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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25:48 作者: 南枝
    楚媽媽說道:「何迎真的很不錯,她說在飛機上遇到你,看到你一臉疲憊,黑眼圈都要熬出來了,便很擔心你的身體,但她不好勸你愛惜身體多休息,就告訴我了,讓我要好好勸勸你,一切以身體為重,不要太拼了。」

    楚未說道:「我沒事,這就準備回去睡覺了,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你也多注意身體才是。」

    楚媽媽說:「讓你回B城來,你總不聽,一個人住在S城,也沒個人照顧你。」

    楚未嘆道:「在B城反而很受拘束,而且B城空氣不好,我喜歡S城,當年你不是也很喜歡這裡嗎,我可以選擇在這裡定居住下,為什麼反而要去不喜歡的地方呢。媽,你就不要勸我了。我在這裡也並不是沒有人照顧,既有保姆又有司機保鏢,再說,我都三十歲了,還需要什麼照顧?」

    楚媽媽又是慈愛又是心痛地說:「我說不過你,但你總要多回來住才好。」

    楚未應著,以為楚媽媽會問他女朋友的事,沒想到她並沒有問,他想,大約是何迎並沒有將他有女友準備結婚的事告訴她。

    要掛電話時,楚媽媽便又開始了老生常談:「楚未啊,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雖然男人並不必急著結婚,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早日安定下來,不然你總是不成家,我心裡不踏實。」

    楚未正要說柳箬的事,楚媽媽已經接著道:「其實何迎有哪點不好,要相貌有相貌,要學歷有學歷,而且也有事業心,她又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你何叔叔,現在和你爸爸走得很近,你爸爸很多事,還得仰仗他呢。我們兩家都覺得你們般配,你為什麼總是拒絕她。」

    楚未說道:「我有女朋友,而且真的不喜歡她,你就不要逼我了。」

    楚媽媽惱怒道:「你的那些女朋友,三天兩頭地換,都是些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難道你還準備帶回家來做我楚家的兒媳婦嗎。再說,你為什麼不喜歡何迎,她哪點不好了。」

    楚未也有些生氣了,說:「媽,你這是什麼話,我的女朋友哪裡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了。你能不能尊重一點。而且我和何迎是不可能的,我寧願一輩子不娶,也不會娶她,你們就不要打這個主意了。」

    楚媽媽氣得不斷喘氣,最後直接把電話掛了。

    楚未回了家,想到他媽身體不是很好,被他氣到估計又要頭痛胸悶,只得又給她打了電話回去。

    楚未說:「媽,你沒事吧。」

    楚媽媽說:「我要被你氣死了,會沒事嗎。」

    楚未心想她這麼中氣十足,看來是還不錯的,便說:「我真不喜歡何迎,反正你們不要瞎摻合就是了。而且我現在有了想結婚的對象,等有結果了,我會帶她去見你們。」

    楚媽媽道:「又是什麼人?你最好不要由著性子來。」

    楚未說:「到時候再說吧。」

    楚媽媽整顆心都被吊了起來,楚未卻說要睡了,她不忍心打攪兒子睡眠,只得忍下了長篇大論的追問。

    柳箬回到家裡,剛洗澡出來就接到高士程的電話,高士程語氣和藹,說他應邀參加一個古董鑑賞會,會後他準備去打網球,問柳箬有無興趣參加。

    柳箬道:「高叔叔的邀請,我歡喜還來不及呢。只是,古董鑑賞會會不會有著裝要求,難道要穿禮服才行嗎?」

    高士程笑道:「不必那麼麻煩,隨意就好了。我明天讓友才去接你,你覺得呢?」

    柳箬很慡快地應道:「嗯,好啊。」

    約好時間,柳箬掛斷電話,站在客廳里發怔了好一陣,直到被凍得打了個噴嚏,她才回過神來,趕緊走進臥室里去,上床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微微顫抖。

    第三十八章

    在天氣晴朗了數日之後,這一日,S城的天空便被冬日的厚厚雲層所遮掩了。

    柳箬一大早起床,洗漱穿衣,她站在更衣鏡前,盯著裡面的人影,此人穿著棗紅色的羊毛長連衣裙,這種顏色愈發襯得她皮膚白,白得有些像紙,一大早起來就沒有血色,她輕輕撫弄自己已經長長的頭髮,有種很恍惚的感覺,似乎鏡子裡的人並不是她,但那不是她,又是誰呢。

    她很小的時候,大約只有四五歲,被父親帶到故宮去玩,因為人不少,父親怕她走丟,就一直把她抱著,她摟著他的頸子,目光好奇地打量那些巍峨而莊嚴的建築,看那些雕拱重檐之中的滄桑。

