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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02:13 作者: 萬川之月
    陶然慢條斯理地嚼著蔓越莓塔:「話都給你一個人說完了,差不多行了啊。」

    「我跟周喆說好了,我只管約你下午出現在這個學校里。能不能遇到你,在哪兒能遇到你,我可不管,也沒告訴他。」

    「哼,你倒是佛系媒人。不過……這就真的是你不夠了解他了。」陶然冷笑一聲,目光往門口一飄:「周喆是一個永遠能抓住一切機會為自己服務的人,只要你留一條門縫給他,他就一定能登堂入室。」

    說著,他拿了張餐巾紙仔細地擦拭完自己的手指,推開椅子站起來:「下次見吧,他已經到了。」

    葉祺繼續使用「明知道對不起你,還是要對不起你」的表情,陶然嘆著氣拍拍他的肩:「免了。」

    葉祺回敬:「好走。」

    陶然迎著周喆專注的目光往前走,衣擺翩躚,身姿決然,竟有了幾分義無反顧的意味。葉祺回過身看在眼裡,不禁十分唏噓。

    早年的一群朋友里,就數周喆最恣意明朗,而陶然最溫和仁善,誰能猜到這樣的兩個人湊在一起,兜兜轉轉總是孽緣。

    但凡故事,必有終局。不是每段感情都要執著到路遠馬亡才算完。如果陶然需要的是一個了斷,那他寧可擔著風險,也一定要推他們一把。朋友能做的,也就到此為止了。

    陶然和周喆一人一把黑漆漆的長柄傘,一前一後,一言不發地走到了到處都濕漉漉的湖邊。

    折騰了這麼些年,彼此從未相忘,這點最基本的默契還是有的。就在這湖畔的草地上,當年的周喆說出了「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你」,而陶然年少輕狂,對自己和對方都盲目自信,就把這句話聽成了「我喜歡你」。

    其實回頭想想,事情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兩個當事人確實都有責任。周喆雖然任性妄為,但至少從來都是坦誠的。陶然雖然先一步清醒過來,當初卻比周喆醉得更厲害。畢竟沒有縱容,哪兒來的揮霍縱容。說到底還是一物降一物,願賭服輸罷了。

    一切從這裡開始,也應當在這裡結束。周喆四下看了一圈,找不到任何能坐的地方,只好用徵詢的眼神望向陶然。

    陶然也懶得多說,伸手一指小樹林,自己就先往那個方向去了。當年草草分手以後,周喆沒多久又約他在這兒見面。陶然人到湖邊的時候,正巧幾個同班的姑娘聚在不遠處盪鞦韆,他只好繞到樹林裡去,坐在大理石碑上繼續等。結果周喆到了,開口就是對不起,我還是很想你。

    也難怪周喆不敢直接提。過往歷歷在目,亭台依稀如舊,如此傷心地,他哪兒敢說我們往那邊走。

    那塊碑寫著整個校園整體改造計劃開始於某年某月,竣工於某年某月,還寫了幾個捐贈數額大的校友的名字。好歹大理石不吸水,擦一擦就能坐,陶然先收拾了一番,自己坐下來,這才發現周喆正愣愣地站在小徑的出口。

    哦對了,這一幕也是往事。按當年的劇情,周喆應該走過來給他一個深深的擁抱,然後開始傾訴衷腸。

    萬幸的是,此刻捫心自問,陶然真的是覺得膩了。

    「你要是敢過來,我一定打到你橫著出去。不信可以試試。」

    周喆如夢初醒:「我不過來,還能往哪兒去?」

    陶然拍了一下身邊的空位,再對上周喆的眼睛已是雲淡風輕:「你知道我什麼意思,不用裝糊塗。過來坐,你處心積慮找我,總是有話要說吧。」

    「我只是想,最早我們認識,也是通過葉祺。」

    陶然哂然一笑:「為了有始有終,你也是戲做足全套了。」

    去掉了所有的偽裝和自欺欺人,其實周喆也是個明白人。至少真要認真談話,他跟陶然可以在一個頻道上:「為什麼你總覺得我在做戲呢。我們之間的事情,我自問從來沒有半點隱瞞。」

    「那就是你本身就渣。越是不隱瞞,就越渣。」

    這實在太不像陶然,又太像陶然。周喆聞聲就是一怔,然後陶然自己先笑了,周喆也沒忍住:「我看這就是個很好的結尾。原來這心裡話在這兒等著我呢,辛苦你了啊,忍了這麼多年才說。」

    「是啊……」陶然仰頭望著緩緩移動的鉛灰色積雨雲,由衷地感嘆:「一轉眼就這麼多年了,我居然還能跟你坐在一起說這些,真是難得。」

    周喆想接話,開了口才發覺出不了聲。陶然惆悵的語氣撥動了他心底的弦,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些年始終只愛過這一個人,他怎麼就能把兩人的羈絆來回踐踏,直至今日。

    「你和你那個老師,在一起了嗎?」

    周喆抬手揉了一下眼角:「還沒有。」

    陶然無所謂地笑笑:「哦,還沒有。你也別太矯情了,人家也是早就立業的人了吧,能為了你追到中國來,算是很認真了。」

    「唉,再等等吧。」一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周喆,居然也學會了真心實意地嘆息:「至少現在,我不知道怎麼一邊還愛你,一邊答應他。」

    陶然差點笑出聲來,轉念一想虧他說得出這個字,勇氣可嘉,還是忍了:「你是在逗我嗎?我和你之前都幾年沒聯繫了,你說你還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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