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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02:13 作者: 萬川之月
他沒提自己為什麼一大早的困成這樣,韋方澄也沒問,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陶然心頭頓時一凜。
誰的智商都不欠費,吃的也都是察言觀色這碗飯,大家平時共事的時候,很多場合也不用把話都說透才能明白。在彼此難堪和心領神會之間,韋方澄代陶然直接選擇了後者。
也不知他是怎麼看出來的,什麼時候看出來的,總之韋方澄已經知道了。
這世間從來都講報應不爽,任何一點隱秘的歡愉都會在功過簿上留下一筆,轉頭都是要還的。戀愛偏要吃窩邊草,這事本來就遊走於公司政策的灰色地帶,大家的性取向又是另一層微妙的信息,韋方澄還曾經喜歡過常錚,或許眼下也未能完全忘情……
來龍去脈,因果利弊,一時間在陶然腦海里撞出一地灼熱的火花,瞬間又褪去了溫度。
哦,是了,這趟還正是飛向常錚和韋方澄相識的城市。那是常錚從上大學開始,足足待了近十年的地方,直覺告訴陶然,一定還有別的故事在等著他揭開。
或者即使他沒有這個意願,韋方澄也一定會把事情送到他面前來。
一頭是因為私事,出差搞成了懸疑片,另一頭客戶也不是善茬。剛開始過ppt的時候,他還能憑著主體是自己帶著白漫漫一起做的,分點神去想有的沒的。後來韋方澄從自己的專業角度連提了幾個問題,他只能收心,然後沉默。話一出口,他們兩個就都清楚,要是客戶聽了這個陳述,也會這麼想,但不巧這些問題都不是他們這個階段能解決的。
「為什麼要在T市建倉,就因為買地便宜嗎?陸海聯運沒有成熟的路線,時間長了,這成本肯定比在B市建倉還高。」
陶然開了另一個文件給他看:「這是項目啟動的時候,他們發過來的基本需求。雖然沒有在書面上直說,但前後溝通過好幾次的意思,加上這個需求,一起理解就是T市這個地點是他們美國的大老闆直接定的,只有南區和東區的地點可變。」
韋方澄聽懂了,於是皺起眉頭:「所以怎麼做都不是成本最優方案,因為T市本來就不經濟。」
此行就是去給客戶的北區管理團隊介紹方案,北區一定會問,為什麼所有計劃都是基於在T市建倉來制定的。但給他們付諮詢費的是總部辦公室,那邊顯然不希望他們把美國說非要T市這句話,放在檯面上說給北區聽。
果不出所料,一下午的會不歡而散。北中國區在這家客戶大中華區業務的占比過半,本來就有些擁兵自重,跟直接管理南區的總部叫板的勢頭。現在抓住了他們這個方案介紹的機會,看樣子是準備借題發揮,把矛盾鬧到上面去了。諮詢公司夾在人家的辦公室政治里,角色尤其尷尬。
陶然和韋方澄終於坐進計程車的時候,B市的晚高峰都已經過了。
同樣是華燈初上,B市的氣質卻與其它城市迥異。在異彩交織所代表的現代世界背後,似乎還有更厚重的,陳黯的過去,如不知名的巨獸一般蟄伏。你永遠不知道它陰森的目光落在何處,也不知道那些延綿起伏的舊時輪廓究竟是它的身軀,還是它的掩護。
許久沒作聲的韋方澄把電腦包放在膝上,抬手開始解自己的領帶結。這是公事告一段落的意思,他倒是準備松下來了,陶然的心卻立刻隨之揪緊。
從踏上B市的地面那一刻到現在,韋方澄整個人都像個倒計時沒顯示的定時炸彈。路上,客戶的會議室里,無論在哪兒,他的一舉一動仿佛掐準的讀秒聲,預示著一個遲早要來的爆發。
擔憂的時間長了,人總會產生自暴自棄的情緒。餘光掃到韋方澄的手指搭上領帶,陶然就索性轉頭看向車窗外。
管他呢,時辰終究會到。
「一會兒到酒店了你先回吧,我還有點事要辦。」
陶然沒回頭,順著他的話「嗯」了一聲。
顯然對方是不打算配合的,韋方澄自己接著說了下去:「常錚臨走的時候,把狗交代給我了。後來我也走了,就留給了鄰居。最近聽說粥粥跟鄰居家的小母狗配了一次,生了一窩特別丑的串串……我打算去看看。這事你要是覺得有必要,就代我轉告常錚吧。」
處心積慮,就為了把一條狗的名字說出口。陶然從心底里嘆了口氣,忽然替他覺得累。
原來放不下的姿態是這樣難堪。
這話活像一場酒桌上的爭執被慢放,高舉在手裡的玻璃瓶僵了太久太久,終於落地,砸了個粉碎。但由於等待太熬人,激憤已經拖成了不得不為,又在陶然此刻的沉默里,釀成了一口難以下咽的苦酒。
其實韋方澄也是在工作里能夠遊刃有餘的人。他自己一定也知道,沒有迴響的念念不忘落在別人眼裡,大概會是什麼情態。即便這樣也說了才能安心,陶然只能無言以對。
就算是給感情一點體面,哪怕是別人的一次無始無終的單戀,直到酒店門口開門下車,陶然都沒再說話。
車上陶然就看到常錚打過一次自己的手機,韋方澄還在身邊,要接也只能匯報兩句工作,他實在懶得接。回到自己房間,換掉一身正裝洗完澡,這個電話還是要給他撥回去。
「我下午才發現,你這是是跟誰一起出差的。他給你找麻煩了嗎?」
酒店的軟床高枕有一種程式化的舒適,談不上貼心,但一定到位。陶然仰頭陷在疊起來的枕頭堆里,嘆氣道:「肯定要找啊,還好在客戶面前該做的都做了,但回酒店路上,他說要去看你留給他,他又留給他鄰居的粥粥。還說如果我覺得有必要的話可以轉告你,粥粥跟那家的小母狗生了一窩串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