    她父親一路為她講解,說那是明清兩代帝王的住所,曾經是中國的權力中心所在。

    她到如今,只記得父親對她說過哪方面的話,但具體說了些什麼,她已經模糊了,但父親當時的容顏還在她的腦子裡,似乎他永遠在那裡,他從沒有離開過她,他一直都在,不曾死去,也不曾老去。

    想到故宮,她又露出了些笑容,她記得她當時完全不明白父親說的明和清是什麼,甚至對皇帝的概念也懵懂不知,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另外的點上,她問:「明清是什麼?」

    她父親說:「就是以前的朝代。」

    「以前是多久以前呢?」

    ----「幾百年前。」

    「那更久之前呢?」

    ----「更久之前,這裡住著別的人。」

    「別的人是什麼人?」

    ----「別的人啊,就是我們的老祖先。這裡在五十萬年前就有人住了,他們叫周口店北京人,是原始人類。」

    「我們是原始人類的後代嗎?」

    ----「對啊。」

    「那原始人類是誰的後代呢?」

    ----「這個啊,是猿猴吧。」

    「那猿猴是誰的後代呢?」

    ----「這個……」

    「第一個猿猴是誰呢,是誰生的呢?」

    ----「這個,爸爸也不知道,箬箬長大了,自己去弄明白這個問題,好不好?」

    「嗯。好啊。其實我還想知道很多呢,天上的太陽是哪裡來的呢,月亮為什麼一直在沒有離開,人為什麼長成這樣,狗狗為什麼不長成人的樣子呢,這些爸爸總是說不清楚。」

    ----「……」

    他至今還記得她父親被她問得無語的樣子,他經常迷糊,她要是問媽媽,媽媽就會說:「這個媽媽也不知道啊,箬箬去問爸爸吧。」

    但是……後來爸爸就不在了。

    柳箬深吸了口氣,她身上有父親和母親各一半的基因,她來自於他們,血脈遺傳是世界上非常神奇的東西,她不僅在容貌、身高上繼承了父母很多地方,甚至在性格、思維方式上都繼承了父母的很多點。

    現在的人們,已經不再有追尋父輩腳步的觀念,而且也很少會對父輩有帶著崇敬的仰望之情,數千年來因孝道而起的父輩的絕對權威已經在變淡,孩子們在小小年紀已經知道自己是獨立的人格,並且要求和父輩的平等。

    柳箬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眉眼,這是她最像父親的地方,在她小時候,叔叔阿姨們見到她,總要說她眉眼漂亮,但是是像她爸爸的,反而不像她媽媽。

    柳箬想,愛一個人的表現是什麼,其中有一點,一定是永遠也沒有辦法忘記他,他一直在她心裡活著,別人說,死去的靈魂會回到天上化成星星守護活著的人,她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柳箬看著鏡子裡淚流滿面的人,一如看到父親死去時的她,她只能哭泣,因為她無助又茫然,不知道以後有什麼等著自己,而她的身邊已經沒有了陪伴她的大樹。

    柳箬只得又去洗了臉,然後穿上大衣,系上圍巾,提著包出了門。

    她已經沒有任何胃口吃東西,就匆匆去了小區外面一家化妝店,她昨晚就和她們約好。

    坐在椅子裡,她已經可以對著店員微笑,說:「就日常淡妝便好。」

    她把自己的化妝包遞給她們,其中一個店員說:「柳姐,你又熬夜了嗎,眼睛裡有血絲呢。」

    柳箬笑道:「沒有,早上被一隻小蟲子飛進眼睛了,我揉了老半天才好。」

    柳箬在九點半時,按時等在了小區樓下,她已經被徹底打扮了一番,眉目動人,唇紅齒白。

    司機盧師傅將車停下,下車來為柳箬開車門,上次看到柳箬,柳箬素麵朝天,雖然也清新美麗,但是哪裡比得上此時這般的明艷照人。

    他在心裡嘆氣,為什麼柳箬這種不錯的女孩子也要和他老闆勾搭在一起呢。

    雖然他現在沒有妻子,但他再婚的可能性看著也不太大啊。

    柳箬朝盧師傅道了謝,便彎腰上車,沒想到卻看到高士程坐在車裡。

    柳箬的眼裡明顯顯出驚訝,高士程自是看在眼裡,笑道:「怎麼,這麼吃驚看到我?」

    柳箬大方地坐下,又關上車門,笑著說:「當然吃驚了,我沒想到你會親自來,你說讓盧師傅來接我,我以為只有他來。」

    美麗的女人,每一個都各有特點和風情,這就像最精美的藝術品一般,讓人流連,而且更加珍貴的是,藝術品的美,可以一直保存,隨著時間流逝,也不會改變,但女人不一樣,女人隨著時間、環境和各種條件影響,會發生變化,所以這一刻的美,更加難得。

