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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25:48 作者: 南枝
楚未並不想相信楚騫說的這些話,柳箬是個再簡單不過的人,她怎麼會去策劃那些事。
雖然這麼想,但他不由還是有了一些動搖,他想到他們第一次發現魏漣吸毒時,柳箬眼神幽冷,好像在冷眼旁觀一個人墮入地獄,後來魏漣出事了,她也是那麼熱心地在錢阿姨那裡幫忙,他和柳箬一起前去錢家探望魏漣那一次,他出門接了一個電話,再回到客廳,他就發現錢阿姨的神色有了很大變化,她之前只是悲傷,之後眼神里卻隱隱帶著仇恨和瘋狂,沒過兩天,網上就有大投資商人和企業家高士程原來的身份是魏瞻平的事被揭出來,雖然這個新聞很快就壓下去了,但楚未卻知道得很清楚……
雖然有了動搖,但楚未依然站在柳箬這一邊,他說:「這些都是沒有證據的。再說,我是她的男人,難道沒有義務去查我老丈人的死因嗎,不應該替她背負一些責任嗎。你將這些說成她在故意利用我,我並不高興。」
楚騫看著楚未,「你倒是個痴情種子。」
楚未卻說:「這不關痴情種子什麼事,是個男人,都沒有推卸的道理。要是嫂子他爸被人殺了,你冷眼旁觀她傷心地自己去找兇手自己承擔這些傷痛嗎?你要是冷血到這個地步,我真不承認你是我大哥。」
楚騫卻說:「你大嫂沒有柳箬那種心眼。總之,我的話,言盡於此了。你好好照顧爸媽。」
楚騫說完,就下車要離開了,他全程都很冷靜鎮定,下車時卻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扶著車門才站穩了。
楚未知道他心裡一定不像表面這麼冷靜。
而楚未自己也是,他的心裡不像表面這麼鎮定。
但他心裡的這份難受,並不是因為柳箬可能做了那些並不簡單的事,而是因為可能做了這些事的柳箬,可見是從沒有信任過他的,她其實把他排除在了她的事情和她的真實的世界之外,他其實這麼長久以來,他一直是一個外人,他從沒有進入過她的心和她的世界。
楚未覺得有點發冷,他想,他的箬箬,從沒有對他打開過心房和她的世界的大門。
現在已經四月底了,柳箬曾經說過,她要在五月出國去德國做博後,楚未在等,等柳箬和他談起這件事,談她是否真要出國,她出國了,她希望他怎麼樣,他要不要過去陪著她。
他不主動問,是希望柳箬能夠主動提,畢竟兩人都走到現在這一步了,只要柳箬提這事,他就決定同她求婚,他一直認為,他們即將走入契約一生相守的這一步,難道這一切,都只是他剃頭挑子一頭熱嗎。
楚未在車裡發呆了近一個小時,之後回到病房外的待客室,楚騫正在和他媽媽說他要外調的事,他要外調到哪裡,是機密,他沒在家裡說,家裡人也知道不能問。
但他又強調了幾次:「以後就要多靠楚未照應家裡了。」
楚家老二楚遜也來了,他在外市任職,雖然沒有楚騫的優秀和官運亨通,但也比去從商的楚未更受家中的認可。
楚遜去同楚老爺子說了一陣話後,又被楚騫叫去說話了。
楚未暗地裡注意著,發現他的大哥簡直不像是要外調,反而像在交代遺言一般。
但楚騫這麼內心強大強勢的人,全世界的人死絕了,他也不可能去死的。
楚老爺子是高血壓高血脂,而且還有糖尿病,家裡十分擔心他,而他也自認為自己不能繼續工作了,在大兒子已經成器的現在,他幾乎放手了所有的工作,雖然還在其位,其實已經沒有再管事了,只等著幾個月後自然退休。
楚老爺子出院了,楚未就說自己有事要辦,他在b城時,就在不斷地打電話,開視頻會議,又要招待那些前來探望老爺子的客人,又要忙自己的事,楚媽媽看著他忙得團團轉,也心疼兒子,就說讓他好好休息,不要把身體累壞了,楚未現在只想回s城找柳箬確定事情,他一直忍著沒有在電話里質問柳箬,就是想聽她當面解釋,現在老爺子出院了,他當然就要趕緊回s城了。
他說:「我在b城反而不能好好休息,而且實在有事,媽,我真的得走了。」
楚媽媽看留不住兒子,只得又擔心又發火地說:「你就知道忙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要忙就去忙吧。」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魏常平聯繫了楚騫,他現在已經是副省級的權利人物,但是對著楚騫,依然是話里話外地討好,他是靠著楚老爺子的提拔而上位的,雖然在楚老爺子不再掌權後,他已經另投他人懷抱,但是和楚家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
楚騫一向話少,不動則已,一動往往驚人。
