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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25:48 作者: 南枝
    楚未說:「才五點三刻,你喝點水後,再睡吧。」

    柳箬將枕頭往床尾扔,說:「你出去吧,我沒事。」

    楚未看到她扔枕頭到床尾的行為,覺得很奇怪,一邊把水杯遞給她,一邊說:「你要睡床尾嗎?頭對著門可不好。」

    柳箬接過水就慌張地推他:「快出去。」

    楚未簡直無法理解她的行為模式:「又怎麼了,箬箬?」

    柳箬滿臉通紅,「出去。」

    楚未剛才床沿坐下,柳箬在推他的過程中,手裡水杯里的蜂蜜水就灑了,一大半灑在了楚未的襯衫上。

    柳箬慌張地說:「沒被燙到吧。」

    楚未把水杯接過去放到床頭柜上,又抽了紙巾擦床上被子上的水,說:「已經是溫水了,沒事,別擔心……」

    話還沒說完,他就聽到了一陣很讓人尷尬的聲音,柳箬馬上發現了他的異常,面色更紅,朝他道:「讓你出去……」

    楚未在一愣了,對上柳箬又羞又惱的神色,就突然爆發式地笑起來,甚至笑得抱住了柳箬,肩膀不斷顫抖。

    柳箬臉更紅了,氣惱地說:「那你睡這間房,我去睡書房好了。討厭鬼。」

    楚未看她羞惱得不行,只得忍住了笑,這麼一大早,抱著心愛的人,隔壁鄰居的夫妻還在興致高漲地溝通感情,要是他一點小心思也沒有,那才真不是男人了,他在柳箬的唇上親了兩下,柳箬面紅耳赤地推他:「別亂打主意。」

    楚未說著口不對心的話:「我沒亂打主意。」

    又期待地看著她,「即使換了房間,我在這裡也沒法睡了,我們一起去睡書房,好不好。」

    柳箬說:「不好。」

    但楚未已經起了身,然後一把將柳箬打橫抱了起來,對柳箬來說,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被人這麼抱著,這實在讓她沒有安全感,很怕楚未把她摔到了,不敢再掙扎,只說:「放下我了。」

    楚未根本不聽,幾步就把她抱出了房間,將她放到了書房裡的小床上,他也欠身上了床,然後摟住了柳箬,柳箬想要掙扎也無法掙扎,楚未用被子將兩人裹在一起,一邊親她面頰,一邊好笑地問:「這個房子的隔音太差了,你平時見到你鄰居,他們不會尷尬嗎?」

    柳箬很是羞惱地說:「他們肯定不知道啦。你不要再說這個了,再說我就生氣了。」

    楚未只得表示:「嗯,我不說了。」

    又摟著柳箬叫她:「箬箬,寶貝。」

    柳箬嘀咕:「肉麻兮兮的,不要這樣叫我。」

    楚未親著她的頭髮,床很小,他把柳箬摟在自己的懷裡,很有種「世界裡只有你我」的那種感覺。

    柳箬已經睡不著,楚未的懷裡火熱,她將臉埋在他的肩頸邊上,呼吸間全是他的氣息,外面還在下雨,這場冬雨,不知道會持續多久,她輕聲說:「還在下雨呢。」

    楚未怕把她冷到,又把被子緊了緊,才說:「對,還在下雨。今天會很冷。我一會兒帶你出門,要出去嗎?」

    柳箬問:「去哪裡,去見什麼何迎,我是不會去的。」

    楚未心想她肯定是故意提到何迎,難道還在生氣嗎,「不是。是想帶你去看一個東西。」

    柳箬只覺得楚未身上的熱氣一直烤著她,讓她都不知道要怎麼放手,無論放到哪裡,都會感受到楚未的體溫,楚未摸索著握住了她的手,她這才放鬆下來,問:「什麼東西。」

    楚未說:「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柳箬道:「是生日禮物嗎?」

    楚未的嘴唇貼著她的頭髮,寵溺地說:「你這時候不應該裝傻嗎?」

    柳箬說:「只有聰明人才裝傻,我本來就傻,所以只能裝聰明。以免被人識破了本質,就糟糕了。」

    楚未笑了起來,然後說:「對著你,我也是傻子,我經常讓你生氣,兩個傻子加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好一些。」

