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在路上又接到曲意的電話，曲意還在北京，一看手機上顯示就知道。

    林嵐說，「你還在北京嗎？」

    曲意道，「嗯，還要兩天再回去，我爸身體有些不好住了醫院，要在這邊多留兩天。」

    林嵐愣了一下，因為這是曲意第一次說起他爸，在林嵐的意識里，他甚至會潛意識地以為曲意已經沒有了父母，但現實肯定不是的，以至於這樣突然聽他說起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趕緊調整了心態，說，「他是什麼狀況，現在好些了嗎？」

    曲意說，「是高血壓，沒有大問題。」

    林嵐這下鬆了口氣。

    曲意又道，「這幾日天氣很熱，你要是要出門，注意防暑，別中暑了。」

    林嵐道，「我看了B城這幾日是一年最熱的時間段是不是，T城還好了，不是特別熱，我現在出門去參加同學聚會。」

    「同學聚會？」曲意似乎是有些驚訝。

    林嵐笑道，「回家了，總會有人組織同學聚會啊，其實我以前都不參加，這次回來，沒想到初中同學組織聚會，真是難得，我記得起的人都沒幾個了，所以就過去看看。」

    曲意嘆道，「那真是難得。」

    兩人說了一陣也就掛了電話，曲意則看了看手機才將耳機拔下來，心裡有點擔憂。畢竟他自己比林嵐大了很多，林嵐正好處在最好的年齡，當然，林嵐的初中同學也是，難保林嵐不會在同學聚會上遇到諸如初戀，一下子感概良多這種事。

    其實他很想問問林嵐以前的戀愛史的，因為林嵐長相好，人又聰明，少年時代有很多人喜歡，這似乎是必定的。

    曲意擔憂得不無道理。

    林嵐到了大家約定的地方，在KTV的門口，就遇到了一個人。

    此人身形高大，穿著一身軍綠色的背心和長褲，寬肩窄臀長腿，露出來的胳膊上有肌肉但是又不過分，看出來很有力量，腳上是拖鞋，很隨意的樣子。

    林嵐最開始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心裡閃過這個男人身材真好的想法，當這個男人轉過身來，則是兩人都愣了一下。

    對方看到林嵐很驚訝，然後臉上就是大大的笑容，一走過來就拍了林嵐的肩膀，又摟著他擁抱了一個，手比了比他的頭頂，只到自己的下巴上一點的高度。

    他笑道，「林嵐，你還是這個樣子，一點都沒變嘛。」

    林嵐無語地看著他，被他擁抱了那麼一下，他其實有點不自在，趕緊退開了，道，「你這什麼話，這都多少年了，我怎麼可能一點也沒變。」

    於桓笑著摟住他的肩膀進去，說，「還是這么小個子。真是，你比個小姑娘還娘們。」

    這下惹了林嵐不高興了，抬手就推開他，罵道，「你故意惹我不高興是不是！」

    於桓知道林嵐脾氣一向不好，一般人大約只會覺得林嵐冷淡安靜，脾氣不會太差，但是和林嵐有過兩年多同宿舍生活的他卻知道林嵐脾氣很差勁，這種差勁往往不表現出來，但是在背後卻很能發揮。