    高士程看著膚如凝脂、眼如秋水的柳箬,眼神深沉裡帶著強烈占有欲的色性,他說:「看到我,難道不高興?」

    柳箬搖頭:「怎麼會。」

    又像是害羞一般地,將臉轉開了。

    高士程想伸手拉她的手,但是柳箬坐姿端正,並沒有太多暗示,所以他也就克制住了。

    柳箬向他詢問這次古董鑑賞會的事,高士程便介紹了一番,柳箬笑道:「之前倒沒有想過高叔叔對書畫和雕刻藝術品有這麼深厚的研究,真讓人佩服。」

    高士程說道:「哪裡算什麼研究,只是看得多,學費交得多,就自然而然地知道。」

    「學費?」柳箬黑白分明的桃花美目好奇地看著他。

    他笑道:「就是買過很多假貨,前幾次買到的時候,我可沒有涵養,生氣惱怒,之後慢慢就好了,漸漸地,也就有了眼界。」

    他順勢拍了一把柳箬的手,柳箬並沒有拒絕,他便握上了,柳箬強忍噁心和厭惡,一直笑容滿面,而且還在心裡強迫自己想,他的手接觸自己的地方,不過是皮膚表層而已,和所有的生物體都是一個概念,既然能夠空手抓大鼠,被他握一下,又能怎麼樣呢。

    這個古董鑑賞會是在一家比較偏僻的茶館的樓上,進大廳時,有人認識高士程,就過來打招呼,大家總會問一句柳箬,眼神曖昧,高士程便說:「這是我侄女,帶她來看看。」

    這次鑑賞會上有不少好東西,但柳箬卻無心參觀,高士程一直為她介紹,她記住的卻少。

    高士程看上了一隻祖母綠翡翠的吊墜,翡翠色澤濃郁,宛若青翠欲滴的山色,在水中濃郁得像要流淌,這枚吊墜只是民國時期的,但要價卻不菲,他和藏家商量著買下,柳箬一直在旁邊聽他們交談,高士程買下後,轉手就送給柳箬,說道:「這種吊墜,只有你們這樣的小姑娘才能戴。」

    柳箬很是驚訝,卻推辭道:「我哪裡能收高叔叔這般的厚禮,我不能收。不然以後都無法和高叔叔您交往了,我還想在你跟前多跟著你學一些東西呢,今天你帶我來,我已經大長見識,哪裡還能收下你這般的厚贈。」

    高士程不好強送,笑著說:「你呀,這不過是一點小心意罷了。」

    雖然茶館裡有午餐,但高士程卻帶著柳箬離開了,說道:「你也餓了吧,這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餐廳,我們前去用餐之後,下午再去打球。」

    柳箬說:「謝謝。」

    他伸出了手,以為柳箬會隨勢挽住他,但他不知道柳箬是不是一直少在外交際,所以沒有看懂他的手勢,並沒有挽住他,反而是去按了電梯。

    高士程在心裡覺得好笑,又認為柳箬的這種自然純真難得。

    盧師傅一直在停車場裡等,兩人下去之後,他就趕緊打開車門,高士程讓柳箬先上車後,他才轉到另一邊去上了車。

    從他表面的禮貌周到,學識淵博,語言風趣幽默,又出手大方,柳箬想,她要不是對他有先見之識,而是第一次見這種人,她定然很難對這種人產生芥蒂和厭惡情緒。

    但厭惡和愛一樣,似乎都是在形成第一觀念後,難以改變。

    就像她以前喜歡楚未,即使被他在眾人面前說了那般侮辱嘲諷的話,她依然沒有辦法不喜歡他。

    而高士程,不管他做得多麼禮貌優雅周到大方有風度,她都難以對他產生哪怕一點好感。

    人類在擺脫了飢餓、寒冷這些最基本的生存壓力之後,便更容易受感情的支配。

    或者,人類在飢餓、寒冷、恐懼、危險、死亡這些生存壓力之下,依然能夠受感情支配做到某些事,才被認為更加偉大。

    就像在車禍瞬間,保護住孩子的父母;就像在地震中用自己的脊樑護住生下嬰孩的母親;就像沒有食物時將最後的食物留給孩子;就像有人在寒冬里跳下水救人;就像在守衛自己家園的戰爭中不顧死亡的士兵……

    愛和信仰支撐了他們的行為。

    楚未睡了一場好覺,想到昨晚睡前和柳箬打電話,柳箬說:「你這次真走了很多天呢。」語氣里難掩思念,他就覺得非常甜蜜,心想你生日那天,我們就可以見面啦。

    三十歲還真是比較重要的。

    三十而立,說明一個人必須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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