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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47:01 作者: 沈南汐
    有一個周末他來早了,林子葉在廚房做飯,他便在屋子裡給她整理書籍,然後是抹地,累得一頭汗,後背上的襯衣透著汗漬。

    想這位三少爺除了出國讀書時獨立了幾年,從出生到現在都是有人跟著伺候的,哪裡幹過這種營生,他不但把房間收拾的纖塵不染,還幫林子葉修理了有點培的淋浴蓬頭。

    林子葉知道陳晉南心裡不好受。

    這麼個大男人,那樣的身分和家庭背景,想必不難過到極點是不會這樣的吧。她腦子裡總是想著多年前那個風塵僕僕去找她的那個少年。再想想他如今的年齡和地位,終是不忍心責備他。

    剛開始林子葉真的不習慣他來,可是看著他兩眼直直地盯著放在書房柜子上的童童和以璨小時候的照片,發呆時那難受的樣子,便也跟著難過。後來漸漸習慣了,便給他泡了茶,陪著他東拉西扯些閒事兒,有時也和他說些童童和以璨小時候的瑣事。

    漸漸林子葉覺得自己老了,嘮叨起來了。有一次她說著說著,不知怎麼說起了丁佳欣死的時候事了。丁佳欣那個後媽的弟弟來處理後事,完了連骨灰都不肯帶走,林子葉只好借錢買了塊墓地給她葬了。又說這些年童童孩子也從沒有給她媽媽去磕個頭,便抹起了眼淚。

    陳晉南仔細地問她丁佳欣墓地的位置,用心裡記了下來。林子葉便說:「我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你好好記著吧,等那孩子回來了,你帶她去看看,給她媽磕個頭。」

    陳晉南聽了,忽然眼眶就紅了。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呆呆地坐著,眼神兒也不知道定在了哪個地方,跟他平時在電視裡的睿智冷峻的形象大徑相庭。

    林子葉心裡一直對陳晉南和童童的關係不是很贊成。陳家,怎麼會輕易接受一個私生女呢?

    可是看著陳晉南的樣子,她又心軟了,心裡感嘆這母女倆怎麼註定都要在愛情上受折磨。

    特別是到了過年這幾天,林子葉更是過的艱難。

    在北京的以璨在童童剛離家以後,回家陪了媽媽一段時間,可是她在北京那兒找到實習單位了,那個老闆是個刻薄人,非要求她春節期間前加班。她前兒回家時耽誤了差不多一個來月的時間,她還要趕畢業設計,寫畢業論文,她老師弄的一個高考輔導班裡那些學生她帶了大半年了,年底前後都是專業考試時間,學生們都不肯放她走,一周還要有幾天時間去兼課,所以過年就沒回家。

    林子葉越是到過年這幾天心裡想童童想的越厲害,嘴上又不好表露出來。總是耳邊聽到童童叫媽媽,還是童童十來歲時的聲音.\n有時又恍惚聽到有敲門聲,心裡盼著過年了,這孩子怎麼也該回家看看吧,哪怕來個電話也好。可是這個狠心的孩子硬是一點消息也沒有,硬是等到大半夜了,陳晉南帶著石頭來敲門,陪著她吃了頓餃子,卻沒想這樣一來更讓她想孩子了。

    這個年過的讓林子葉度日如年,象是大病一場般失去了精神頭兒。林子葉頭髮白了許多,身體弱的風一吹就能倒,掙扎著要上班。那局長這次學乖了,馬上對她討好地說:「您身體不好,休息一段時間吧,單位又沒什麼要緊的事兒。」

    林子葉怕自己真的休息了會一病不起,等不到這孩子回家那一天了,便三天兩頭到單位看看,做點自己能做的事兒。有時候也會幫著寫些稿子什麼,倒也不是很累。

    小丫頭仍是沒有一點消息,林子葉心下害怕起來,覺得這孩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了,她不明白有多傷心的事兒會讓她把媽媽都不要了,她不知道孩子還能不能回來,便隔幾天給她郵箱發郵件,又讓以璨給她qq留言。