    於桓趕緊道，「我的錯。剛見到，你就不要發脾氣了嘛。」

    他們找到了定下的包廂，因為會來的同學大約只有七八個，再加上有些會帶家屬，所以最終也只有十幾個人。

    於桓和林嵐走進包廂時，裡面才只坐了四個人，組織這次活動的竹竿，和他老婆，然後還有另外一個女生和她男朋友。

    以前竹竿是他們班最瘦的人，現在則是已經只能用胖子來形容了，但是大家還是叫他初中時候的綽號。

    於桓和林嵐都是很亮眼的人，進包廂就讓裡面的人眼睛一亮。

    大家一陣寒暄和介紹，說自己的現狀，來參加同學會的人，無外乎兩種人，第一種就是留在家鄉工作的，另一種就是林嵐這樣還在讀書又回家過暑假的。

    留在T城工作的，大多是公務員，本科畢業就回家鄉考了公務員，還有自己開店的。

    還在讀書暑假回家的，居然就只有林嵐和於桓，而於桓和林嵐的情況還不一樣，他本就是上的軍校，現在已經是校官了，又考回來讀研究生。

    得知他是軍人時，林嵐還多瞥了他一眼，眼神很驚訝，於桓則像以前一樣樓了他的腦袋，對他挑眉，「怎麼，覺得我不像。」

    林嵐回他，「我看你更像地痞流氓。」

    同學漸漸來得多了，甚至還有抱著兩歲孩子來的，女生們總有那麼多母性愛心，都去逗孩子去了。

    林嵐和於桓借著機會就從KTV里出來了。

    到不遠處一家酒吧里去坐下了，這時候酒吧還沒營業，但是有一個美女在台上撥著吉他唱歌，想來是在練習。

    他們兩人坐下，老闆也沒說什麼，拿了單子來讓兩人點單，林嵐點了一杯茶，於桓便說和他一樣。

    這下只有兩個人地靜靜坐下來，兩人倒沒法像剛才在KTV裡面一樣隨性玩笑了，都沉默下來。

    茶水上來之後，林嵐端著茶杯也只是默默喝茶。

    於桓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你……還好嗎？」

    林嵐笑笑，點頭，「怎麼會不好。」

    於桓是個英俊的男人，軍人的氣質更是讓他迷人，雖然不免於軍人的氣質裡帶著一點痞氣，這痞氣是初中時候就有的。

    於桓有些不好開口，最後還是問了，「你家裡還好嗎？」

    他是唯一知道一些林嵐家裡事情的人，以前兩人初中是好朋友，雖然隨著初中畢業就沒有再聯繫過，但是這樣又坐在一起，倒並沒有太多隔閡。

    林嵐道，「還好。比以前好很多，再說，我讀大學了就沒有怎麼回家。」

    於桓點點頭，「我其實有去找過你，不過你家搬家了。」

    林嵐手指摩挲著杯子外壁，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哦。」

    他這樣淡淡地應聲，到讓於桓覺得有些尷尬了。

    於桓是林嵐第一個喜歡的人，但是也只是默默地喜歡著。

    初中時候，兩人住一個寢室，於桓很喜歡踢足球，林嵐時常就在場邊看他，替他拿衣服遞水，還被人笑話他是於桓的女朋友，之後林嵐就沒做這個了，但是在宿舍里依然會經常幫他打水幫他收拾床上甚至幫他洗過衣服，林嵐覺得自己以前喜歡一個人很可笑，總是想著要對對方好，心思自然是說不出口的，也不敢讓對方知道。

    他畢叔叔死那一次，他回到學校，在所有人都去上自習了，他一個人在宿舍里哭，後來於桓回宿舍里找他了，他趴在於桓的身上哭了一個小時，於桓什麼也沒問。

    兩人的關係自此更近親了一些。

    林嵐不知道於桓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著他的，是一個同性戀的喜歡，於桓什麼也沒說，但是開始疏遠他。

    林嵐本就心思敏感，很快就發現了，所以也就默默地要疏遠他。

    最後畢業的時候，只在畢業晚會上，於桓來敬了他一杯酒，說他不留在T城讀高中，要去另一個城市，和他說了再見。

    當時少年時候的隱秘心思，現在回想起來已經很遙遠了，再說，林嵐已經有了自己真正的愛情和愛人，自然就完全可以將這一樁事看開了。

    兩人又沉默著坐了好一陣，林嵐初中時不是非常讓人過目不忘的人，那時候他頭髮留得有點長，一張小臉，總是帶著蒼白，不愛說話，當時他年紀比班上其他同學小，便人也矮小不少，成績並不出類拔萃，所以看起來很平庸，於桓則不然，他從初中就是學校風雲人物，是女孩子們追捧的對象。

    其實那時候於桓就知道林嵐是個長相好的人，現下長大的林嵐更是印證了他當時的所想。

    於桓突然問林嵐，「你有女朋友了嗎？」

    林嵐愣了愣，抬起頭來對他一笑，不知道是想惡作劇，還是想故意讓於桓窘迫，毫不猶豫地就說，「沒有女朋友，不過有男朋友了。」

    第三十七章 於桓

    於桓果真神色就有突然的一瞬的僵硬，然後又放鬆了下來，他一時沒有說話，抬起頭來說話時，卻是望著林嵐說道，「你很吸引人，應該有很多人追你吧。」

    林嵐笑起來，「謝謝，你也是。」

    於桓果真被他說得有些窘迫了，輕咳了一聲掩蓋自己的尷尬。

    林嵐問他，「你交女朋友了嗎？還是已經結婚了。」

    於桓趕緊說，「還沒呢。」

    林嵐倒有些驚訝，「你這麼出色怎麼會沒有女朋友。」

    於桓道，「身邊全是男人，要遇得到女人才行啊。」

    林嵐笑起來，「哦，原來如此，那你可以交男朋友嘛，交男朋友資源應該很豐富才對。」

    於桓，「……」

    於桓很無奈地看著他，「你別這樣打趣我了。」

    林嵐聳聳肩，道，「那算了。」

    兩人又說起近況來，於桓說他過幾日要去S城，林嵐道，「那你過去了找我，我這個暑假還在S城。」

    於桓知道他是S大的高材生，他自己是去S城另一所理工類軍校學通訊方面，便道，「你什麼時候回學校。」

    林嵐說了時間，於桓就道，「那一起過去吧。」

    林嵐不置可否，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兩人幾乎就沒去KTV唱歌，後來直接去吃晚飯，晚飯桌上，已經來了近二十人，結婚了的，有男女朋友的，都帶來了，拖家帶口，人自然要多不少，也很熱鬧。

