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周念看到楚慕沒有戴眼鏡，頭髮有些微凌亂，不過，這個樣子正好襯得他的臉更加稚嫩一些，像個中學生的樣子了。

    臉色白裡透紅，嘴唇有些干，眼裡沒有什麼神采，看到周念之後還愣了一下才說話，「你這麼早來做什麼？」聲音也有些干，是嗓子還沒有開的那種沙啞。

    周念進到屋裡，把大門關了。把手中裝著早餐的袋子放在小桌子上，回過頭看到楚慕站在一邊，神情有些倦怠的樣子，他有些擔心，問道，「老師，你是不舒服嗎？精神不大好！」

    楚慕搖了搖頭，心想我精神不大好，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罪魁禍首，害我昨晚都睡不著，早上才稍微進入了一點睡眠狀態。

    楚慕身上還穿著睡衣，是那種米色的上面是娃娃熊圖案的樣式，非常可愛柔軟的樣子，周念盯著他看，問道，「老師，你還沒起床的嗎？現在是還要回去繼續睡，還是起床吃早餐了。」說著，又把桌子上裝早餐的袋子打開，展示給楚慕看，「我去買的永和豆漿的豆漿和油條，現在還是熱的，老師要現在吃嗎？」

    楚慕面對周念關懷的期待的眼神，默默無語。

    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好吧！我去洗臉刷牙了！」

    周念將早餐繼續用袋子攏起來保存熱氣，看到沙發上散放著作業本沒有收拾，看看，那些正好就是他們這個大班的作業本，他將本子按改好與沒改好的收拾好，沒過一會兒，楚慕就已經洗漱好出來了，依然沒有戴眼鏡，依然穿著睡衣，只是洗了臉有了些精神，頭髮被整理好了。

    「放在那裡吧！我自己來整理就行。還有一半沒有改呢！」楚慕說著，又去廚房拿了筷子和碗來。

    周念一邊開袋子將豆漿遞給楚慕，一邊說道，「老師是太認真負責了，我看別的班上的老師都沒有改作業，他們是交每次作業的幾張紙上去，老師後來根本沒有將作業發下來，我覺得那老師根本沒有改。哪像老師你這樣，每次提這些本子都懶得提，還要真改呢……」

    楚慕吸了一口豆漿，垂下眼帘說道，「你這孩子，現在才大一吧！就想著做事情偷懶耍滑了，以後可怎麼辦？」

    周念把油條在袋子裡展開擺好，嘴裡很無辜地嘟囔道，「哪裡有，我是心疼老師而已。」

    楚慕斜了他一眼，不想再聽這個孩子灌迷湯一樣的甜言蜜語，說道，「快吃吧！不然都冷了。」

    他其實還想給周念道謝，心想這個孩子這麼早起來給他送早餐不容易，不過，最後也沒有說出口。

    「你買這麼多豆漿做什麼？」楚慕看到除了他和周念在喝的兩盒豆漿，旁邊居然還放了兩盒，這麼多誰喝得完吶。

    「老師不是喜歡喝嗎，剩下的可以放進冰箱裡，明天早上你熱著喝。」周念說著，已經起身把那兩盒拿著放進冰箱裡去了。

    楚慕看著周念在他的房子裡已經儼然成了一個主人一樣的動作，瞪著眼睛沒有說話。他心裡其實是有甜蜜的，但是也感覺彆扭，畢竟，自己才是那個比較大的人，為什麼現在全是這個小孩兒在照顧他呢！

    周念將早上遇到昨晚那位李老師的事情說了，楚慕垂著眼帘聽完，只「哦」了一聲，再也沒有別的表示了。

    周念有些失望，想著老師至少會開心一下吧！

    楚慕聽周念說李老師的確沒有看清人的時候，心裡的確是鬆了口氣，不過，看到對面小孩兒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像個要表揚的乖狗狗的樣子，他就在心裡不慡的嘟囔，「還不是你隨便就做些誇張的事情，才讓我那時候那麼狼狽，此時還想要表揚了，怎麼可能！」

    周念吃完早餐後就要求幫楚慕改作業，反正都是些看答案的東西，也不需要什麼技巧。

    楚慕說讓他回去做自己的事，周念賴著不走，楚慕沒有辦法，只好讓他幫著改作業了。

    也許是昨晚睡得不好，楚慕覺得自己的頭沉沉的，而且人也沒有精神，於是就回臥室里看書去了。

    周念改完了本子，去敲楚慕的臥室門，發現臥室門只是虛掩著，這是他第一次進楚慕的臥室，裡面正對著門是一張頗小的雙人床，靠床頭放著電腦桌，電腦桌旁邊靠窗是一個大案桌，上面放著很多書還有很厚的一疊疊地紙，靠房門這邊的牆邊是一個衣櫃，房間很小，東西雖然收拾地很整齊，也顯得擁擠。

