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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25:48 作者: 南枝
楚未於是多看了這個女生幾眼,心裡簡直煩死了她,其實她也沒做錯什麼事,但楚未真是受不住這種麻煩,他便說:「長這麼胖,居然還說喜歡我,我怎麼可能喜歡她,那個高三的傻逼也真是,憑什麼他女朋友移情別戀了,他就要找人的麻煩,而不覺得是自己太差勁了呢,我看他比起找人麻煩,還不如回爐重造。」
楚未初中時候,很多時候說話雖然也氣死人不償命,但還不如高中時候這般,幾乎六成話都是氣死人不償命的,嘴巴非常賤。
他這話一出,就讓周圍的哥們笑了起來,因為有這個女生在,楚未不願意再踢球,就要求回去。
大家便收起了球,往教室里走了。
邊走便邊有人開他玩笑,說:「其實XX長得很可愛啊,雖然有點胖,但胖也會很可愛啊。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她嗎?」
楚未眼睛都要長到頭頂去,非常傲慢地說:「長得胖的都難看,怎麼可能可愛。」
就有人說:「但柳箬就挺胖的啊。其實我們覺得柳箬也挺可愛的呢,她不是你的同桌嗎。而且她好像也喜歡你。」
楚未其實聽人說過,也許柳箬喜歡他,但他並不確定這件事,因為他去看柳箬時,柳箬從沒有表現出喜歡他的樣子,對他總是很冷淡,幾乎不和他說話。
楚未其實也覺得柳箬很可愛,但他是不會承認的,他口是心非,說:「我才不喜歡胖子,也討厭被胖子喜歡。」
這句話馬上就讓他騎虎難下了。
因為他們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大家朝教室里看去,只見教室里只剩下一個人了,柳箬站在位置上,她的臉白白嫩嫩的,眼睛烏黑明亮,嘴唇紅潤,楚未在心裡想,柳箬其實真的很可愛啊。
但隨即,他旁邊的男生就大驚小怪地說道:「哎喲,柳箬,你抱著楚未的校服做什麼,剛才難道還把臉埋在他的衣服里嗎?」
楚未剛從根本沒有注意到柳箬抱著他的衣服,在這個男生叫出來後,他才看到,隨即,他發現柳箬滿臉通紅,而他居然也緊張了起來,且生出一股很害羞的感覺,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柳箬抱著我的衣服?!
但柳箬馬上將他的衣服甩開了,那個力道,簡直像在扔一件弄髒了她的手的垃圾,她說:「掉地上了,我撿起來而已,你不要亂說。」
難道女孩子不是該害羞地看著他才對嗎,楚未在心裡這般想,其實他不確定柳箬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但是想到柳箬若是真的喜歡他,他是非常歡喜的,歡喜到害羞而不自在。
他甚至紅了臉,好在他剛才在踢球,臉本來就很紅,才沒有人發現,但他自己卻感覺得到自己臉上在冒熱氣,他不由產生了羞惱的感覺。
身邊的男生們一個勁兒地打趣柳箬,但一向高高在上的楚未,卻在心裡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圓滿地化解這件事而不讓柳箬覺得尷尬,若是十幾年後的他,他一定可以將當時的事情解決好,但此時的他,除了嘴賤還是嘴賤。
在有人對他說他是被胖子喜歡著了之後,他騎虎難下地說了很傷人的話,說完他就後悔了,而柳箬從此沒有給他任何反口和解釋的機會。
他那時候不知道,找一個女孩子道歉,其實並不損害他的尊嚴,即使承認柳箬長得可愛,那也沒什麼,被人發現他其實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柳箬,即使被大家笑話,那也無關緊要無傷大雅。
因為心裡有這個疙瘩,他之後和柳箬相處,便非常不自在,他總覺得柳箬在厭惡憤恨他,於是他便要越發撐起自己的面子,對柳箬不理不睬,他甚至開始接受有些女生的追求,開始談戀愛了,高中時候交過多少個女朋友,他之後並不記得,但那時候是很索然無味的,唯有在和柳箬鬥氣這點上,他覺得自己是花費了很大的力氣。
高中的時光匆匆,好像只是轉瞬之間,他們就長大了,就畢業了,就各奔東西了。
留在記憶里的,是那條長長的教室外的走廊,他靠站在欄杆上,看著遠處花園裡的風景,但是一轉頭,就看到柳箬輕輕拂動長發,匆匆地走進教室里去,烏黑明亮的眸子,白皙的面頰……她肯定是去衛生間回去,他在心裡這般想。
