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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18:53 作者: 酆子息
    阮昊依舊忙碌。他們公司上班時間彈性很大,接到活有項目,一公司的加班狗。有時候不忙,遲到早退也是員工福利。

    他不忙工作時,就在T大的校園裡。管院的課依舊上著,星期二下午要是沒重要事,就去蹭程立的課。

    他最近跟程清硯的聯繫挺多。所有塵封在過去里的歷史遺留問題,他都要來一個個解決掉。

    周四的下午,他跟程清硯約定在三點半見面,地點是大程教授的辦公室。

    唐滿開車送他過來的,也是跟著來湊熱鬧。今天卓寧遠在校區有一場運動會比賽的拍攝,晚上沒安排工作,喊了這單身狗一起去吃飯。

    拍攝的地點還恰好是在英語系所在的校區。

    運動場外圍擠得都是人,唐滿眼尖地發現許棉直站在觀眾席,扛著他的長炮攝像機又在拍他的Ivan。

    他「嘖」了一聲,打了個電話讓綿羊把他跟阮昊也領進去。

    五分鐘後,他們也探班成功了。在攝像機拍不到的最後一排坐著,這邊其實很吵鬧。拍攝的運動會場面儘是加油吶喊聲,青春偶像劇嘛,肯定更浮誇一些。唐滿從許棉直的裝備里拿出了一個望遠鏡,盡情欣賞前台啦啦隊裡那些熱情美好的女孩們。

    「這個身材真他媽的辣。」他一邊看一邊用胳膊懟阮昊,試圖跟好哥們一起分享美好資源。

    阮昊卻壓根沒理他,坐在看台上一直低頭看手機。

    唐滿挪空瞥了軟日天一眼,想起來自個兒兄弟是個基佬對女人不感興趣,只能獨自欣賞美好風景了。他舉著望遠鏡隨著一個女人移動鏡頭,不斷感慨著「這胸這小腰這筆直的小腿兒」,發現她走過去拍了卓寧遠肩膀一巴掌,更湊近卓寧遠跟他一起看他手裡的劇本,兩人挨得很近。

    唐滿把鏡頭從眼前挪過來,轉過頭來Ivan的金主小綿羊,見他一副平常的表情。

    這不科學啊。

    許家二公子一副綿羊溫潤的外表,最不能碰的原則就是他的Ivan。就算是他親爹公司捧出來的女明星,只要敢跟Ivan傳緋聞或者動他的心思,到後來都自嘗了惡果。圈內這幾年都在傳,Ivan被某個大佬給包了,還對他及其恩寵。

    唐滿也聽卓寧遠說過綿羊大學時的事跡,披著一張羊皮盡做些讓人掉下巴豎大拇指的事。

    這看到他的Ivan跟片場的女性這麼親密居然不外漏一點表情。

    唐滿正準備刷新一下對綿羊的信息認證,許棉直湊過來看他的望遠鏡。

    「大姐要是知道你剛剛對她的讚美,她肯定會過來拿刀砍你的。」

    唐滿不明就以地也再看望遠鏡的鏡頭,那女人正在跟寧遠說話。他剛剛夸什麼來著,腰是腰,屁股是屁股,這身材真帶勁兒。

    「臥槽,你什麼意思?你說你大姐?」

    綿羊給了他一個無害的笑容,說:「對呀,她現在是Ivan的經紀人,單身。」

    唐滿又把頭往另一個方向轉,想跟軟日天來幾句交流,他怎麼越來越覺得卓寧遠的這隻小綿羊,溫吞吞的外表下藏著一股子深不見底的腹黑勁兒呢。可他把都轉過來才發現,軟日天不見了。

    阮昊已經往程清硯的辦公室方向走了。

    跟他父親的這次見面並沒有告訴程立。他也一直跟趙衍保持著聯繫,每天都聊程立的情況。

    阮昊很多夜晚在十一點不到就把程立哄睡著了,但他總是半夜不安地醒過來,有時候是看見程立仰面睜著眼睛直直地看著天花板,有時候身邊根本摸不到人,他穿著睡衣坐在客廳的書桌上,握著鋼筆在糙稿紙上寫數學題。

    這些事他也從未告訴過程立。

    趙醫生說,你要是想他成為一個好好的「正常人」,可能還有段路要走。他的社交障礙是從小就有的,你們曾經分開的原因可能對他的影響也極大。這些日子跟你之間相處得再和諧,都是他潛意識裡在勉強自己。在他自認為的安穩睡眠環境下,他一旦放鬆下來,可能會分不清現實夢境。他努力想要給你一個「正常人」的表現,別打破他對自我的認定,只要這樣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下去,自然而然就好了。

    自然而然。多讓人無能為力的字眼。

    阮昊輕扣程清硯辦公室的門,裡面一聲「請進」,他推開門,戴著眼鏡正在翻書的程清硯也抬頭看他。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這間辦公室,一排排書架上都是書,桌子上堆著幾本幾乎需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的厚字典。桌面上有杯咖啡,程清硯坐著的右手邊放了一個相框。

    上面似乎是他在國外讀書時的同學照,上面帶著學士帽的學生有不同的人種,搭著程清硯肩膀的是一個亞洲男人,他們之間的肢體語言很是親昵。

    二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了,程清硯正值躊躇滿志的風華。

    阮昊只是在走過去時掃了那張照片一眼。

    程清硯給他泡了一杯茶,兩人轉到會客的沙發上坐著。阮昊很認真地聽程立的父親跟他講述他的寶貝兒小時候的事。還看了他從嬰兒時期到小小少年的照片。他隔著荒蕪的歲月輕輕用手摸照片上那個小孩兒,所以他不曾參與的程立。