    楚慕在案桌上趴著，周念過去看他，輕輕搖他，發現他已經睡著了，便輕手輕腳地將他扶著抱了起來，楚慕很輕，周念覺得抱在手裡都沒有太費勁。

    將楚慕半放在床上，脫了拖鞋，將他整個人移上去讓他躺好，然後給他蓋上被子，看楚慕都沒有醒的跡象，周念在心裡想著老師也睡得太沉了吧！

    站在床邊看了很久，又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俯下身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這才站起身出了門，將臥室門帶上。

    將作業本收好，周念又給楚慕寫了留言條放在小桌子上。這才將本子都提著離開了。

    這些作業本這麼重，反正他能幫忙，就提回去交給每班學習委員，讓他們提前發下去！

    楚慕以為自己覺得身體發軟頭髮沉只是因為他沒有睡好，後來才知道是生病感冒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看手機，發現已經下午一點多了，而他頭沉沉的，身體也重得不想動。

    盯著窗戶發了一會兒呆，想到自己原來好像是坐在案桌前的，估計是被周念給挪到床上來的吧。

    從床上勉強爬起來，在客廳里看到了周念留下的留言條，上面寫著他把作業本帶回去發了，讓老師好好休息之類。

    楚慕看了看沙發，上面的確沒有了本子。

    目光在房子裡轉了一圈，房子裡清冷地讓他覺得難過。

    知道自己生病了，便去倒了杯水，又拿了抗病毒感冒顆粒吃了，沒有胃口，便也不想做飯吃，就繼續去床上呆著看書。

    這種脆弱的時候，是人最需要人關懷的時候，他想到了周念的溫柔，嘴角勾起了個笑意的幅度。

    第十五章

    吃了感冒藥也沒什麼作用，燒並沒有退，反而是頭更痛了，身體沉重得一點不想動。

    楚慕蜷在被子裡，心裡空蕩蕩的，想到了以前看的新聞，一個博士生在自己宿舍猝死，死後一個星期才被人發現的事情。

    他想著這個，就長長嘆了口氣。

    撐起身體將手機拿到手裡來，手指頭軟綿綿的，在通訊錄里一直往下翻，看著一個個名字不斷往下滑，那些名字里有些是他的親戚，不在一個城市，而且關係淡薄；有些是他的同學的，那些同學有些已經離開這個城市，有些基本是沒有事情不會聯繫；還有些是他的老師和同事的，這些就更不用指望了；還有些是認識的師弟師妹們的，那些人啊，也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說起來，他還真是失敗，其實有關係的人很多，但是，卻從沒有一個特別交心的朋友……

    根據拼音，周念的名字在最後面，他看著這個名字發呆，這是唯一一個他的學生的名字，當然，從一開始這個名字記到他的手機上來，就不是因為他是他的學生……

    楚慕給周念撥了電話。

    這時候是下午六點了，冬天的天色，外面夜幕已經降下來了，昏昏暗暗的，陰陰冷冷的……

    周念正在和同寢室同學聚餐吃飯。

    自從另兩位有女朋友從寢室四人組脫離之後，他們寢室便有了每個星期天一起吃頓飯交流感情的慣例。

    手機震動，周念放下筷子把手機拿起來，看到上面顯示的名字，馬上站起了身，抽了張紙邊擦嘴邊走，接起電話，卻沒有聽到動靜，他以為是這邊太吵聽不到，便去了衛生間邊上的安靜地段，依然沒有聽到那邊傳過來聲音。

    「喂，老師，老師，你在嗎？有什麼事？」

    楚慕打通了電話倒是愣了，不知道怎麼說好。

    聽到那邊周念的電話，先是聽到一陣嘈雜，估計周念正在外面，後來安靜一些，估計是周念到了靜一些的地方，他這邊沒有動靜，周念在那邊就急了，不斷詢問。

    楚慕覺得自己這樣不行，後來還是說道，「周念嗎，我……我在家裡，有些發燒……」

    楚慕的聲音因為生病很低很沙啞，甚至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意味，其實，這時候楚慕已經大腦有些糊塗了，他發燒燒得厲害。

    周念聽到楚慕說他「發燒」，聽到他虛弱的聲音，愣了一下，馬上說道，「老師，你就在家裡等著，我馬上就過去，一會兒就到……」

    周念說著，沒有掛電話，而是馬上跑到自己飯桌位置上去抓起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跑，跑了一截才回頭對桌上其他人說道，「我有事情先走！」

