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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20:38 作者: 於隱
    「親家公,你是長輩,有氣就對我兒子發沒事,想罵就罵想打就打,他肯定受教,可不好賭氣不認這門親的,都訂下來兩年了,你這樣氣著自己不划算。」

    陳貴哼道:「我還真不是賭氣!不要說訂婚兩年,就是訂了十年八年,你兒子做出那種事,這門親也是該黃就黃!」

    「親家公,你可千萬別說這話,我們把彩禮錢都帶來了,之前說是兩百塊,我們父子倆商量著再加上一百。你讓饒兵過去見見紅梅,讓他給紅梅認錯道歉。」

    陳貴聽到彩禮錢兩百漲到三百了頗吃驚,饒家哪來的那麼多錢?靠掙工分全家累死累活也得要個大半年的。

    但他覺得自己絕不是能被一百塊收買的軟蛋,冷著臉說:「你兒子品行不行,靠多給些彩禮認個錯道個歉就行?我家紅梅要是嫁過去,往後還不知道要受什麼氣呢。算了吧,你們回吧,以後就當誰也不認得誰!」

    饒家爹犯難,紅著眼睛,兒子好不容易訂了門親事,要是黃了,又頂著偷人的爛名聲,以後想娶就難了,他可不想兒子打一輩子光棍。

    這時饒兵臉色有些不好看,上前對陳貴說:「爹,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不該得您原諒,但您要為紅梅著想啊,她與我定婚兩年,咱們整個鄉鎮的人都知道的。她這情況想再說個好人家不容易,找個賴的那還不如跟著我,我這輩子都會對她好的,我發誓!」

    「得了吧,別把對付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虧著心發誓,還真不怕天打雷劈呀?」陳貴說完懶得再理會饒家父子,扛鍬回家。

    剛才他們的對話李桂花都一一聽進耳朵里,她見陳貴都進家門了饒家父子還不走,就氣哼哼地走過去。

    「饒兵,我家紅梅不必你操心,哪怕當一輩子老姑娘,她也不會嫁你的!」

    饒兵氣不過,對著陳家大門大喊:「紅梅,你出來吱個聲,這兩年我對你咋樣你心裡清楚不?逢年過節的,我都記得給你買頭繩買襪子,一年三節我跟我爹都忙著把禮往這兒送,我對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原諒一回,不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嗎?」

    這麼一鬧,好些鄰居都出來看熱鬧。

    沒想到紅梅還真出來了。

    李桂花和陳貴擔心女兒心軟會原諒饒兵,令他們驚訝的是,紅梅徑直朝饒兵走去,揚手給了饒兵一個耳光,然後面無表情地說:「誰家的狗在這兒吠,還不快滾!」

    饒兵捂著臉瞪著眼,簡直不敢相信紅梅竟然這麼狠。

    他爹也覺得沒臉了,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紅梅這樣不把他兒子當人,求著娶回去也過不成日子。

    他嘆了口氣,扯了扯兒子的袖子,「走吧走吧。」

    饒兵一直瞪著大眼,眼都瞪紅了,紅梅沒正眼瞧他一下,而是給了他一個背影。

    饒兵跟著他爹走了,鄰居們小聲議論一陣也就散了。

    *

    過大年的前一天,饒家竟然托媒人來陳家。

    李桂花和陳貴還以為饒家托媒人來是為了說和,看來他們夫妻倆是想多了,因為媒人是為饒家要回以前送給陳家的訂婚禮和一年三節禮!

    李桂花氣得臉色憋紅,叫陳貴好好算一算那些禮值多少錢。

    陳貴錘桌,「怎麼算,都訂兩年了,誰記得清每次送的啥禮?」

    媒人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饒家都記著帳呢,每一筆都在,總共五十三塊五毛六分錢,你們仔細看看是否有誤。」

    媒人把紙遞給李桂花,李桂花沒讀過書,看不懂,又遞給了陳貴。

    陳貴一字一字地念,李桂花再仔細回憶,兩人來來回回對上三遍,確定無誤。

    可他們家哪有五十三塊多錢?妹妹給的十塊錢都買年貨了,花得只剩八毛錢。

    當時定親饒家給的三十塊都用在陳貴他爹的喪事上了,另外二十多塊錢就是兩年來送的一些糖啊面啊肉啊之類的,都吃進肚子裡去了。

    如果說這個禮不退,似乎顯得陳家占便宜。人家會說,你不嫁女,收的禮又不退,不占理啊!

    陳貴和李桂花都說不出不退還的話,可手裡又沒錢,咋辦?

    媒人出了一個主意,或許這是饒家出的主意,只不過讓媒人傳個話而已,那就是寫欠條,一年內還清!

    陳貴捋起袖子,「他媽的,寫就寫!小東,給我拿紙筆來。」

    兒子小東小跑著過來,拿張算術紙和鉛筆。

    陳貴嚷著,「換支水筆!」

    小東站那兒不動,「咱家沒有水筆。」

    媒人又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信紙和一支藍色水筆,好傢夥,連印泥都帶來了!

    陳貴冷笑一聲,這饒家果然想得周到。

    第三章 分田到戶

    陳貴像小學生一樣,趴桌上一筆一划寫著,然後簽上自己大名,再摁個手印。

    媒人見事辦成,才笑了笑,然後罵了幾句饒兵無德、饒家無情的話。

    媒人一走,李桂花氣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饒家多少禮,瞧他一板一眼的樣兒。」

    陳貴接話,「人家是媒人,辦事收禮這是他應得的,你有什麼好氣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內要還五十多塊錢就心慌。

    「今年要單幹,要是老天爺不長眼鬧個洪災或旱災,連吃飽飯都是問題,拿什麼還錢?」

    「呸!呸!呸!」陳貴急眼了,「這還沒開始干呢,你咋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瞧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豐年聽說過沒,沒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個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沒上天呢!我意思是說,單幹還不如集體呢,靠掙工分還能存點錢,如果一年內不做新衣服,兩個兒子學費也不漲,錢省著點花,五十多塊錢還是能還得上的。」

    「瞧你沒出息的樣兒,你忙活一年到頭就是為了還清一張欠條?你沒聽說有的地方單幹後,不少人家賣了糧開始買磚買瓦,積累個幾年,都能蓋上樓房了,還差那五十多塊錢嗎?」

    陳貴對分田到戶單幹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說喪氣的話,「欠條的事不提,紅梅的婚事咱們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擱。」

    「這世上只聽說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還沒聽說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這年一過,就會有人上門來提親的。」

    陳貴向來開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著媒人上門。

    *

    大年初六,妹夫方衛華來了。他說他們隊上的秋菊怕公婆被關著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醫院,打下一個男胎。

    秋菊連生五個閨女,這回好不容易懷了個男胎,卻被逼著去打了下來。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來,她男人兄弟幾個全生的閨女,現在計劃生育這麼一搞,他們家怕是沒男娃的命。

    李桂花聽得心疼死了,「哎喲喲,計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為了保住鐵飯碗,啥事都做得出來啊?」

    陳蘭芝嚇得雙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時候要是查到你們這隊上,我又跑不動,你們可得扶著我跑啊,跑到後面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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