魏常平明人不說暗話,做著說客,希望楚騫不要把高士程之前的話往心上放,希望他能夠寬宏大量,楚騫則說,高士程並沒有得罪他,而即使高士程得罪了他,他也一直是一個從無私心的人,不會因為四人恩怨而做出什麼不當的行為。
魏常平知道楚騫這樣說,其實就是還在介意這件事,又說了很多關係親近的話,但楚騫並沒有鬆口。
魏常平和他掛了電話之後,他轉頭就給高士程打了電話,說了楚騫油鹽不進的事。
高士程說:「楚老爺子已經退了,而且身體又不好,楚未沒有從政,楚家二房,早就不成氣候,我們難道怕了他們。」
魏常平說:「你這話也就是說說,楚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從之前的楚老那一代起,楚家積累了多少人脈啊,據說現在最上面的那位,都曾經在楚老面前受過教呢,楚家現在不顯山露水,即使是我,也得罪不起。你看看楚騫,這些年來,做事正是滴水不漏,官做到他那個位置,每天擠公交車的有幾個,可見他的心有多大。」
高士程說:「既然他的心這麼大,他還敢把我之前的事抖出來啊。」
魏常平說:「我也是想不明白啊。他這人,讓人弄不懂。」
但兩天後,兩人就稍稍懂了。
高士程被秘密帶走,連魏常平也沒有打探到他的消息了。
楚騫在和楚未談完話的第二天,就向上級提交了一份自查報告,裡面詳細介紹了二十年前,他如何被魏瞻平結交,並且被誘導在他的公司去兼職,之後建華集團卻涉嫌走私,他得知這件事後,就將自己收集到的走私材料拿去讓當時和他關係較近的經理柳霽前去秘密揭露了此事,後來建華集團走私案被立案,柳霽被人殺死,死後卻背了黑鍋,他因為之後要為政途著想,沒有站出來說話,但他在這二十年來,一直受此事的折磨,這些年來,一心為黨為人民,不曾再犯任何錯誤,但這並不能讓他的心好受一些,覺得對不起黨和人民的重託,所以,他檢舉自己。
這份自查報告讓他的上司眉頭緊皺,因為楚騫正是上面人的心腹,而且以性命保護過對方,現在正是該他繼續發揮作用做事的時候,卻出這種事。
楚騫被關了起來,再沒有回家,調查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最後這事被認定為高士程,也就是之前的魏瞻平有脅迫楚騫的可能性,楚騫以這種自查行為對抗對方的威脅。
而在他做這件事前,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家人,包括妻子,只向他上面的大領導稍稍提過。
五月初,楚未回s城這一天,s城陽光明媚,而且少見地天空蔚藍,碧空如洗。
柳箬親自開車到機場來接了他,而不是讓魯項前來。
柳箬站在貴賓通道的外面,她的頭髮長得很快,過年前剪的,現在已經長到肩膀下面了,她總算受不住小可的推銷,把頭髮稍稍染了染,變成了深棕色,她化了淡妝,穿著一條酒紅色的連衣裙,半高跟鞋,手裡提著銀色的小包,靜靜站在那裡。
她身上暖色調的衣裙並不能讓她的氣質從恬靜和冷清變得熱烈一些,楚未拖著箱子走出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她,他當然知道,柳箬只是在外面的時候才會這般知性中帶著恬靜,在家裡,她隨便又隨性,甚至不像個女人。
周圍的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多偷偷打量她,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柳箬對著他笑,這次楚未沒有上前將她抱住,他甚至想要對柳箬更加冷淡一些,但是,柳箬的笑容讓他沒有辦法對她表現出疏離,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說:「不忙嗎,專程來接我。」
柳箬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眸光如秋水,顧盼而有情,「即使忙,難道你不高興我來接你嗎?」
楚未因她這話心裡又高興又心酸,莫名地心酸。
他笑著說:「你說我高興不高興。」
柳箬笑著,眼睛不斷地看他,兩人前去地下停車場裡,柳箬看楚未興致似乎不大高,就說:「把箱子給我提吧,你最近要照顧你爸爸,肯定累到了。」
楚未真把箱子給她,看她提上後,他又搶了回來,說:「哪有讓老婆提箱子的道理。」
柳箬說:「我和你,哪兒跟哪兒啊。」
柳箬做別的事總是非常細心周到,但是每次在機場的地下停車場總是搞不清楚方向,總是忘記車被她停在哪裡了,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她對著楚未只得歉意地傻笑:「下次再不會忘了。」
楚未對著這樣的她,完全沒有抵抗力,坐上車後,本決定要疏遠給柳箬看的他,卻不由自主湊過去捧著她的臉親她。
