漂亮而且高雅的女士從裡面走出來，她在門口側頭去看身後跟著的不斷抱怨的兒子，然後笑了，「這房子就你住，以後你不打掃也得打掃，每次我來是要檢查的，要是太髒了，你就又搬回宿舍去住，再不要在我面前說寢室里條件差住不下去。」

    楚慕知道這位漂亮的人是周念的媽媽，她看起來還很年輕，從臉上看不出年齡，比起是周念的媽媽，更像他的姐姐。五官便很精緻，而真正吸引人的並不是她美麗的容貌，是那種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冷又高雅的氣質，但是她的清冷高雅里此時又帶著對著自己孩子的寵溺與柔軟，讓人一看到就被吸引，但是又打心眼裡對自己自慚形穢起來，對她不敢直視，她和普通人不一樣，她應該是從來就站在高處的。

    她就是周念的媽媽？

    楚慕一時看著，沒有動。

    然後又看到了她身後的周念，這個大男孩兒正自然而然地蹙眉撒嬌。

    周念抬起頭來也看到了門外的楚慕，兩人目光一對上，楚慕就把目光轉開了，甚至心裡不自覺產生了些微的排斥的意味。

    周念的媽媽一看就是上層社會的高貴女性，而自己的母親卻是一個為了家操碎了心的普通工人，十幾年的過度操勞早讓她的臉上帶上了去不掉的皺紋，鬢角也已經有了絲絲白髮，楚慕的心裡一時非常心酸，周念一看就不是和自己一個世界的人，要是以後要在周念和母親裡面選擇一個人的話，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會選擇母親……

    楚慕把目光轉開，當作不認識地拿鑰匙開門，周念看到楚慕的行為一時有些愣神，他以為老師是生自己的氣了，畢竟自己要搬家也沒有給他說一聲。

    周念的臉上原來還是對著母親時的放鬆與蹙眉撒嬌，一看到楚慕，雖然他有好好控制自己，但臉上神情也不免發生了些微變化。

    秦婉看到了周念臉上表情的瞬間變化，轉過頭來看到正背著兩人開門的楚慕，楚慕的背影非常消瘦，穿著一件短袖白襯衫，下面是一條黑色長褲，細細的胳膊，一隻手上還托著好厚一疊書，頭髮軟軟的，雙腿很長，看背影就覺得是個很文雅明澈的人。

    秦婉走出門來，正準備叫周念，就見周念已經走上前去，從那個年輕男子手上把書拿到了手裡以便那年輕男子更好地開門。

    「老師，你回來了！」周念聲音裡帶著一絲試探的擔憂，然後就是濃濃的關切之意。

    因為周念的媽媽在，楚慕為了向周念表示感謝只是微微點點頭，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別的表示，開了門之後就把周念手上的書拿回去進屋去了。

    秦婉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看著她兒子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的神情。

    從小守著孩子長大，孩子的每一點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母親敏感的眼睛和感覺。

    秦婉只是看到了那個溫潤柔和的年輕人的側臉，他的側臉給人很柔和的感覺，並不是特別出色的長相，卻有種讓人一看到就感覺寧靜和喜愛的特質，那是一種並非後天培養能成的溫潤和柔和，只有生來便如此，後天又有良好教養看淡人世功名利祿真正淡薄的人才能夠擁有的一種超脫俗世的氣質。

    那種氣質很吸引人。

    並且秦婉覺得，那種氣質特別吸引他們這種人，想要真正得到寧靜與超脫卻又不得不端著高貴的架子做派的人。

    周念那時候看著那個年輕人時候的神情，讓秦婉心裡起了一層層漣漪。

    楚慕進了屋關了門，周念才回過頭來和母親繼續說話，然後兩人下樓辦事去了。秦婉並沒有提剛才在門口遇到的那個年輕男子，她好像對此沒有一點興趣，周念便以為他媽媽沒有看出任何東西來。

    周念當天晚上並沒有回來也沒有打電話來。

    周念陪著母親住在賓館裡了，因為陪著秦婉見了幾個客人，後又和她說了不少話，當得閒要睡覺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過了午夜了，而此時楚慕已經睡了，他便沒有打電話過去吵醒他。

