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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47:01 作者: 沈南汐
他們那一代人的恩恩怨怨已經過去,做為後來者也無權評判,只能為逝者扼腕。
「晉南,我想和你說的是,這件事情引起的後續問題將是很複雜的。」
「哦?」陳晉南一下子沒有明白過來。
夏經旭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深看了他一眼,沉思著。
「我聽豫北說過,她的出身不為你們家庭所接受。
「是母親不理解,因為大哥當年要和丁佳欣結婚的事有不少人知道的。」
「這孩子這些年一直在受著委屈,我會正式認承認她。」
「不。」陳晉南立刻否定了。
他立刻解釋說,「沒有必要。能在至關鍵的人面前承認她,已經可以了,不必要節外生枝。」
夏經旭正當壯年,仕途看好,陳晉南當然知道這私生女一曝光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負面影響,他可不想因為這一件事兒給他造成麻煩,更何況,夏經旭確實是一位很不錯的領導,這幾年他在B市的政績,很大一部分是得到他的支持。他對這位兄長般的同僚有著知音般的感激。
「我沒孩子,你是知道的,這孩子,是我唯一的血脈,我不會放棄的。」
夏經旭說的篤定。
陳晉南沒有再多言。畢竟這是他的很私密的事。他暫時還沒有立場發表看法。
「夏書記,您很疲勞了,回去休息吧,有事兒我會通知您。」
夏經旭搖頭,女兒的情況還沒穩定,他這做父親的,怎麼可能離開。
可是B市的兩位首腦是不可能躲在這裡享清閒的,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事情找到他們,於是這間醫生辦公室在這九月的一天,成了B市書記市長聯合辦公的地方。有急事要請示匯報的,全都尋到了這間辦公室來,而楊立山深知道其中奧妙,又讓院長把隔壁的辦公室空了出來,給辦公廳的秘書長和秘書們一個休息和處理事情的空間。而外面的長廊上藍色的坐椅就成了司機們的休息區。從來安靜的ICU區竟然熱鬧非凡,好在大家知道輕重,沒有大聲喧譁。
小丫頭在這天半夜發起燒來,把醫生專家們緊張半天,夏經旭和陳晉南嚇得臉全變了色,好在陳豫北沉著,轉達了醫生們的口信兒,這才稍安下心來。醫生們忙到了大半夜,情況終於在第二天上午穩定,
陳晉南第一個走進了病房。
立在床前看著小丫頭纏滿棉紗的頭,慘白的臉上只露出兩隻大大的眼睛,他剎時紅了眼眶說不出話來。
他覺得自己真的真是混帳。難怪昨天豫北這樣罵他,可能以後也少不了給爺爺臭罵一頓,搞不好還會用拐杖抽他。
那老爺子是真的喜歡小丫頭,知道丫頭離家後,把父母叫去訓了一天,聽家裡人說,柏菁還想分辯,老爺子火了,把茶壺摔了。可惜了那把紫砂壺,出自大師鮑志強之手呢,好在顧景舟那把老爺子輕易不拿出來顯擺,不然一激動摔了不要緊,回頭再心疼起來可哪兒再去給他找!
開門聲驚動了童童,她睜開眼便看到了他俯下來的身頭。小丫頭還不能說話,但眼神明顯有一絲激動的情緒。陳晉南握住她沒有輸液的那隻手,輕輕揉搓著。
「丫頭,對不起。」他的聲音低沉,附在她耳邊輕聲說。
她嘴唇輕動,卻發不出聲音。
終於,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媽媽。
「你媽媽還不知道,等你再好一點我接她來。」
她眼神露出笑意。
孩子。
「孩子們都平安,有兩個受傷重的在隔壁房間治療,已經脫離危險。」他附在她耳邊輕聲告訴她。
小丫頭眼裡的笑意更深,閉了閉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樣一張一合,掃在陳晉南心上,反像被一刀刀割著般地疼。
掌中的小手略一用力,他攤開手掌,她在寫字,慢慢的一筆一划寫在他的掌心:「你不要難過,我很好。」
65
65、談判...
