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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57:36 作者: 三千大夢敘平生
    父親是要設宴困殺展源的罪魁,老師是要帶人推翻他父親效忠政府的砥柱。

    自幼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小少爺還沒來得及懂得家國大事,身邊一切的強烈顛覆下,他已經不清楚自己該有的立場。

    叫出展源的名字,是不是對方就會以為他和他父親不過是一路貨色,是不是這樣就能讓他的展老師設法脫逃,離開這裡,活下去……

    溫暖的掌心輕撫上臉頰,柔和地撫了撫。

    林竹呼吸微滯。

    「連名字都叫了……沒大沒小,不尊師道,不諱尊者,不識禮數。怎麼辦呢?」

    鍾杳一句一句數落著他,眼中漸泛起融融笑意,那一點兒溫潤的平靜也化去,深黑瞳眸映在燈下,柔和得不可思議:「看來是我這個老師沒當好。」

    「耽擱了你的進益,是當老師的不是,可惜我現在家財散盡身無長物,學費是退不起了……」

    鍾杳望著他,輕輕一笑:「餘下殘生,索性就都賠給你吧。」

    林竹狠狠一顫,眼中怔怔蓄起水色。

    鍾杳俯身去抱他。

    ……

    「卡!」

    跟過來監場的衛戈平大嗓門滿意地響起來,轉眼間沖淡了一切氣氛:「這遍就可以了,效果很好----服化給他們倆去做下一場的妝,外場的布置收拾回來吧,不用返工了,半個小時後下一場……」

    林竹倏地從戲中驚醒,手忙腳亂抹去眼中未及溢出的水汽,撲過去擼鍾杳的袖子:「鍾老師!我沒拿捏好力道,疼嗎?我以為沒離那麼近的!」

    鍾杳:「……」

    鍾杳回頭看了一眼茫然無覺正揮斥方遒的衛戈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額角,朝林竹笑笑,抬手揉他的頭髮:「沒事,這算什麼疼----你剛剛的打戲真漂亮,我都嚇著了。」

    林竹目光倏地亮起來,眼睛裡分明透出藏也藏不住的雀躍:「真的?我都好久沒練了,還怕配合不好……」

    「真的,又利索又好看。」

    想起自己那時所見輾轉騰挪的靈巧身影,鍾杳輕輕頷首,幾乎忍不住想再抱抱他:「身上疼不疼?去化妝間,我給你看看,別落了傷。」

    這一場戲拍攝結束,下面要接的就是餵藥換衣服,兩個人都得先把身上的泥水血跡擦淨,再由服裝化妝重新布置。

    林竹雖然有功底,卻畢竟頭一次拍打戲,剛剛倉促間確實挨了幾下,這時候碰著也覺有點兒疼,估計已經青起來了。

    他不想讓鍾杳看見,連忙搖了搖頭,去翻場邊的書包:「不用不用,我帶藥了,我自己來----」

    話音未盡,鍾杳已經朝他作勢抬手。

    林竹原地立正:「您來!」

    這個人怎麼這麼學以致用!

    有了劇本的鐘杳進步神速,昨天剛被連根拔起的林竹今天已經爆炸好幾次了,生怕鍾杳真把他從片場打橫抱走。連忙和正副導演服化道打了一圈招呼,乖乖跟著出了片場,一路往化妝間磨蹭過去。

    雖然已經從戲裡出來了,彼時的餘韻卻還沒來得及徹底散盡。

    林竹跟在鍾杳身後,一路穿過明暗走廊,悄悄按了按胸口,唇角忍不住輕抿起來。

    餘下殘生什麼的……

    編劇怎麼寫這麼引人遐想的台詞啊?

    展源的殘生就剩下不到兩天了,等會兒還得入戲,林竹覺得自己這時候高興好像有點兒太不合適。抬手用力揉了揉臉頰,跟著鍾杳進了化妝間。

    酒店房間改造的化妝間功能齊全,兩人各自快速沖了個澡。林竹在熱水裡稍微多泡了一會兒,隨手抓了件短袖套上,一身清爽地出來,鍾杳已經拿著藥等在了外面。

    「過來,我看看。」

    年輕的經紀人看起來依然精精神神,鍾杳招手讓他坐下,掀開衣物,目光隱蔽地輕輕一縮。

    林竹特意泡了熱水,被燙得發紅的皮膚已經讓淤血不甚明顯,看起來卻依然有些觸目驚心。

    在片場看得仔細,鍾杳已經記下了他磕碰的位置。依次查看了幾處,往掌心塗了些紅花油,搓熱了覆上去,柔聲開口:「有點兒疼,忍一忍。」

    「沒事,這算什麼疼。」

    林竹咧嘴一笑,自己撩著衣服,老老實實讓他上著藥:「您不比我辛苦多了?拍了那麼多武打片,受了那麼多傷,我看著都心疼得不行。」

    鍾杳沒應聲,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替他把藥塗勻,使了些力氣揉開。

    這一會兒麻木勁過了,正是最疼的時候。林竹額間冒出細細密密的薄汗來,臉上卻沒帶著多少痛色,依然枕著胳膊和鍾杳說話:「這一段能留下嗎?不剪輯也行,我想回去自己看……」

    鍾杳望他一陣,輕輕一笑:「能。」

    林竹徹底滿足了,趴在桌上慢慢吐著氣,目光掃過一圈,忽然落在一盒精緻的青團上。

    一整天都心神不寧想著晚上的戲,林竹白天沒吃多少東西,剛剛的消耗又不少。腦海里剛浮起青團軟糯香甜的口感,肚子裡就不爭氣地跟著咕嚕嚕叫了一聲。

    林竹:「!」

    鍾杳正替他腰側上藥,不可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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