    當周念扔開手機睡覺的時候，楚慕躺在床上睡不著，雖然拿著手機，一翻開就能夠給周念打電話，他卻擔心周念身邊有別的人而一直沒有撥。閉著眼睛也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最後便起床來看書了，翻了兩本書，一直到凌晨五點過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周念送秦婉走了，他才到公寓裡來，來的時候也不是他一個人，跟著他的還有黃韜。

    黃韜是幫他拿書過來的，然後就感嘆於他租的房子的裝修的精美和裡面家具的奢侈，一直嚷著也要過來住，當然被周念一言不發用沉默給否決了。

    楚慕在準備一篇論文，這幾天忙得早出晚歸，大多數時候都在圖書館裡，這天當他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進屋就聞到濃郁的香味。

    周念從廚房裡走出來，看到楚慕，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老師，你回來了，飯菜都熱好了，可以吃了。」

    楚慕愣在門口，看著還穿著圍裙的周念有些回不過神，過了好一陣，才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乾澀的聲音，「哦！」

    「還有一道啤酒鴨，馬上就熱好了。」周念說著，又轉身幾步進了廚房。

    楚慕在臥室案桌上放好書和筆記本，正愣愣地站在那裡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體就被從後面給摟住了。

    周念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忐忑，溫熱的呼吸呼在他的脖頸側臉，「老師……」

    楚慕動了動身體，把頭也轉開，沒有說話。

    「老師，我搬東西沒有告訴你，你別生氣。」周念摟著楚慕沒有放開，繼續說道，「昨天我媽來了，我一直和她在一起，所以……」

    「大熱天的，放開吧！」楚慕打斷他的話，伸手將他摟著自己腰的手拿開。

    周念無辜又可憐地看著轉過身來表情冷淡的楚慕，有些沮喪，還很無辜，「老師，我還沒有給家裡說，我不是故意不介紹你和我媽認識的，我怕……我怕我媽會看出什麼來，要是她知道了，說不定她現在不會讓我和你在一起……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楚慕苦笑了一下，心裡彆扭難受得很，但到底是在彆扭難受些什麼，他自己又不太清楚，只是覺得頭一陣一陣地突突地疼。

    他望著周念搖了搖頭，「我沒有怪你這個，你這樣做是正確的。」

    「可是，老師……」周念愁著眉望著楚慕，他想說那老師到底是在為什麼難過生氣，但是，他又突然住嘴問不出來了。

    「別說這個了，我們吃飯吧！」楚慕轉身要出臥室，周念這時候卻拉住他的手，把他一下子拉到自己懷裡來，將頭埋在他的頸項間，喃喃道，「老師，請你不要難過，我希望帶給你的永遠是快樂，我不希望你難過，我說過，將來不會負你，我一定不會的，請你相信我，我現在雖然沒有辦法將你介紹給我媽，但是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將你介紹給她的。」

    楚慕愣著身體沒有動，想著自己這麼大個人了，要是自己的母親來了，自己有勇氣將周念介紹給自己的母親嗎，那也一定是不可能的吧！那麼，自己現在糾結在周念的這件事情上又有什麼意思呢！

    楚慕伸手撫上了周念的背，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知道了！我信你！」

    周念從他肩膀上抬起頭，一雙深深黑黑的眼睛看了楚慕的臉一會兒，又伸手去輕輕撫平楚慕蹙起來的眉頭，在他額頭吻了一下，保證道，「老師，我希望我能給你永遠的幸福。」

    楚慕凝視著他，沒有說話，不過，那樣柔和的眼神，應該是接受了吧！

    第二十一章

    果真如楚慕所想，周念搬出寢室來住，之後的結果只能是每天都賴在他這裡，開始被他用床小兩人擠著不舒服為由把周念打發了幾天，不過，隨著天氣更加熱起來，楚慕就被周念拖到他那邊去睡覺去了。

    周念現在住的房子被他媽按照他媽的審美收拾的，裡面從床單被褥到窗簾到沙發到地毯到各種小裝飾品全是米色，甚至很多東西還有花邊，楚慕被周念拉過去參觀的時候，楚慕還以為自己是到了一個小女生住的地方。

    周念紅著臉解釋道，「是我媽的惡趣味，家裡也是，到處都被弄成很多花邊，甚至連燈上面她都不會放過。」

    楚慕點點頭，沒有在這個上面放太多注意力。他不喜歡到周念住的房子裡來，在這邊感受到的夢幻一般帶著女性特色的家的細緻感覺讓他覺得恍惚，讓他明白自己和周念的更大的不同，他不喜歡這樣。