林子葉來醫院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童童的情況已經基本穩定,身上的管子已經撤了。只是頭上的棉紗卻是無論如何不可以一下子撤掉的,手上還輸著液。
童童在第二天就出了ICU,在楊立山的安排下轉入住院部頂樓一間最好的高級病房。
在那天下午的時候,陳晉南親自去了林家把林子葉接來了醫院,他不敢說太多,只說找到童童了,小丫頭受了點傷,在醫院養著。
即是這樣還是把林子葉嚇的夠嗆,好在陳晉南有準備,是帶著楊立山一起去的,給她服了藥,情況穩定了,才把她載到了醫院。
林子葉看到了離家一年的女兒,身了軟了軟,去強撐著沒倒下,一步步挪到女兒的床邊,眼淚嘩地流了出來,輕撫著她頭上的棉紗,一邊哭一邊罵:「你這是怎麼了啊,為什麼會受傷?你這個沒良心的孩子啊,怎麼就不要媽媽了呢,你不知道媽媽有多擔心你嘛。」
「媽媽,對不起。」小丫頭聲音還是沙啞,但是已經能說出話來了,兩個眼睛泉一樣往外涌著淚。
林子葉見到了女兒,雖然心臟有點承受不住,精神卻還是好得多,哭完了,便問女兒的傷勢。先是聽楊立山介紹了情況,然後陳晉南說了她受傷的經過,林子葉心疼之餘卻是後怕,這孩子總算是命大,這真要出事見不著了她百年之後該怎麼向佳欣交待?心下稍安慰了,轉過身便對陳晉南說:「你事情多,去忙你的,我守著她就行,別擔心了。」
全市都在抗洪,他這個市長可不能這兒守著,楊立山這兩天就一直嘀咕醫院ICU都成了政府辦公廳了。
陳晉南點了頭,留下石頭在這裡陪著他們,告訴用車或是有事兒就讓石頭幫著跑,自己讓政府車隊派了司機開著自己的奧迪走了。
童童在醫院住了二十天,陳晉南除了出差,幾乎每天晚上都要來陪著她。
楊立山心裡恨他不爭氣,讓這麼個善良的小丫頭一次次受傷,嘴也毫不客氣地刻薄著他:「真當你們陳家是候門了啊,往上翻三五輩兒你們家還不一定有人林家地多呢!」
可畢竟是一起長大的髮小,還是想法兒給病房裡的陪護床換了張大點的。讓他不走的晚上在這裡好好睡上一覺。然後又氣喋喋地損他:「如若你們祖上不是長工,你怎會長的這般五大三粗!」大約整個B市除去他再沒有第二個人敢這般和市長說話了。陳晉南個子高大,原本的陪護床他根本伸不開腿,睡一晚上便低聲和他哼哼腰酸背疼。
但大多數的時候,林子葉把他趕走。他是市長呢,當著全市幾百萬人口子的家,可不能因為小兒女間的事兒耽誤了他的大事。
童童有輕微的腦振盪,開始那些天時不時就會頭暈嘔吐,也嗜睡,他有時來了就坐在她床邊,會用一隻手握著她沒有打針的小手,然後另一隻手就著床邊看翻看文件。等她醒了,會問她要不要喝水,去衛生間,或是問她頭還疼不疼。聲音是輕輕的,很低柔的那種。
她只是很簡單地說「要」,「不」,「好」,再多立一個字也是很難。只是在他低頭看文件的時候,會用兩個閃閃的眸子望著他。等他眉眼稍有動靜,便飛快地合上眼睫裝睡。這小動作當然瞞不過陳晉南,他也不拆穿她,只是實在忍不住便住抱抱她,吻吻她的眼睛。她也總是很乖順地窩在他的懷裡,以前雖然不算話多,但還是很活潑的樣子,現在仿佛一下子沉靜了很多,安靜的讓人心疼。
在第四天的時候,陳晉南又陪著夏經旭來了一次,林子葉並不在,她回家給她拿換洗的衣服去了。有一個特別護士在。她倒是走的開。
夏經旭進到病房裡,也不說什麼,只是坐在她床前,端詳著她,看得心裡一陣發疼。
他始終記得他第一次看到這小丫頭是什麼樣子。那眉眼,分明就是他妹妹小時候的模樣。童童和丁佳欣並不是很象,更確切地說,現在看到夏經旭,陳晉南才明白,他為什麼看到夏經旭這麼親切,看到小丫頭為什麼又這麼熟悉,這父女倆真是太像了,小丫頭的眉毛,雖然不像夏經旭那麼英挺濃密,可是眉間的神情真是有說不出的神似,那眼睛裡的倔犟的神情,和夏經旭的堅毅的表情,又是那麼相像。只有小丫頭的嘴巴,小巧的嘴唇,紅艷而略薄,像極了丁佳欣。
童童並不知道這其中的過節,只是含笑叫著「夏書記。」
夏經旭克制著自己的衝動,儘量像個沉穩的長者,拍拍她露著外面的小手,安慰她受寵若驚的表情。
陳晉南說,還不到可以相認的時候,他聽從了。可是只要知道他有一個女兒,一個讓他驕傲的女兒,又能經常看到她,他的心就塞的滿滿的。
從病房裡出來後,陳晉南陪他走出住院部,卻始終落後他半步。
「請你,好好照顧她吧。」再看到那張乾淨的臉,他忽然失去了當面承認她的勇氣。陳晉南不是不明白他的苦衷。作為B市市委書記,Z省常委,牽一髮而動全身,一位副部級領導居然有私生女,如果被坊間知道一點點風聲,別少在B市,怕是要震驚半個中國了。
「好。」沒什麼多餘的話,只一個「好」字便是承諾的全部。
和她一起住進來的兩個學生慢慢好起來了,坐著輪椅過來看她。看到她頭包的那樣,撲到她床側哇哇大哭,說對不起老師,為了救他們老師傷成這樣了,頭髮沒了,都不漂亮啦。哭得童童啼笑皆非,只好哄他們說老師受傷是暫時的,會好起來的,小護士也說,老師會和以前一樣漂亮的。
那個小男生拍拍胸脯說:「老師,要是你破相了沒有人娶你了,我以後娶你吧。」逗得童童笑的頭上的fèng針線扯得痛。
「那可不行,要娶你們老師的人很多,請到我後面排隊去。」是陳晉南,沉著的臉一本正經的和小男生理論著。
兩個小男生不認得他,卻被他的氣度嚇到了,紅著臉連聲說對不起,小護士也識趣地推著輪椅給他們騰出了空間。
陳晉南這天來的早,也不理她亂亂翻的白眼兒,自去衛生間打來熱水給她燙水手燙腳,燙紅了擦乾,不知道從哪裡找來指甲鉗,先是把她手指甲剪的光禿禿的,細心修好邊緣,又坐在床尾捏著她的小腳指頭一粒一粒給修的乾乾淨,還磨了指甲,放下指甲鉗,又把大手把她的腳常揉搓了一遍,就當足底按摩,只可惜小丫頭的腳哪裡受得了他的力道,疼的眼淚汪汪,出了一頭汗。還居然被他輕斥嬌氣。
林子葉帶著晚飯回來,看到這樣子,也不說什麼,只是抹了下眼睛,心想這孩子不會再受折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