但他沒說「我每天都在想你。」
柳箬被他親得滿臉發燒,總算把他推開,就說:「趕緊繫上安全帶了。」
這是柳箬的車,楚未道:「怎麼不開我的那輛邁巴赫呢。」
柳箬愣了一下,發動車小心地開了出去,說:「要是被擦掛壞了,不是坑了保險公司嗎。」
楚未又問:「你不是說你在我的那輛車裡裝了電磁屏蔽系統嘛,你不開來我看看。」
柳箬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楚未,你聽聽,有沒有覺得你說話陰陽怪氣的。」
楚未被噎了一句,說:「我好奇而已。」
柳箬說:「你要去看,自己回去看就行了,我又還沒有拆掉。」
又笑著問楚未:「你回你自己家,還是去我那裡。你那邊,打掃清潔的范大姐,每個星期都去打掃一回的。」
楚未實在不知道,柳箬是本身就這麼沒心沒肺,還是她就有這麼強大的心理素質和這般好的演技,在策劃了那麼多事情後,能夠做到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他說:「去你那裡吧,我之前同你說過,我大哥會和我說說他當年在建華集團知道的一些事,我正要告訴你呢。」
「哦。」柳箬應著,沒有特別高興,也沒有激動,只是很平常地一聲回答,好像她並不很期待。
楚未說:「你怎麼不是很想聽的樣子。要從我大哥那裡撬出話來,可是不容易的。你知道嗎,他以前在國安做過。」
柳箬說:「謝謝你了。但你過了這麼兩天才告訴我,可見大哥並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不然你早就告訴我了,你知道我一直在等著。我知道你不會故意讓我著急的。」
楚未伸手摸了摸柳箬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說:「對啊,我哪裡會讓你故意著急。」
柳箬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之後不再和楚未說笑,開始專注地開車,車在小區外面停下後,柳箬說:「你等一等,奶吧里出了新品種的酸奶,很好吃的,我去買。」
楚未坐在副座上,看著柳箬下車進了奶吧,陽光映在她高挑的曲線畢露的窈窕身姿上,她就像一朵悠然開放的花一般,不需要人欣賞,她也自在地盛放著,她的身周都是她散發出的幽香,似乎空氣和陽光也因為她而不一樣。
楚未在心裡想,只要看著她,就足以讓他一生沉迷,她對他笑,就足以讓他為她拋掉所有了。
但是,她這樣孤清地,看似和他親密,又決然地把他阻擋在她的世界之外的行為,依然讓他非常心痛和難受,這種心痛和難受,他從出生都沒有遇到過,這讓他覺得心臟在被什麼東西撕扯著,痛,又纏綿,毫不乾脆。
柳箬回到了車裡,要是往常,她一定將買的兩盒酸奶遞給楚未,讓他拿著,但她這次將酸奶放在了車前面的台子上,然後對楚未客氣地說:「買的人太多,排隊結帳,讓你久等了。」
楚未看著她笑,沒有應。
回了家,柳箬將酸奶放在茶几上,問楚未:「你要先洗個澡嗎?」
楚未說:「不用了,現在又不是上床的時間。」
這個「上床」,當然不是指上床休息,再說,他的語氣裡帶著讓人難以忍受的不舒服感。
柳箬因為他這話一愣,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她的明亮的眼睛,變得更加幽黑,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光芒漸漸離開,就變得更深。
柳箬深吸了口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楚未見柳箬那勉強扯出來的笑臉,心裡就更難受了,他簡直覺得這個身體不是他的,而且這裡也不是他熟悉的柳箬的溫馨的家,而是一方他從不曾涉足的地獄,他聽自己說:「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就是想問你,你這一直以來,到底是把我當什麼的呢,你真的愛我嗎,還是只是為了利用我,勉強自己,甚至勉強你和我上床。」
柳箬嘴唇動了動,神情些許恍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她才發出了聲音來,「我……我……」
但到底要說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楚未深吸了口氣,笑著說:「好了,不用說了。你只告訴我,你要不要聽我大哥對我說了什麼。」
柳箬靜靜看著他,沒有發出聲音,沒說要聽,也沒說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