    這年夏天特別熱，楚慕的房子裡沒有安裝空調，晚上雖然還好，但中午睡午覺實在熱得睡不著，在周念的再三請求下，他應了周念的要求，每天到那邊去睡覺。

    楚慕睡午覺的時候，周念就坐在書桌前看書，回過頭去就能夠看到楚慕柔和的睡顏，這讓他感受到一種安寧的幸福，時常書也看不進去了，就盯著楚慕的臉發呆。

    晚上睡覺的時候，周念把冷氣開得特別足，這樣就能將楚慕摟在懷裡，然後用毯子把兩人裹起來睡，這種親密讓他覺到從沒有過的滿足。

    在幸福平靜的日子裡，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又近期末的時候，相處如蜜裡調油的兩人才反應過來。

    放假總是一個別離的傷懷的時節。

    手上的戒指已經被磨得不再是以前那般光亮，但是，那樣樸素平凡的樣子卻更能讓人接受，時光總是會讓一些東西失去原來的光鮮，但是，失去光鮮了之後又有誰說它沒有原來的美好了呢！時光改變了很多東西的樣子，在它們身上留下時光的印記，這些印記裡帶著記憶的刻痕，成為人最美好的回憶和最珍貴的寶物。

    最開始將戒指戴在手上還極度不習慣，出門前總會彆扭地將戒指摘下來，現在卻已經習慣成自然，手上戴著一個束縛與承諾的圈，不是故意去看，已經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反而是取下來，手上少了個東西會讓人不習慣，總覺得缺少了什麼一般掛念而忐忑。

    最開始兩人睡一張床都是各占一邊，現在兩人卻已經習慣了必須靠在一起，習慣是一種令人喜悅的改變，卻也是一種讓人害怕的蛻變。若是什麼時候必須分別，那麼，是不是就會再也習慣不了一個人的睡眠？

    周念倒是一直把那戒指戴在手上的，被人問起時，他的含蓄內斂的笑意會讓別人心領神會，他已經有主了。於是，原來那些前來追求的人也偃旗息鼓了下去。周念時常看著那戒指，眼裡顯出溫柔的神情來，讓人只能感嘆這麼好的男人怎麼就有主了！

    期末考試結束之後，周念因為創新課題項目給家裡打了電話說要推遲回家，在學校準備了一段時間之後，便又要上京參加比賽，楚慕也因為有朋友請幫忙不能推辭要做的項目而忙了起來，兩人最後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到分別的時候，楚慕慌忙出門前主動給了周念一個擁抱，一個分別的親吻，說了一句，「取得好成績！」然後就快步走了。

    周念拖著箱子離開，在房間裡轉了好幾圈，每一樣東西每一個地方都帶著老師的氣息，心裡的不舍和失落讓他覺得離開這裡就像是從他身上割掉一塊肉一樣讓他難受而痛苦，要是能將老師帶在身邊就好了。

    在沙發上坐了好一陣，又給楚慕打了電話，那邊楚慕顯然很忙，但是，還是和他說了好一會兒話，又講了注意安全，注意防曬，不要中暑之類的話。

    周念一一聽著，最後念念不舍掛了電話，正站起身，外面就傳來大聲敲門聲。周念開了門，看到黃韜正在敲對面屋子的門，問道，「黃韜，你敲老師家門做什麼？」

    黃韜跑得滿頭是汗，聽到周念氣定神閒的聲音，馬上轉過身來就朝他大罵，「你要我們等多久呀，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一直占線，收拾好沒，好了就快點走吧，師兄他們在等呢！」

    下樓走在路上，黃韜看到周念臉上一副不舍的樣子，說道，「這麼久不見你來，還以為你在和老師依依惜別呢，沒想到你一個人在。只是，你說你一個人在，怎麼就能這麼慢呢！」

    對於黃韜不滿的念叨，周念瞥了他一眼，道，「老師一早就走了。」說完又嘆了口氣，惆悵地不得了。

    黃韜看他那副樣兒，也就不說什麼了，開玩笑都覺得沒意思。相思成災的女人讓人憐愛，相思成災的男人黃韜就覺得最好不要讓自己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