    林嵐話不多，或者說很少說話，即使別人問他，他也只是淡淡談兩句，飯後又去打牌，於桓是精力充沛，林嵐看他不知疲憊，他自己則是在十點多就覺得有點困了。

    近十二點接到曲意的電話，林嵐便從牌桌上起了身，讓另一個人來接替自己，他則走到茶館後面的花園裡去接電話。

    山上晚上帶著涼意，絲毫不覺的熱。

    他坐在木質涼亭的欄杆上，笑著和他聊天，聲音溫柔。

    「晚上吃了烤辱豬和烤全羊，味道不錯，下次你要是來T城，我正好帶你來吃。」

    曲意聲音也很溫柔，他一邊講電話，還在一邊打字，林嵐聽得到他那邊打字的聲音。

    曲意說，「你晚上喝酒了嗎？」

    林嵐靠坐在那裡，姿態肆意，「一瓶啤酒而已，沒喝太多。」

    曲意道，「不要喝多了，你酒量不大好。」

    林嵐笑道，「我上次醉酒，是因為喝高度白酒好不好，喝啤酒還是能夠喝三四瓶沒問題的。當然，自然沒有你海量。」

    曲意寵溺地說，「我只是擔心你喝醉了沒人照顧你。」

    林嵐道，「所以我沒有喝多。不要講這個了，喂，你在做什麼？一直在打字？」

    曲意說，「一個合作項目要結題了，在看這個。」

    林嵐道，「你不在醫院裡陪你爸嗎？」

    曲意道，「現在過了探視時間，有護工看著，他不要我在跟前，覺得我礙事。」

    林嵐沉默了一瞬，「你媽媽呢？」

    曲意說，「早幾年過世了。」他的聲音很平淡，林嵐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不知道她怎麼樣了，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過世了嗎，還是有著新的好的生活，或者依然窘迫而難熬地活著。

    他說，「對不起，說到這個。」

    曲意說，「沒什麼，她也是過了八十才過世，算是高壽。」

    林嵐，「……」

    林嵐不得不問他，「你父親現在多少歲？」

    曲意說，「九十二歲了吧，或者九十三歲。」

    林嵐，「……」

    林嵐笑道，「那你其實算是你父母的老來子，是不是？」

    曲意說，「也不算，不過我的確是老么，家裡老七。我父親雖然只有一個老婆，但是年輕時在外面卻有兩個情人，都為他生了孩子。」

    林嵐嘆道，「現在人家的獨生子恐怕沒法想像。」

    曲意笑了笑，「嗯，是的。」

    林嵐又說，「那你的大姐二姐，是你同父同母的姐姐嗎？」

    曲意說，「不是，大姐不是，她是父親從外面抱回來的，但是是我母親養大，二姐是我親姐姐。不過我和大姐關係更好一些。」

    林嵐眨了眨眼睛，「你媽媽還真是偉大，居然能夠忍下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曲意道，「那個年代，和現在又不一樣。」

    兩個人叨叨絮絮又講了一陣，待林嵐對曲意家裡有個了解了，曲意打住這個話題，說，「你晚上不回家過夜嗎？現在時間不早了。」

    林嵐道，「嗯，十二點了。我想回去，我去和他們說我要回去睡覺了，我實在熬不住，看他們像是要打通宵麻將的樣子。」

    曲意說，「你趕緊回家去吧，注意安全，你身體不好，不要熬夜。」

    林嵐笑著道，「你生活習慣比我差，你可沒資格說我。」

    曲意道，「但是我身體比你好多了，你該多活動。」

    林嵐有點撒嬌地道，「你沒完沒了地教訓我啊。」

    曲意只好說，「算了，我不說你了。我大後天中午回S城，你回來了到我那裡去吧。」

    夜風吹來，林嵐覺得很舒服，「嗯，我知道。」

    他和曲意打電話就不想掛掉，只想一直聽他的聲音，一直聽下去，但是總歸不能這樣，所以還是掛了。

    他靠在涼亭柱子上打了個呵欠，於桓走過來，說，「你要繼續玩麼？」

    林嵐看向他，道，「我要回去了，太困了，我回去睡覺。」

    於桓其實剛才已經來過一次，聽到林嵐在和人打電話，聲音溫柔得不像話，又是在說私密的事情，他知道林嵐應該在和他男朋友聊天，這讓於桓心裡覺得怪怪的，所以就避開了，去一邊抽了一支煙，看他打完了電話才又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