這樣的小事,在十幾年後想起來,也總有一種莫名的溫情。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即使表面強大到似乎任何時候都能刀槍不入的人,也會有脆弱和善感的時候。
楚未從沒有在別的人身上受過這般的情傷,除了在柳箬身上。
他從出生似乎就是被人捧著,在外人的眼裡,他是沒有受到過任何傷害的,他活得恣意又驕傲,他比誰都過得好。
但真正情況如何,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為什麼會被柳箬吸引,最初似乎只是受到命運的指引,他在人群里,被人碰了一下,一轉頭,就看到了她,陷入她的澄澈明亮又堅毅的眼眸里。
有人說,眼睛是人心靈的窗戶,其實他並不覺得自己通過柳箬的眼睛看明白了她,他至今也不覺得自己完全了解和理解柳箬。
柳箬在初中和高中階段,慢慢地長胖,以至於人們以瘦為美的審美並不認可她的可愛和漂亮,但他從沒有覺得她難看過。
他被她吸引,他後來想,也許並不是因為她的長相,而是她一直以來都認真而執著,她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然後認真而努力地去做,心無旁騖,專注而刻苦,不在乎世俗的觀點,她努力地做著自己。
相由心生,所以她一直以來都明淨而美麗,他人無法比擬。
楚未因為從小家教嚴格,哪裡做得不好就會被霸道而嚴厲的父親教訓,他那時候各方面都優秀,小學時候,別的小夥伴放學回家就可以看電視踢球瘋跑吃零食,但他不行,他要去上各種課程,時間被排得滿滿的,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機器一樣地轉著,完全沒有自我,他羨慕那些可以玩的朋友。
他雖然將該做好的事都做得很好,但他那時候,並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目標,他只知道,這些是爸爸和媽媽要求的,他像兩個大人要展示給他人的木偶一樣,必須保持漂亮的狀態去讓別人觀看,叔叔阿姨們無論是真心,抑或只是出於禮貌,或者為了討好他的父母,總是會誇讚他,但他那時候聽到那些誇讚,並沒有什麼感覺,不覺得高興,也不覺得那是以後努力的動力。
他當時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學那些東西,要做那些事,他甚至對未來也沒有什麼規劃,大約是想,爸爸和媽媽知道會怎麼安排我。
直到他看到柳箬。
柳箬日復一日專注於枯燥的書本,但她似乎從不厭倦,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那時候,對她的喜歡,是有一種飛蛾趨光一般的本能的,甚至是一種默默的敬佩,他那時候不確定那是否是愛,即使是現在,他依然不確定,因為當時太小了,他還很懵懂。
他羞於讓柳箬知道,自己曾經那般仰慕她。
似乎這會讓自己屈於她。
雖然他不覺得自己完全了解柳箬,但他知道,柳箬對於事情的執著程度,往往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自從他知道柳箬的生父已死,而且可能死於非命,死因可能與當年的魏瞻平、現在高士程有關,他便知道,柳箬可能會去追尋當年事情的真相,但他沒有料到,柳箬會這麼快就搭上了高士程。
楚未因家庭環境,從小長大的過程中,接觸到的圈子,他會不經意聽到大人們談論很多私事,會聽小夥伴們說不少他們知道的事情,其中,當然有很多好事,但是,也會免不了很多不能見光的陰暗的陰私,這些耳濡目染的見聞,是會影響他對這個世界的判斷的,他很多時候,總會將事情往更深處細想,往往會揣測不少壞的結果。
諸如柳箬父親的死,楚未從公正角度考慮,他不覺得高士程能夠擺脫嫌疑,但是,他也不覺得柳箬父親便一定是死於非命。
在這件事已經過去二十年之後,他並不覺得揭開當年事情的真相是件好事,再說,當年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當事人高士程知道了,但高士程定然是不會說的。
柳箬要怎麼辦,她要從高士程嘴裡掏出真相來嗎?