    她知道小孩子間流行這些東西,希望有一天她上線能看到這些話。可眼看著都快一年過去了,就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她完全絕望了,整晚睡不著覺,有時候睡著了做的夢全是童童小時候的事兒,經常是她哭著要爸爸的臉,然後是一身冷汗驚醒,這樣折騰下來身體越發不好起來,整個人虛弱的不像是不到五十歲的人。

    當春天過去,夏季來臨的時候,有一件事兒讓徐光忻上了心。

    有一次他參加市教育局的會議,N縣的教局長忙報說,M縣地處B市最邊遠山區,鄉鎮中學缺少老師現象嚴重影響教學質量,現在縣高中的學生.\n有三分之二是城裡的孩子,真正山裡的孩子考上的太少了,這原因並不是山裡的孩子笨,而主要是師缺乏的原因。因此他請市里考慮給N市縣縣一點特殊政策,扶持一下落後地區的教育發展。

    這位局長還舉例子說本縣最邊遠的山區步雲山鄉,因為去年來了一位志願者老師,狠抓英語的教學,今年在中考時,這個鄉一下子就考上了縣重點高中三十多名,全縣英語最高成績的前兩名全是這個鄉的學生一下子轟動了全縣,甚至縣高中還要去那裡挖角,想把那小姑娘調過來。

    徐光忻一聽,眼睛都放綠光了。會議一結束就馬上找到那位N縣教育局長問那個老師的情況。

    可那教育局長說他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子:「我也沒見過本人啊,只聽說是北京來的一個小姑娘,像是離家出走的孩子,還不到二十歲,一口普通話說的真好。聽說還幫學校的一個孩子矯正了口氣的毛病,弄的鎮上結巴都找她治病去了。」

    徐光忻聽的五迷三道的,聽前幾句不就是說的童童那小丫頭嗎,可是後面又扯上了矯正口吃又讓他迷惑不解了,那小丫頭沒聽說有這本事啊。心裡想著,但也覺得不能放過,想著這個周末自己一定要先親自去看一下再說。

    這一年的入夏以來雨水特別的多,從八月中旬就開始下,直到過了九月份了還是下個不停。

    步雲山鄉有一個大水庫,是B市飲水的水源地,水庫修的很大,把幾座山頭都圍在當中,形成了湖心島,那一帶風景特別好看,陳晉南準備建四A風景區選址就是以這裡為中心的。童童在去年五·一拍片子的時候去過裡面一次,那裡的風景讓她留戀忘返,她都不知道離B市這麼近的竟然有著這麼秀美的山水。而到了這所學校開始教書,她反而沒有往裡面深走,一是這裡面人煙稀少,她一個人去不安全,二是她也實在沒時間,課餘時間都給學生補課了,只能偶爾和幾個男生一起在附近轉轉。

    在新學期開學以後,學校又來了一位志願者,姓崔,是B城師大的,今年剛畢業的小伙子,是學數學的,在這裡當兩年教師回去以後會保研。小崔老師來了以後,她才在一個周末和他一起進去過一次,但是因為天下雨,也沒走多遠便返回了。

    學校新學期開學以後童童的課更多了,自於去年六月份的中考成績非常好,今年有好些個家長要求童童教孩子們的英語,可是她的體質很差,校長怕她太累了,便還是讓她只帶三個班的英語課,不過周末還有一個補習班,不收費,只是針對那些要參加中考的學生。不過學生家長們知道童童是一個外地來的小姑娘,便會讓孩子們給她帶些吃的,所以童童這半年基本是吃百家飯了。

    這到了秋季的這場雨老天連著下了三天三夜沒有睜眼,步雲山的水庫水位已經超過了蓄水量,再下就要放水泄洪了。學校的後山上形成了一道山洪,洪水和著泥石滾滾而下,猶如千軍萬馬在奔騰。