    如果我能在讀幼兒園時就遇見程立該多好,這樣就不會讓其他任何人欺負他,我會保護他。他在心底一閃而過這樣的想法時卻又懊惱了,他曾經初中時,也欺負過程立。那時候情竇初開的年紀,他既不了解自己的性取向,也會把對一個人多餘的好感跟注意力歸於躁動不安的挑釁。

    離開這位父親的辦公室前,阮昊也分享了程立的一個小秘密,他告訴程清硯,程立的書架上有他所有的譯本。

    程清硯將人送到門口,聽聞後輕輕地笑了,像是得到極大的滿足。

    「選擇一條與常人異道的殊途,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我曾經也愚昧地屋內飲酒,門外勸水。對他大一寒假要去心理治療選擇了放任。上一輩犯的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可是感情這種事,要是能收放自如,也不會有這麼多年的煎熬了。」

    阮昊走在去接程立下班的路上,還在想程清硯說的這兩句話。

    前不久,卓寧遠還特意約他去酒吧,兩人閒閒地聊近況。卓寧遠又跟他爆八卦料,故事的主角居然是程立的父親。他有個從大學就同學的師弟,不同於程清硯從小到大優異的學習成績,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學渣。就連進T大也是因為上面有人,他不學無術地混日子,在大四時也到英國讀書了,跟程清硯同城不同校。聽說到後來是典型的一個混世小公子哥被程清硯改造成積極向上的好青年。

    阮昊當時沉著臉問這些都是從哪聽說的。

    卓寧遠也不含糊,說是當初讓綿羊刪的帖子裡爆料的。許棉直除了喜歡給自己披羊皮外套,還有個更絕的過目不忘的本事。他自己也看過那個帖子,幾乎是把內容背出來給卓寧遠聽。爆料人自稱是程清硯UK求學時期住在一個公寓的同學,他多次見過肖磊過來找程清硯,並且看到過他們親熱。

    「程清硯就是一個沽名釣譽的low貨,基佬回國還騙婚。在我們面前總是一副清高樣子,都不知道被男人插過多少次屁眼了。這種毒瘤根本不配在翻譯界。」這是那篇帖子上的原話。阮昊也曾經在網上查過肖磊這號人,身份來歷都挺大,目前移民住在英國。帖子裡關於他車禍斷腿的說法也沒有搜到相關新聞。這個人的信息像是被過濾般地只露出冰山一角。

    肯定不是這樣。阮昊在心底里否定了卓寧遠跟他扯的八卦。單單是今天下午跟程清硯對面而坐的聊天裡,他便能判定這男人絕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很多事情只看表面那一層所謂的事實,難免會被蒙蔽住雙眼。

    就像他跟程立錯失掉的這八年。

    往數院系辦的路上,又開始下如牛毛般的細雨。

    阮昊扔掉這些繁瑣的雜念,快步朝程立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第33章

    程立已經下課好一陣子了。

    阮昊象徵性地敲辦公室門,推開一條門fèng看裡面的程教授。

    程立正站在書架前翻書,聽到聲響頭往這邊看。他來學校上班常年都是正裝,因著辦公室里充足的暖氣,他上身只著一件灰色襯衫,被西褲上的皮帶掐著腰身。

    看向阮昊的眼神帶著平靜的溫柔,讓他幾乎有種錯覺,他們就像是從未分開過一樣。

    下午的時候程清硯還在跟他說:程立的性格像他,天生就不善於跟人打交道,後天的家庭環境讓他更是過於內斂,在外人眼裡便是清高和孤傲。他跟同事也幾乎只是點頭之交,更不會跟領導攀交情。你看看他發的論文,每次都會帶上自己學生的名字,不論是英文能力還是數學專業能力都在系裡的教授中是佼佼者。但他以後也就只能止步正教授的職稱了。這樣也挺好,再往上走就帶各種利益衝突,立立他這種性子,不適合。

    趙衍也跟他說,不是每個人都非要融入所謂的群體。個性不一,有些人天生就喜歡獨處。趙醫生還給他舉了個例子,說F大物理系的一個最年輕教授,就是沒法跟周圍的人好好相處,他的好大腦是上天的恩賜,就適合悶頭搞研究,不是用來跟凡人打交道。

    阮昊當時聽了在笑。

    趙衍挺嚴肅地說,你家那位程教授也一樣,他根本不需要多餘的社交。可能在他心底里,有你就夠了。

    這句話由外人說出來,足以震盪他的心臟。

    他跟程立從學生時代的相處,其實都是他表現得很粘人。高中時跟他告白後,阮昊經常以背單詞背課文等各種理由擠走程立的同桌,坐在他旁邊煩他弄他。現在住在一起後他也改不了小孩子一樣粘人的習慣。除了不得不對著電腦工作的時間外,他都想要碰到程立。摟著他坐沙發上看書看電影,有時候做飯時程立往廚房瞄一眼就沒有出去的機會了。

    這樣還是不夠。阮昊心說,我想把他護在由我鑄成的象牙塔內,由著他的性格與世無爭地過日子,我想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程立看他,問:「你站在門口發什麼呆?」

    阮昊笑著推門進來,再順手把門反鎖上。

    他脫了被細雨打濕的外套,走到程立身後,兩隻手習慣性地從後面圈住他腰,在他耳邊回答問題:「當然是看程教授看得呆住了。」

    程立沒搭理他,繼續翻手裡的書,身體卻往微微往後靠隔一層布料貼著阮昊的胸膛。

    他手裡的書是關於泛函的,兩人就著這個姿勢,對著書本上的一個題例還討論了一會兒。

    程立這段時間一改往日留校到晚自習放學的作風,幾乎都是下了課就收拾東西回家了。一般的同事串門不會想到他,喜歡找他問題目的學生也都以為他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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