    一桌其他人聽到周念的交代，只來得及看到他一個身影在大廳門口一晃就不見了。

    曹宇傑問道，「誰的電話，讓他這麼急。」

    林逸說道，「難道是阿姨來了？」

    黃韜若有所思，除了楚老師，誰會讓他跑這麼快，不過，他倒沒有說出來，而是嘆口氣道，「誰知道呢？他走了我們還可以多吃點！他的那份錢當然還是要他掏的！」

    說著便呵呵笑著夾菜。

    周念一路聽著電話，楚慕也沒有掛電話，不過，他因為生病也沒有多大力氣來說話，只說道，「你是在哪裡，要是離得遠就算了！」

    周念來不及穿外套，邊跑邊答，「老師說什麼呢，我就要到了，已經進學校了。」

    楚慕便再沒說什麼，但是，他也沒有掛電話，就這樣聽著周念因為跑動而加快加重的呼吸聲，他突然覺得眼淚有些不受控制，喉嚨也揪緊了有些發疼，果真，人生病的時候心會變得特別脆弱，也會變得很容易接受別人。

    周念聽到的只是自己的心跳聲，老師那邊太安靜了……

    很快他就跑到了楚慕的樓下，風一樣地竄上樓去，一邊在電話里說著「老師，我到了，你快開門！」一邊到了楚慕門前就開始敲門，他控制不住力道，敲門聲咚咚咚地響，對門的人都被吵出來了，是個懶懶散散的女生，估計是在這裡租房子住的學生吧！打開門本來是想抱怨兩聲，看到是個一臉著急的帥哥，便改變了態度，溫聲詢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周念看了她一眼，著急老師怎麼還不來開門，也無心搭理她，冷漠回道，「沒什麼？」

    女生看他不理睬自己，也就不去自討沒趣，關門了。

    又過了一會兒，楚慕才來把門打開，他扶著門，幾乎是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念一進去，楚慕就要栽倒的樣子，周念迅速把他扶到懷裡來，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看他臉也燒得通紅。

    「老師，你得去醫院。」周念說著，將楚慕扶到客廳沙發上去坐好，「我去給你拿外套，現在就去醫院。」

    周念剛才跑得太急，沒有穿外套也熱得起了一身汗，也顧不得這些，進楚慕的臥室，打開衣櫃，在裡面拿了一件最厚的外套出來，又看到裡面放著的他送給老師的手套和圍巾，也一起拿了。

    楚慕已經歪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感覺都已經昏過去的樣子。

    周念一陣心疼，趕緊過去幫他把外套穿上，又給他戴上手套系上圍巾，來不及給他換鞋子，然後把自己的外套一披上，就把他扶著之後背了起來，楚慕全身軟倒在他背上，完全無力。

    周念臨出門的時候才想起來沒拿鑰匙，便問道，「老師，老師，鑰匙在哪？」

    看來楚慕還有一點神智，聽到周念的問話，便在周念耳邊虛弱地小聲道，「鑰匙，托盤裡。」

    周念只好又退回來，一隻手托著楚慕的身體，到那個花瓶邊上的托盤裡用另一隻手把鑰匙拿了放進自己的衣袋裡。

    這才背著楚慕出了門。

    周念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楚慕的呼吸，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因為發燒而灼熱的呼吸全掃在自己的頸上，他的頭髮也有些擦在自己的脖頸上，痒痒的，不過，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任何與風月有關的事情與想像，他只是擔心背上這個人。

    沒有去校醫院，周念直接背著楚慕出了離這裡最近的西門，在門口打了車，就往這裡最近的醫院走。

    在車裡，周念把楚慕扶著靠在自己身上，雙手攬著他的腰背，楚慕發燒有些神智不清，身體軟軟的像是沒有骨頭一樣，你怎麼弄他他都不會反抗。

    周念喘著氣讓司機開快點，又低頭看了看楚慕的臉，發現他臉頰燒得通紅，像是上了一層胭脂，那樣暈紅的樣子非常漂亮，於是，他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周念心裡很感激，他感激老師生病了第一時間打電話叫的是他，看來，老師已經徹底接受他了，在這種時候，人的第一反應想到的人往往是他心底最依賴信任的人。

    掛號看病拿藥輸液，周念忙得團團轉，後來守著楚慕的時候，就靠在他身邊喘氣。

    楚慕還是昏迷狀態，混混糊糊的沒有多少反應，不過，醫生說他退燒了就好了，這樣昏著沒有什麼。醫生還說他高燒地厲害，要不是及時送醫，說不定就要燒出毛病來了。

    周念看著楚慕，心裡對楚慕的憐惜和對自己的責怪同時湧上來，估計他上午離開的時候，老師就已經在生病了，可他當時居然沒有發現，真是太不夠仔細了，要是老師真的燒出毛病，自己那該怎麼辦吶。

    醫院裡也不太暖和，楚慕穿著睡衣睡褲，上身裹了件大衣，還系了圍巾戴了手套倒還算暖，可是下面就只穿了條睡褲，裡面再沒有別的，腳上是雙室內帶後跟的拖鞋，襪子都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