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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26:09 作者: 南枝
    周驥不知道譚允文會親自來幫忙,他以為像譚允文這樣的忙人只會吩咐下屬來幫著處理他這次的提議或者說是請求的。

    而譚允文卻因為受周家頗多幫助,並且,最主要是他有把柄落在周家手裡,所以才不得不在沒有多少既得利益的情況下來趟這趟渾水。

    找了當地的地頭蛇譚家來做助力,華梁才明白周驥並沒有因為林小齊所受的傷害而失了分寸與理智,他因為仇恨而更加冷靜甚至顯得陰狠了。

    譚允文在周驥的書房裡見到了這位周杉的二哥,譚允文和他交情並不深,可以說成是僅僅的點頭之交也不為過,不過,兩人卻因為兩家的合作利益問題常常有交集。

    以前譚允文見到的周驥從來就是個深沉威嚴而波瀾不驚的人,在他還年輕的時候,他一度對這個男人佩服不已,曾經和周杉說起時,還多次表示過讚嘆之意。不過,這次見到的周驥,卻如喪考妣一般地整個人都萎頓了一圈,憔悴不已,雖然衣著正式,收拾得體,但是也可看出,這人估計是很久都沒有睡過了,而只是為了來見他特意收拾了自身一番,不然,譚允文想,他看到的該是一個鬍子拉碴頭髮蓬亂的萎頓男人。

    雖然憔悴萎頓,還帶著憂慮傷懷,不過,畢竟是人上人做慣了的,威嚴氣勢與沉穩氣度都還在。

    對於周驥要料理這裡的Stam 和 Hughes家族,譚允文覺得很奇怪,畢竟,據他所知,周驥和這兩家根本沒有矛盾,並且也沒有利益衝突,何至於要這麼狠,一說就要把這兩家掰垮,而且還來找他外援。

    譚允文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周驥眉頭皺了起來,他想到那兩個對他寶貝出手將林小齊害成那樣的少年,就不自覺散發出恨意與殺氣,過了好一陣,他才能壓下這種此時還無可發泄的恨與痛。

    周驥覺得對這樣不遠萬里趕來親自幫忙的譚允文不說清楚,估計算是對不住對方,而且,也會沒有誠意。

    周驥低著頭,這是一種將悲哀與痛心以一種姿勢展露在別人面前。他以前從不會露出這般的姿態,因為這種姿態顯示了他的脆弱,昭示了他也有無助的時候,而他以前並不允許別人見到。

    周驥的聲音低沉沙啞得可怕,冰冷的言語裡面帶著的憤怒與恨意讓聽著的譚允文都覺得心驚。

    「這兩家養出來的混帳把我最重要的寶貝給毀了,不為他討回公道,我的恨一生都消散不掉。我準備處理了這裡的事情,就回國去,許諾給你的,都會留給你們譚家,不用擔心我不守信的問題。」

    譚允文並不知道此時周驥所說的最重要的人到底是誰,不過,他大概查了一下這次的事情,因為周驥手下工作做的太好,並沒有得到有用信息,大概知道周驥的一個喜歡的小少年受了傷才剛從醫院轉回家來養病,好幾個家庭醫生輪流換著在這裡駐守。

    譚允文想,周驥所說的那個最重要的人就是這個小少年了。因為周延的事情,譚允文對周驥的親子教育並不怎麼看得上,不過,那是別人家的事他也就管不著了。

    周驥為了個小少年而能做到這一地步,而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周延卻不管不問,在譚允文的印象里,周延的教育似乎周家老三周杉負責地還多一些。

    當然,譚允文覺得自己也沒有資格來置喙周驥,畢竟,他自己在這一方面也沒有做得特別好,在現在,他又和自己兒子搞到一塊去的時候,他就在這個問題上更沒有了發言權,更何況,周家兩個人都握有他這一把柄。

    周驥和譚允文的話還沒有談開,書房門就被敲響了,林小齊那位不懂中文的女傭人琳達來向周驥報告,林小齊醒了,又哭又叫又打又鬧的,醫生制止不住,問是不是要打鎮定劑。

    周驥是慌忙就往外跑了,譚允文想了想,的確對那一個周驥最重要的人感興趣,於是就隨後跟著去了。

    他沒有進門去,只是站在門口看了看。

    那個漂亮的小少年白的就像一道光,脆弱地就要化了消失掉一般,醫生壓住他的手,女僕壓著他的腿,讓他不要發狂亂動。

    周驥幾乎是紅著眼眶衝過去,怒火萬丈,力道之大直將那個壓住床上少年的男醫生摔到了地上,他用英語吼道,「你們不要碰他,滾開!給我滾!」

    周驥用英語是因為這屋子裡的現在都是說英語的白種人。

    而之後,他摟上床上神情狂亂的少年,則用了溫柔的中文,「寶貝,是我,是我,你怎麼了,不要怕,別怕!」

    林小齊終於安下心來了,他剛才醒來的時候,入眼就是一個從高處俯視著他的白人男性面孔,那面孔讓他覺得恐怖猙獰,極具壓迫感,他被嚇壞了,被欺辱時候的情景沖入腦子來,於是,幾乎是立時,他就拼了命的掙扎狂亂起來,醫生根本沒有辦法給他做檢查,而他這種狀況很危險,醫生只能讓人來把他壓住,而讓人去叫周驥來,問是不是要打鎮定劑。