    柳箬說:「不用想負負得正,這是負負相加,更糟糕。」

    楚未笑著親她的額頭,又親她的鼻尖:「今天要去實驗室嗎?」

    柳箬說:「下午我要主持組會。」

    楚未說:「但你病沒好,讓你的那個師弟主持,不行嗎?」

    柳箬說:「他們有很多問題要問,師弟不一定能夠答得上來。」

    楚未只得嘆道:「那我中午送你過去,下午再去接你。然後一起去你媽媽那裡,你會帶我去嗎。」

    柳箬輕哼一聲,算是表示可以。

    柳箬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楚未拿著手機在發簡訊,手機屏幕上的光映著他溫柔的眼,他在心裡想,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柳箬再醒來,已經是九點過了,楚未沒在,但被窩裡還是熱烘烘的。

    她感覺自己精神徹底好了,頭腦清楚,除了身體有些發軟外,似乎沒什麼不好,看來昨天打針輸液還是有效果的。

    她扒拉著頭髮,打開書房門回臥室時,就聞到了廚房裡傳出來的肉粥的香味,她一下子就覺得好餓。

    楚未換了一身衣服,穿著黑色長褲,上面則是黑色高領毛衣,看來他一大早讓人給他送了衣服來,或者他自己開車回去換過衣服了,他從廚房裡出來,柳箬看他寬肩窄腰長腿在自己面前晃,不由想,他怎麼不穿外套,這樣不是故意顯擺嗎。

    楚未則說:「快去穿衣服,你又要凍到了。」

    柳箬說:「你回去過了嗎?怎麼換了衣服。」

    楚未說:「回去了一趟,還買了粥,熱一下就可以吃。」

    柳箬去洗漱後才去換了衣服,坐在餐桌邊吃早餐時,楚未就說:「我早上出門時,還遇到隔壁的鄰居了,他出門上班,我們一起進的電梯。」

    柳箬根本就不再害羞,挑眉說:「你想表達什麼。問人家的私房事嗎?」

    楚未說:「這怎麼好問。是他問我,說我是你的男朋友嗎?我說是。你平時和他有交道?」

    柳箬搖頭:「完全沒有,只在電梯裡遇到過,他家裝修的時候,來我家借過電。所以算是認識而已。」

    楚未說:「他還說到你經常晚歸的事,詢問你的工作性質。這種男人,實在不可交道。」

    柳箬道:「大約是我回家,有動靜,他家聽得到。」

    楚未不得不又感嘆:「你家隔音太差了,要不,搬去和我一起住吧。」

    看柳箬挑眉不語,他就加了一句:「你可以選一間你喜歡的臥室,我絕不會打攪你,你多晚回家,都沒關係。」

    柳箬說:「才不去。」

    楚未就說:「那你這裡,三天兩頭被人的辦事聲吵醒,好嗎?」

    柳箬狠瞪他,說:「再說試試!」

    楚未只得噤聲了。

    飯後,楚未要柳箬和他一起出門,柳箬穿了很厚的衣服,又被楚未圍上圍巾,甚至戴上帽子和手套,兩人才出了門,柳箬邊走邊說:「真不先說說嗎?看什麼去呀。」

    楚未說道:「這麼一點耐心也沒有嗎?」

    柳箬抿著嘴唇,眼神里卻帶著笑意。

    車穿過雨幕和車流,漸漸地開到了郊外去,柳箬並沒有來過這一帶玩,但看車道之外都是濃密的樹林,在冬日,樹葉也依然是蔥鬱的綠色,在人們都開車去城中上班時,出城的車道很是空闊,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天地之間蒙著雨霧,楚未將車沿著一條小河開到一片開闊之地,遠處的楓樹只剩下樹幹,一排排地佇立著,這裡,小橋流水,還有一個大的風車,在雨中隨著風緩慢地轉動著。

    楚未的車停在了路邊,下車撐著傘過來接了柳箬,他摟著柳箬往前走,柳箬是個實用派,這些浪漫的花式,她一向是不喜的,但她此時,只如自己只有五六歲,父親為她買了芭比娃娃和她的公主裙,她依然坐在屋子裡,為她一件件地換衣服。

    前方水邊,出現了一座不小的涼亭,楚未帶著柳箬走過去,柳箬這才注意到,這一片本該糙木凋零的地方,水邊是一叢叢的金黃色的晚jú,這個時候,早已經過了jú花開放的時節了,這些jú花,應是花費些力氣養的。