    老校長看著這天氣,擔憂地說:「家住近的學生可以放學回家,住的遠的們沒家長來接暫時不要走。」步雲山鄉地處山區,有的孩子們回家是要走山路和過河的,非常不安全。

    學校的老師分頭送住的近些的孩子回家了,學校只留下了小崔老師和童童在一起照顧沒有回家的孩子。

    小催老師比童童大三歲,很靦腆,長的高高瘦瘦的,斯斯文文,話雖然不多,但是課講的不錯,因此也很受孩子們歡迎。從他來學校以後,倆個人漸漸熟了,和童童相處的很不錯,升爐子的活兒基本都讓他包了,童童有時做飯都會帶著他的份兒,倆個人倒也能處得挺好。

    童童數了數,一共有二十來個學生走不了,便都集中在一間教室,她讓崔老師去鎮上一家開著門的食雜店買了兩箱方便麵回來,回宿舍燒了壺開水給學生們一人一碗泡了面吃,陪著孩子一起等著雨停。

    天漸漸晚了,雨一點兒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風很大,還夾著閃電炸雷,有的女生害怕便小聲哭了起來。其實童童也是害怕的,她從小就怕打雷,平時在家打雷的時候媽媽都是把她抱在懷裡捂著她的耳朵,可是現在對著這二十多個孩子,她再怕也不能表露出來。便把兩個小點的女生摟在身邊安撫她們。便也真是個老師的樣子。

    到了晚上七點多鐘的時候,整個鎮上都停電了,教室里又冷又cháo,孩子們冷的瑟瑟發抖。童童和小崔老師分別回到宿舍,把所有的衣服被子拿來讓孩子們披在身上,又圍坐在一起取暖。

    過了一會兒老校長來了,用籃子裝了好多吃的過來。還拿了手電和蠟燭。孩子們看到校長和老師們都和自己在一起,便高興起來,也不像開始那樣害怕了。

    為了減少孩子們的恐懼,童童說:「我教大家說繞口令好不好?」

    孩子們抖著音齊聲答:「好」

    於是童童清了清嗓子開始教他們背繞口令。

    老龍惱怒鬧老農,

    老農惱怒鬧老龍。

    農怒龍惱農更怒,

    龍惱農怒龍怕農。

    她先是快速背一遍,然後再一句句教孩子們背教裁了兩遍便讓孩子們從頭開始整首背,孩子們哪兒能像她背的那樣溜啊,錯的離譜,引來一陣鬨笑。於是她又教一段:

    牛郎戀劉娘

    劉娘戀牛郎

    牛郎年年念劉娘

    劉娘年年戀牛郎

    郎念娘來娘戀郎

    兩段繞口令背下來,把孩子們累的滿頭冒汗,不冷了也不怕了,嘻嘻哈哈歡笑聲在這狂風暴雨之夜傳的很遠很遠。

    連小崔老師都不得不佩服這比自己小几歲的女孩子的沉著,孩子們的情緒非常高漲,又要給老師背詩,還有一個學生給童童唱起了山歌。

    那些童稚的聲音讓童童從未有過的感動,她覺得這是這個世界上最乾淨的聲音,孩子們的心靈是那麼純拮,她很想在這個時候給媽媽打個電話,讓媽媽也聽聽這麼幹淨透明的聲音,分享她的喜悅。

    在這剎那間,她忽然了解了當年媽媽為什麼帶她回家,深愛她這麼多年了。

    63

    63、你正要去史卡保羅集市嗎...

    她又想到了那個人。

    她不知道這暴風雨之夜在幹什麼,他會為自己擔心嗎?記得在Z大公寓住的時候,有一次也是下暴雨,炸雷一個接一個像是要把屋子劈成兩半,嚇得她躲在被子裡出了一身汗。廚房的窗戶沒關,雨傾泄進來她也不敢去關,試探著給他打了電話,沒想到他當即呵斥她打雷的天氣不能用手機。後來知道他在下邊一個縣裡調研,本來是想第二天回B市的,接到她的電話後,連夜開車趕了回來。那一夜在他身邊睡的很踏實,他半靠在床頭上,側身護著她在懷裡,當她是嬰兒一樣哄著告訴她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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