    周驥來了,就在他的身邊,林小齊就安下心,整個人安靜了下來,根本沒有了剛才的狂亂,服順柔和。

    林小齊伏在周驥懷裡,喘息著聲音裡帶著顫抖,神色上還帶著迷離,聲音卻很清楚,「爸爸,爸爸!我怕,你別走!快來救我,爸爸!救我!」

    林小齊的聲音里充滿著驚恐,一聲一聲像在泣血。

    「我在,一直都在,不會走!爸爸在呢,寶貝,別怕!」周驥摟著林小齊聲音都哽咽了,此時他的世界裡別的一切都是虛無,只有懷裡的人才是真實實在的。

    林小齊好一會兒才完全恢復過來,緊緊抓著周驥胸前的衣服不放,臉上卻依然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周驥本要把他放到床上去躺著,林小齊死也不讓,他一離開周驥的懷抱便開始哭鬧,周驥沒有辦法,只能把他抱著哄著,就像林小齊四五歲上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整日整夜地將他抱在懷裡。

    譚允文到待客廳里坐著喝茶,剛才的情景一遍遍沖入他的腦中,他覺得像是明白了一些東西。

    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另外一個男人同自己一樣,擁有那樣的愛情,然後也受著那般的痛苦,當然,更多的是幸福與快樂,他覺得,鬆了口氣。

    第十八章 譚允文的辭行

    下面的很多事情都是華梁安排好去做的,周驥將幾乎全部精力都放在林小齊身上了。有譚家的幫助,周驥的復仇計劃進行地很順利。

    對付那兩家,只要前期工作好好做了,後面不用擔心,這兩個家族自然會有牆倒眾人推的下場,很多和這兩家有世仇或是有利益衝突的,在後來都會成為他的助力。只是,這件事雖然處理了,但是,所欠的譚家的人情卻太大了,這是他始料未及。

    譚家一直是個以和為貴的家族,別人不去招惹,他們幾乎不會主動招惹是非。因為這樣,他們才在這裡的地位這麼高,並且被承認成中國古代貴族一般的家族。

    因為這次的事情,譚家的聲望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損傷。周驥原來沒有想過譚允文會為幫他做到這種程度,並且,他也不明白,譚允文何以就願意這樣幫他了,明明是沒有多少利益的事情。

    其實,譚允文自己也有些不明白,這一點早超出了他一向的原則,即使周延和周杉都握有他的把柄,他也不用這般的。

    但是,在看到周驥那樣一個威嚴高大的大男人,為了那個脆弱的小孩兒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投入了所有的愛,展露出脆弱。譚允文能夠明確地感受到,周驥對那個叫他爸爸的孩子的感情絕對超過了父子之情的界限,那是愛人愛到極限才有的行為神色與姿態。他想到了周杉給他說過的,是在去年譚詩思被綁架之前,周驥的一個特別喜愛的私生子出車禍去世了,周驥從此消沉了很多,甚至因為不願意睹物思人而轉到美國來重點發展,他當時為周驥對私生子的這般的父子情感覺奇怪極了,畢竟,在他心裡,周驥並不是那樣情深情長的一個人。那時,周杉似乎提過,那個去世的孩子就叫林小齊來著,而這裡的這個孩子,大家都知道他叫小齊。

    事情太過巧合了,譚允文因為自己有經歷,所以,知道那種愛上親子的感覺是什麼,所以,也會將事情往這方面想,他幾乎是很短的時間,就想通了事情的關鍵,他覺得這個小少年很可能就是周驥宣布死去的那個孩子,而周驥之後又將這個孩子帶到美國來了,只是要避開國內人眾人的耳目和口舌,和心愛的人生活在一起。

    在這件事情上,譚允文對周驥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因為,他知道,有另一個人有過和他曾經一樣的感受,並且,現在依然在經歷,而且還在煎熬,他為有這樣的同伴覺得自己能夠鬆口氣,仿佛心中的罪惡感可以減輕一般。

    所以,他才願意花了大力氣,幾乎是將周驥的事情當成是自己的事情來做。也許,幫助周驥,也就是在幫助他自已,不願意看到周驥的那個孩子受到如此傷害,就像是不想他的寶貝衛溪受到別人的傷害一樣。