    而涼亭里,則是一片艷紅的玫瑰,玫瑰的香味十分濃郁,隔得遠遠的,已經撲面而來。

    楚未帶著她走進了涼亭,在鮮花簇擁里,是一座大籠子,籠子裡是一個吊椅。

    柳箬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些,感動有之,歡喜有之,但也覺得真是好老套……

    楚未說:「親愛的,生日快樂!」

    柳箬放開楚未,走進了那個籠子裡去,籠子裡還有一個小桌子,上面放著一個全是紅色玫瑰的生日蛋糕,柳箬在那吊椅上坐下,對著楚未笑著說:「為什麼是一個籠子?」

    楚未也走進了籠子,坐在她的身邊,看著亭子外面的冬雨,說道:「我想,你心裡便是這樣想的,我們在一起,便是我構築了一個籠子,將你束縛在了裡面,所以,你害怕,是嗎?」

    柳箬靜靜看著他,沒有回答,她的沉默,正是默認。

    她沒有想過,楚未是了解她的。

    楚未又說:「我今年過三十歲的生日時,我自己一人過的,在山頂上,車裡,我看了一整晚夜空,就想到王羲之的那話----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想到這些,我就悲難自已,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他也靜靜看著柳箬,說:「之後,又覺得一切還好,我回到這裡,又遇到了你,便覺得,一切冪冪之中自有安排,而上天待我不薄,我有機會可以和你共度餘下的歲月。柳箬,你有害怕老去嗎?」

    柳箬沒想到他突然就感慨起這些來,「故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何嘗不讓她感概,她說:「以前不怕,因為從沒有想過老之將至,而且,我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實在無法去想老去想死,但最近,突然就想到了這個問題,就覺得害怕。」

    楚未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說:「如果以後平凡的生活,對於你是一個牢籠,那麼,我一直在這裡面和你在一起,我們一起變老,我一定會在你之後才死去,我們可以有下一代,也可以不要下一代。柳箬,你覺得,好嗎?」

    柳箬望著籠子外面的細雨,雨絲籠罩著黑沉的天空和蕭條的大地,是一個更加巨大的牢籠,有些雨絲落盡了亭子裡,低落在裡面的玫瑰上,玫瑰染上了水珠,顯得更加嬌艷,而在雨中的jú花,就像是對這一場冬雨的祭奠,它們在這一場雨之後,一定會很快凋零。

    柳箬突然感概莫名,心中似乎是被堵得更厲害,也像是突然豁然開朗,她只得將臉埋進楚未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嗯,好。」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在一場堪比大片裡的華麗告白之後,男女主應該來個感人至深的深吻,柳箬在哭得稀里嘩啦之餘,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感傷了,而且她下午還要主持組會。

    她將臉靠在楚未的肩膀上,抬起手腕來要看表,因為袖子掩住了手錶,她只得把另一隻手從楚未的口袋裡抽出來,撈了撈衣袖,上面已經顯示十二點半了。

    她一聲驚呼:「怎麼這麼晚了,我得去實驗室,不然就會遲到了。」

    楚未說:「現在就走嗎,午飯想吃點什麼?」

    柳箬苦惱地站起了身來,為楚未抻了抻被她壓得皺了的大衣,說:「來不及吃什麼了,但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餅,買著在路上吃吧。是師妹介紹的,味道真的很好。」

    楚未心想你的生日,就去吃大餅啊?!

    柳箬在離開那個籠子前,把那個做得十分精緻的蛋糕捧了起來,說:「盒子呢,這個我們要帶走吧。」

    楚未苦惱地四處找了找,沒有看到盒子,只得說:「這是我讓別人布置的這裡,我也不知道蛋糕盒子在哪裡?」

    柳箬一直捧著那個蛋糕,「那就這樣捧著走?」

    楚未:「……」

    真是毫無羅曼蒂克細胞的女人,楚未在心裡吐槽,為了避免自己捧著一個蛋糕的囧事發生,楚未只好給人打電話,很快,有個年輕女人撐著傘,提著一個精美的盒子過來了,她要幫著柳箬裝蛋糕,楚未上前接過盒子,說:「我來吧。」

    楚未提著用盒子裝好的生日蛋糕,柳箬又去將幾朵看得最順眼的玫瑰給抽了起來拿在手裡,又跑下涼亭,急急忙忙地掐了幾朵jú花放在玫瑰一起,楚未撐著傘追在她身後,「你別跑這麼快,這些花又不會跑掉,我讓人把它們送到你家去好了。」

    柳箬說:「還是算了吧,我家裡才不想開花店呢。我就要這幾朵就行了。」

    她站在雨中,臉上是明媚的笑,眼睛卻依然泛著紅。

    柳箬對那位送盒子來的女工作人員道了謝,才挽著楚未的胳膊走了,楚未將蛋糕放在車后座上,柳箬則抱著花坐回了副駕駛位,楚未開了車往城南開去,他問柳箬:「要不要將蛋糕帶到你的實驗室去吃?」

    柳箬說:「不要。」

    「……」楚未詫異她的這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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