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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02:13 作者: 萬川之月
就在睡意逐漸將他淹沒的時候,大門突然發出了一點細微的響動。常錚躺著沒動,但人立刻就清醒了。
回來的人大概也知道已經很晚了,做什麼都刻意放輕了動作。常錚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聽覺上,還是只能聽見客廳里幾個不可避免的聲響,
比如真皮沙發下陷,比如水杯跟茶几的玻璃面碰撞,比如木匣的搭扣被打開。
然後緊接著,搭扣的聲音又響了一次。陶然顯然是在發現那裡面放了什麼之後,就立刻放回去了,並拿著它進了臥室,輕輕地擺在電視機旁邊的儲物隔板上。
這時候再裝睡就沒意思了,常錚由背對著門的姿勢轉過頭來,睜開眼望著他。
陶然正往下解襯衫紐扣,見他「醒」了,就十分自然地湊過來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隨後繼續在黑暗裡摸索,開了櫃門也只就著柜子里的感應燈找了睡衣,直到進浴室都沒有開房間的頂燈。
還是這麼體貼入微。常錚忍不住在心裡長嘆一聲。
繼續閉著眼睛,他等到水聲漸歇,等到陶然踩著拖鞋的聲音慢慢靠近床邊,最後的最後,終於等到了陶然貼著他躺下,像往常一樣,伸手從背後環抱住他。
驟然放鬆的身體騙不了人,常錚也不想在他面前掩飾什麼,很快就往後靠了過去。
他得到的回應,是陶然落在他發間的一個吻。
他想說,我再也不會打開那本日記。多少往事盡付殘燼,我願只記住時間深處的微光,藉此照亮我們眼前的路。
他想說,我知道我們之間不需要這樣,但還是謝謝你沒有讓我難堪。
他想說,過去既成事實,我能給你的只有現在和將來。
可事到臨頭,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陶然的呼吸此刻就縈繞在他耳畔,滿是生命的鮮活與柔軟……還有無邊無際的寬容。
等了許久,常錚還是沒出聲,陶然以為他困了,於是調整了一個彼此都舒服的角度把他抱緊,低聲說了句:「睡吧。」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常錚被陶然目的明確的撫摸弄醒了。
濡濕的親吻執著地徘徊在頸側,常錚的脖子平時簡直不能碰,眼下的陶然是明擺著不打算放過他。顫抖和喘息的間隙里,陶然問:「今天……我們有安排嗎?」
常錚被他蹭得渾身燥熱,腦子也一團漿糊:「好像……沒有……」
陶然扣住他蜷著的膝彎,順著他弓起上身的線條一路吻下去,之後好幾個小時,都再也沒說過話。
他們一起度過了一個竭澤而漁的周日。
好似某種溫暖的液體也終於沒過了自己的頭頂,從那天開始,陶然再也不想問常錚為什麼像個瘋狂的賭徒似的,花光全副身家在這段感情里下注。
當他在常錚的身體裡衝撞,看著他沉迷的神情和微微皺起的眉心,只想獨享這一切直到世界盡頭時,他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他的愛除了歡喜,也已經生出了嫉妒和憂懼。
他嘗到了酸澀,也因此懂得了甜蜜,更隱約覺得,自己終於觸摸到了完滿。
從這一刻起,陶然開始無問輸贏。
酒吧里的事餘波蕩漾,直到好幾周後,葉祺還打電話來問過陶然後來怎麼樣了。
陶然笑問當時自己的臉色是有多難看,極少過問別人私事的葉祺表示實在是難看極了,而且大學同窗四年,他從來沒見過陶然當晚的那個樣子。
葉祺已經挑了個足夠晚的時間打過來,但陶然還是在加班。躲在會議室里談這麼私人的話題總是奇怪,聊了沒多久,兩人也就互道再見。這個電話從頭到尾也就五分鐘,一起加班的顧問就已經找過來了,正在門口猶豫,該不該出聲直接叫陶然。
「……又怎麼了?」
這個項目上的主力也就比白漫漫大不了幾歲,妝面弄得有點用力過猛,還遠沒到在職場上進退得宜的年紀,被客戶一逼就露出焦躁來:「陶經理,剛才又有客戶打來罵我們了,說我們不負責任,臨陣換人,要求我們退第一期項目款,終止合作。」
陶然面上安撫了她幾句,心裡卻在苦笑。楊柏君在的時候真沒覺得她有多重要,這下一聲不吭跳槽走人了,留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陶然臨危受命,才恍然有種被現實迎面潑了一盆冷水的驚醒感。
這大半年來,他和常錚的工作、生活都攪在一起,兩部分又都分別經歷了很多波折,因此偶爾有一次在小團隊外工作的機會,這感覺正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楊柏君和賈老頭的關係,一開始跟常錚和陶然的緊密合作關係類似,後來的發展就實在一言難盡了。賈老頭雖然在公司里被這麼稱呼,其實也就四十出頭的年紀,勉強算是個帥大叔,家裡有全職太太一枚,兒女一雙。據說好幾年前,賈老頭家的二胎出生,他給平時合作比較多的同事們都發了紅雞蛋報喜,楊柏君直接把自己那份,當著賈老頭和其他人的面,扔進了垃圾桶。
陶然進公司的時候,這事已經發生了至少有兩三年,但他還是原汁原味地聽了好幾遍,可見當時輿論之爆炸。後來他和常錚說起向下屬伸手的問題,常錚非常直白地表示我給自己找的是男朋友,賈老頭幹的事兒可沒我這麼光明正大。陶然對「光明正大」這四個字不予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