    譚允文並沒有在這裡待多久,準備回中國的時候,他要求見一見周驥那位最重要的寶貝。

    周驥對譚允文本就抱有感激之情,加上譚允文為人平時很低調,人也給人和煦的感覺,林小齊看到他估計不會受刺激。加上周驥覺得,譚允文可能都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因為,譚允文有時候看他時,神情非常通透。所以,周驥不可能不答應,於是,就帶著譚允文上樓了。

    林小齊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精神上的傷卻不是說好就能好的。和幾個月前的開朗明媚相比,此時,他的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像是被一層濃重的憂鬱籠罩上了,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有笑容,原來大大的黑黑亮亮的勾魂奪魄般的桃花眼裡,現在沒有了以往的神采,顯得黯淡,讓人看到他,仿佛就能夠對他的悲傷和沉重感同身受一樣,同樣被捲入那重悲傷里。

    周驥開了門,原來臉上還是沉重的帶著悲傷的神情,進屋之後,就帶上了笑容,譚允文看得出來,周驥臉上的笑容其實有些勉強,他一定是想用笑容來感染這個憂傷的孩子,譚允文對周驥抱有很大的同情。

    譚允文又看到了那天那個在床上掙扎後來伏在周驥懷裡叫『爸爸』的孩子,他今天穿著一身天藍中帶著深藍和白色圖案的睡衣,坐在窗戶邊上的躺椅上,手上拿著書,不過看得出來,他的注意力並沒有在書上,他看著窗外的天空,眼裡乍看沒有神采,不過仔細分辨,能夠感受到裡面深深地是一層散不開的哀傷。

    窗戶沒有關,風吹進來,他的頭髮有些長了,柔軟地覆蓋住了耳朵,有些還散到了肩膀上,他的頭髮就像衛溪的那般軟,譚允文看著,覺得很有親切感,對這個孩子多了憐愛。

    這個孩子這次的臉色比上次看到時仿佛還要白一些,只是,沒有上次那樣的憔悴和恐慌之色了,所以,看起來比上一次還要漂亮,眉眼如畫,卻是那種精描細畫的略顯濃重艷麗的畫,不像衛溪的眉眼來得細膩清淡,這雙眼睛在有神采的時候估計是很勾人的。唇色因為他身體的原因而顯得很淡,整個人很脆弱,所以,他此時看起來,並不是一個漂亮到勾人的樣子,而是那種細膩柔美到讓人憐惜到骨子裡的小小孩子。

    他把臉轉過來,在看到周驥的時候,嘴唇輕輕翕動了一下,但沒有發出聲音,目光很明顯的閃了閃,之後又回復了原來的平靜,在看到譚允文的時候,他身體動了一下,突然顯得很緊張。

    譚允文現在差不多算是知道了這個孩子受到的傷害是指什麼,那兩個失蹤的Stam和Hughes家的少年,以前就有過玩死了漂亮小男孩兒的案底,不過,被兩家將事情給壓下去了,所以,譚允文很容易就猜到估計這個孩子是被性侵犯虐待過,於是,在見到陌生男人的時候,心裡才有了陰影,顯出緊張和排斥是很正常的現象。

    在了解了事情後,周驥的憤怒譚允文完全能夠理解,他想,要是別人敢對他的寶貝這樣做,那麼,他也會同周驥一樣的憤怒,而且,會讓對方全家來為此事付出代價,所謂子不教父子過,也許就是這樣吧,遷怒是一定的。

    「這位是譚叔叔,他這次幫了不少忙!」周驥走到林小齊身邊去,半蹲下身體來握住林小齊的手,眼神溫情脈脈望著他。現在已經入夏了,但是,林小齊的手依然冰冷。

    「譚叔叔好!」林小齊小聲朝譚允文說了一句,就把頭低下去了,身體有些顫抖。

    周驥起身坐到他身邊,將他抱到懷裡來,輕輕地撫摸他的背,安慰道,「別怕,譚叔叔只是來看看你就走!」

    林小齊現在是見到白種男人就怕,所有白人醫生一律沒有辦法近他的身,別的人種的還好些,不過,只要是看到陌生男人,他就會不自主的緊張。

    林小齊現在這樣,周驥非常心痛,卻沒有辦法。而且,自從林小齊身體上的病好醒過來後,林小齊再不叫他周驥了,當然,爸爸也是不叫的,連說話也少了,只是,沒有對他的照顧和安撫產生排斥而已。

    周驥明白,林小齊怕是什麼東西都想起來了。

    譚允文看林小齊這樣,也不好多待,周驥並沒有送他,是管家來將他送走的。

    坐在車上,譚允文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綠色,想到在遙遠彼岸等著他回家的衛溪,心裡就充滿了甜蜜,是啊,比起周驥和那個可憐的小孩兒,他和衛溪算是幸福多了,既然能夠享受幸福,那麼,就一定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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