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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19:25 作者: 11點要睡覺覺
    春季已經走到頭,臨近立夏,江城乃至全國的氣溫都在上升,宿舍瓷磚上凝結了一層水霧,鏡子也變得模糊。秦湛帶她去的地方也不會很冷,因此,她帶了幾條裙子和兩件外套,一件厚,一件薄。

    睡衣也是必須攜帶的,她看著衣櫃裡幾套不同樣式的睡衣犯了難。

    她在秦湛面前穿過一件兔子樣式的,秦湛誇她好看,但現在想起來,他有一點點的失望。

    顧辛夷游移不定,最後將一件薄紗睡衣放在了行李箱的最底層。

    好似鬼使神差。

    性感是一種暗示,顧辛夷覺得她有些過火,尤其是在答應了秦湛會同他睡在一起之後。

    思量許久,她沒有把睡衣放回衣櫃裡去,而是將便攜包裝的化妝品堆在了衣服上頭,有種欲蓋彌彰的刻意。

    等到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手機突然響起來,十二點二十三分,來電顯示為賈佳。

    顧辛夷按下了接聽,賈佳聲音忽而大忽而小,她叫顧辛夷下去給她開門。

    已經過了門禁,宿管阿姨會將大門關閉,之後回來的學生會悄悄叫室友開門,阿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為難學生。

    顧辛夷帶上鑰匙,小跑下樓。

    樓道內開了燈,賈佳對著她興奮地招手,顧辛夷躡手躡腳地將門打開,刺鼻的酒氣熏得她一陣皺眉。

    賈佳喝酒了,還喝的很多,臉上紅彤彤一片。

    顧辛夷到現在,最多喝過一碗米酒。

    賈佳還能走,但明顯方向已經分不清了,顧辛夷朝她身後看去,沒看到旁人的影子,樹影重重地交疊。

    她把賈佳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攙扶著她往宿舍走去。

    賈佳就一路打嗝一路笑,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

    「要吐嗎?要吐的話我帶你去衛生間。」

    賈佳點頭,顧辛夷從桌子上拿了一杯水。

    衛生間開著燈,窗外有蟲兒咕咕鳴叫,但很快,蟲兒的聲音就被賈佳的掩蓋下去----她很難受,吐了酒水出來,顧辛夷受不了這樣刺激的味道,但還是拍著她的背給她遞紙巾、遞水。

    吐了第三次之後,賈佳意識變得清醒,顧辛夷又扶著她到椅子上坐著,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

    「要和秦教授一起去旅遊嗎?」賈佳捧著水杯,看著地上的行李箱。

    顧辛夷正在衛生間做清潔,味道太大,她沖了好幾次水,又開了窗戶透氣,聽聞賈佳說話,她回應了一聲。

    「去哪裡?」賈佳繼續問。

    顧辛夷把拖把掛好,如實回答:「還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其實去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去。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去到哪裡都會覺得風景像是畫一樣美好。

    賈佳抿了一口水,不言不語,安靜地仿佛剛才撒酒瘋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顧辛夷的手機再次震動,這一回打來的人是炮叔,他踟躇著詢問,賈佳是否已經回宿舍了。

    深夜裡一點聲響都會被放大,賈佳也聽到了手機里的聲音,顧辛夷看到她的手指一下僵固,緊緊地握住了水杯,骨節發白。

    顧辛夷收回視線,嗯了一聲。毫無疑問,將賈佳送到宿舍門口的應該就是炮叔了。

    炮叔似乎鬆了一口氣,又說希望顧辛夷好好照顧她,便掛斷了電話。

    周遭又恢復沉寂,隔了許久,賈佳插話道:「顧辛夷,你會和秦教授結婚嗎?」

    問題很突兀,但顧辛夷卻沒有被問住,她無數次聽見秦湛描繪著他們的未來,因此,顧辛夷很篤定地回答:「會。」

    賈佳將水杯里的水一口灌下去,好似裡頭全是解百憂的美酒,喝完之後,她輕笑了一聲,道:「我今天想去找樊陽初,和他表白,他在酒吧里喝酒,腿上坐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應該比他大吧,穿的那麼少。」賈佳平靜地敘述,「我突然覺得我一點也不了解他,他喝了兩個小時的酒,腿上就換了三個女人。我沒有和他表白,在他附近喝酒,他還算有點良心,把我送回來了。」

    顧辛夷怔住。

    賈佳似乎把她當成了樹洞,傾訴著內心的苦悶,末了她憤恨地咒罵:「樊陽初真是表里不一。」

    這也是顧辛夷的感觸。從賈佳的描述里,她可以想見樊陽初對情事的熟稔,賈佳喜歡的,是一個熱心積極的男孩,會打籃球,會組織班上同學進行集體活動,而不是一個在酒吧里談笑風生的浪子。

    「知道他為什麼叫炮叔嗎?約炮的炮。」賈佳語氣生冷,「他用微信、qq、陌陌、甚至用超級課程表的下課聊約。」

    顧辛夷陡然回想起樊陽初見到秦湛座駕時候的話語----「這摸一下感覺就是拉了個姑娘的小手,唉,進去坐一下呢,就是接吻了,開一開算得上是本壘打了。」當時聽來是形象,此刻想來心情無比複雜。