在他心裡,柳箬的聰明勁兒只表現在她的學習能力和學術能力上,在各種陰謀詭計上面,她連門都摸不到。
她怎麼可能斗得過高士程。
高士程只要一去查,就知道柳箬是當年涉及建華集團案子的柳霽的女兒,他怎麼可能不防備柳箬,更甚者,對柳箬不利。
楚未對柳箬很是擔心,但是他卻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自從和柳箬掛了電話,他便坐立難安,但柳箬對於他焦慮的擔心,卻給予很無情的回擊,說他沒有權利去管她的事。
楚未在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才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溫柔一些,說:「你和高士程在一起,而且這麼長時間才回我電話,我難道不能問一問嗎?」
柳箬用耳機接上電話,關上了房門,從門廳處換了鞋子,一路開燈走進客廳,她一邊收拾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書,一邊說道:「我是成年人了,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你剛才語氣那麼沖,是什麼意思,好像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楚未焦躁地在窗前走來走去,窗戶外面絢爛的萬家燈火,映照在他的臉上,映著他緊鎖的眉頭,他說,「我知道你接近高士程是為了什麼,你是不是懷疑高士程是當年建華集團的老總,你的父親,曾經在建華集團工作。」
柳箬拿書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氣,將書放下了,人站在客廳大吊燈下面,好半天才說道:「你是什麼時候去查我的事的。」
她的語氣有些冷,很顯然,她對楚未這般窺探她的私隱感到生氣,楚未知道她在生氣,但他更生氣,說:「當初第一次見到高士程,你便不斷打聽他的事……」
柳箬打斷他的話:「但是,就因為這樣,你就去查我?」
楚未張口便說:「那你是什麼意思,最初對我愛答不理,自從遇到高士程,你就對我殷勤起來了,你敢說,你沒有一點利用我的心思嗎。你想從我這裡知道高士程的消息,甚至,你想利用我接觸高士程,你能否認你沒有這些企圖!」
柳箬知道自己目的不單純,而且借著別人對自己的感情而做這種事,就更是不對,但是,這個世界這麼大,要接近一個和自己完全沒有交集的人,除了藉助一個中間點外,她還能怎麼辦,她皺著眉,覺得楚未那話就像是一把刀子,把她戳得遍體鱗傷,而且這還是她應該受的,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說:「對啊,我沒有辦法否認,我就是那麼想的,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單純的人,也不是一個值得你喜歡的人,你厭惡我就好了,以後不要再理我了,我們分開吧。」
我們分開吧。
柳箬就這麼決絕地把這句話簡單說出口了,楚未因這話簡直一片茫然,他心想這算怎麼回事,她到底有把兩人之間的感情往心上放過嗎,或者她覺得,所謂談戀愛,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分手是可以隨口說出來的?
惱怒,傷心,失望,痛苦,委屈……這些情緒一股腦湧上楚未的心間,他還從沒有被這樣傷害過。
他以前和別的女人談戀愛,他往往覺得,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哪一點做得不好,他對她們很好,為人溫柔出手大方,大家合則在一起,不合了就好聚好散,不要互相浪費時間和感情,他一向灑脫,這一次,柳箬比他以前還要灑脫,那「分開」二字,似乎並不需要時間和思考,就隨口而出了。
楚未簡直不敢相信,被她那話傷得大腦一片空白,有氣無力,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和高士程搭上線了,不需要我了,就要和我分開?」
他以為柳箬至少能夠解釋一兩句,只要她說一句,她沒有這樣想就好,但柳箬卻硬邦邦地說:「隨你怎麼想!」
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電話這一端的楚未簡直像被一盆液氮澆下來,不僅將他凍了個透心涼,更是在他周圍發生了噼噼啪啪的爆炸,讓他驚慌無措。
楚未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冷靜一點。
他將把手機扔了,但好歹克制住了這個衝動。
隨即,他目光四顧,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麼,過了好半天,他才仰著頭,強壓下眼睛上的酸意。
他在心裡惡狠狠地想,這個女人從來就是這樣無情,讓她去高士程那裡吃苦頭好了。
但是這種想法還沒有持續半秒鐘,他就咬住了牙,他尚捨不得讓柳箬難受,怎麼能讓高士程傷害她呢。
再說,她根本就是個一潭清水一般的人,有什麼想法也是明明白白,別人一看就一目了然,在高士程面前,她不可能討到一點便宜的。
再說,哪裡能夠這麼容易就分手呢。
她怎麼能夠隨隨便便說一句分開,兩人就分開了。
楚未握著手機本來想給柳箬撥回去,但頓了一秒鐘後,他就打消了這個決定,他走進臥室里去開始換衣服,換下睡袍,穿上外出的襯衫長褲之後,他就開始打電話訂機票,又簡單收拾了箱子,就從賓館裡出去了,坐在計程車上時,他才開始給助理打電話。
「對,我有急事要離開,可能明天就回來,也可能會晚一兩天。其他事情我們再聯繫……不用安排了……我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
助理並沒有從楚未的聲音里聽出什麼奇怪的地方,只是略覺得他的聲音比平常更低沉一些。
楚未看著車窗外飛快退去的風景,這般在路上,心中對柳箬的思念,更是宛若cháo水,讓他難以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