    她咬咬唇,終究是沒把這段話說給賈佳聽。

    抱怨了好一陣,賈佳嘆了口氣,拿了換洗的衣服簡單洗漱。

    顧辛夷爬上床,再次翻出手機,對秦湛說了句晚安,秦湛沒有回覆,這時間他已經熟睡。顧辛夷看著聊天窗口,心裡暖洋洋的。

    秦湛是表里如一的男人,他的內心同月亮的光芒一樣柔和,藏在最深的角落裡,只對她開了一扇門。她所有的底氣,都來自於他的誠懇。

    一覺醒來是個大晴天,賈佳心情似乎很好,顧辛夷也決口不提昨晚的不愉快。

    秦湛在早上十點來接她,賈佳和她一起把行李箱搬下樓。

    他站在「男生止步」的牌子後頭,狀似十分規矩,但顧辛夷發現他在小心翼翼地踢著牌子,把牌子往後挪。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秦湛知道顧辛夷是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但他也不羞惱,淡定從容地插著口袋迎上來,從她手裡把箱子接過。她和賈佳兩人提的行李,他一隻手就能搞定,還遊刃有餘。

    「你的護膚品是不是沒有放好?」秦湛上下抖動箱子,裡頭有碰撞的聲音。

    沒有放好的是一堆化妝品,壓在衣服上頭,擋住她挑好的薄紗睡衣。顧辛夷目視前方,鎮定地告訴他:「放好了,只是因為東西太多,就放得有些亂。」

    秦湛覺得這個解釋很有道理。

    計程車把他們送到機場,檢票時候,顧辛夷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的是北京。

    秦湛是北京人,那裡是他的家鄉。

    這個地方出乎她的意料,但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飛機上遇見了一對夫妻帶著孩子去往京城,男孩十五歲,正是變聲期,不願意多說話,那對夫妻倒是很熱情,說自家人是要去京城看望長輩。

    秦湛偏頭看了孩子好幾眼。

    男孩正看著窗外的雲,嘴角附近細細的絨毛變得烏青,十五歲剛好是轉變的年齡。

    「在想什麼?」顧辛夷問他。

    「在想我十五歲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秦湛回答,他捏了捏顧辛夷的臉,讓她躺下睡一覺,「昨晚一點還沒睡,這樣的習慣一點也不好。」

    顧辛夷憨憨地沖他笑了笑,縮進他懷裡閉眼。

    再度睜開眼睛,飛機已經落地,穿破雲層的是一樣的陽光,但眼前卻是不一樣的景。

    這是京城,秦湛生長的地方。

    對於秦湛而言,這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科技的發展帶動城市日新月異的變化。

    他已經離開了十年,足夠久的一段光陰了。

    下飛機的那一刻,顧辛夷的手被突然握緊,秦湛對著寬廣的跑道和人cháo靜默良久。

    正出口布上了欄杆,前來接機的人有老有少,不時有行李箱急促滑動的聲音傳來,之後又是一陣驚呼----是重逢的喜悅讓人抑制不住的叫喊。

    飛機上遇見的夫妻帶著兒子與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擁抱,男孩撲在老人身前,如同辱燕歸巢。

    「我爺爺最後一次來機場接我,我也是這樣的年紀。」秦湛開口,語氣里有掩藏不住的艷羨,「後來,我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他和祖父之間隔著的不只是一個太平洋,生死說來很遠,其實很近。

    這些年裡,他因為學術交流,去過很多的地方,也很多次停留在這個國度,就是不曾踏足京城一步。這是他想親近,卻不敢親近的家鄉。

    「所以叫獸你是要帶我見家長嗎?」顧辛夷抬眼,對著他笑。

    秦湛也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頭髮,道:「對,帶你見家長,給你一個正經的名分。」他想了想,又道,「不過我覺得我會迷路,因為太久沒有回來了。你怕迷路嗎?」

    顧辛夷:「……」

    到底他們還是沒有迷路,在下午三點之前,秦湛靠著顧辛夷手機里的地圖軟體找到了家。

    是一座二層的別墅,富麗堂皇,中央有噴泉,圍繞著雕塑。

    顧辛夷對著雕塑看了看,模樣和秦湛十分相似。

    「那是我小時候。」秦湛見她好奇,解釋道。

    「你爺爺真疼你。」顧辛夷由衷感嘆。雕塑上的秦湛穿著短褲,抱著皮球,咧著嘴笑,形容惟妙惟肖。

    管家對於他們的到來沒有意外,秦湛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呼,他們的行李被放進了一個房間。

    別墅保持著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建築特點,陳設古樸雅致,因為常年有人打理,並不顯得陳舊,花園裡的糙木更是欣欣向榮,天然形成一道屏障。

    朝窗外望去,周遭的地帶卻都修起了新式的房屋,是上好的別墅區,獨留秦家祖宅這一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秦湛清退了傭人,自己去廚房做飯,顧辛夷給他打著下手。

    言語間,秦湛說起他的爺爺。

    「他是一個偉大的人。」秦湛這麼形容,用了崇敬的語氣。

    秦老年輕時候在私塾念過幾天書,後來參軍去革命,念了軍校,他在軍校里就是一個極其聰明有智慧的人,懂得進退,與不少人交好,建國前,他同香港一位名媛結婚,定居在港。秦老最開始在船王手底下造船,後來自立門戶,通過機靈巧智將業務拓展,又引進人才,公司很快壯大,改革開放後,他是第一批響應號召,進內地投資的港商,憑藉著年輕時候的關係,和港商的便利,他將公司引回了北京,同時拓展其他業務。落葉總是要歸根的,這是老一代人紮根於靈魂深處的執念。

    秦湛同顧辛夷說起幼年的事情,說他小時候被爺爺領著走街串巷,爺爺會給他買甜滋滋的糖葫蘆,興趣來了他倆還會去喝豆汁兒,秦湛不太習慣豆汁兒的味道,但爺爺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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