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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47:01 作者: 沈南汐
    「啊,是這樣!」這個男人做什麼事情都無懈可擊,如罩著一枚堅固的盔甲。「那謝謝您!」不知道媽媽會不會同意這個理由。

    暑期來臨了,這個城市又是旅遊熱點城市,遊客日益多起來,所以推銷一天她至少可以賺五十塊錢,最多時賺了八十呢。

    中銀廣場地處B市最繁華的商業街,也是B市高檔的商場之,童童和叢曉文便在廣場中央大堂推銷一種新的飲品。

    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從左側的扶梯上下來一群人,童童只所以注意到他們,是因為那些人都穿著深色西裝。六月末在商場遇到一堆穿西裝的人當然是夠醒目,於是,童童便對上了那張妖孽的臉。那人的目光掃過她的臉略停頓了一下,停沒什麼表情地擦過她身傍往外走去,隱約中似乎聽到他在問身邊的人:「推銷的都是些什麼人?」

    「大部分是做暑期工的學生。」

    「查一下,最好不要讓人家找來說我們用童工!」

    「哇!」

    幾個一同來做推銷的女生花痴起來:「好帥哦!」

    「我就迷這種酷酷的帥哥!」

    叢曉文目送那一眾人遠去,慢慢轉回頭來迷惑不解地盯著童童:「童童,我怎麼覺得那妖孽一直在看著你呢?」

    童童抿了下嘴,拍了下她的頭:「那種桃花兒眼亂掃誰都看,老母豬都不會放過,想什麼你呢!」

    超市促銷到晚上八點結束,和叢曉文分手,拖著經疲力盡的身體出來坐了兩站坐公共汽車,下車還未走到自家小樓,就看到了那輛「馬車」。

    「上車。」他打開車門。童童剛爬上車,車子便竄了出去,轉眼就來到了上次到過的那間會所。

    仍然只有他和她倆個人。等他們坐好,服務生即開始訓練有素的上茶走菜,低聲地問他要什麼水酒飲品。

    童童默不作聲地隨他怎麼樣,吃他給她夾的每道菜,吃他給剝的蝦蟹。

    「陳先生,如果您找我就是為了請我吃一頓飯,我想以後不用了,媽媽病好了,她會做很好吃的飯菜,您已經陪著我們渡過了人生最困難的時刻,說感謝已經不能表達我和媽媽的心情了,但是您工作很忙,我想如果你有事情就請直說,如果沒有,那麼就謝謝你的晚餐,我要回家了。」

    當童童不客氣地吃完那桌精緻的餐食,抹了抹嘴,抬起頭很鎮定地對陳晉南說了這段話。即便她再單純,女孩子特有的敏感也讓她明白陳晉南這樣對她絕不是因為他是媽媽的朋友或是愛周校長之託這麼簡單。

    陳晉南頓了下,低眉扯了嘴角,仍是沒有任何表情:「我和你媽媽是朋友。」

    「嗯。」她也沒什麼表情地應著。

    「你父親蘇航......」

    「我沒有父親。」聲音尖銳地打斷他的話,一縷慘白浮上了那張巴掌大的臉,整個人也煞時變得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從來她就知道自己和姐姐不是一個父親,因為,在她十歲的那年春節,那個男人來B市,給姐姐打電話約出去見面,雖然事後姐姐輕描淡寫的說,他有事兒找媽媽,因為媽媽不想和他見面,派她去見他,但是她還是覺察到了異樣。而媽媽總像是欠了她什麼,對她寵愛有加。小時候和姐姐時而吵嘴,媽媽總是偏著她,訓斥姐姐不讓著妹妹。長大了不再吵架,可是買新衣服總是給她買最好的,姐姐的總是說等讓她等等再買,有時候有新衣服捎回來說是爸爸給買的,可是那衣服的號碼根本不是她穿的號,而且哪有兩個女只捎一套衣服的爸爸?姐姐生氣的時候會說她是後媽生的,但是童童覺得,自己才是沒有爸爸的那一個。因為,從記事開始,媽媽從來沒有說過任何關於她爸爸的事。

    「不許胡說!」陳晉南臉色陰沉,聲音透著嚴厲和冰冷。

    童童忽然覺得吃下的東西都堵在了心口,難過而又吐不出來,眼睛裡像是要湧出一股熱流。

    「我要回家。」不待他反映,便起身向門口跑去。手已經扶到了門把手,卻被一隻大手扼住了手腕拉到一個懷抱。

    「對不起。」他抱住那微微顫抖的小小身子,心底有著說不出的痛。也許,現在不是說她父親的好時候。

    今天下午他在開會,卻接到程中謙的電話,他調侃他怎麼會捨得讓那個小美女出去打工?炎炎夏日,雖然商場有空調,可是總有些登徒子趁機對這些女孩子們吃豆腐。

    「你陳少那樣用心呵護的女孩子,卻在我們中銀廣場做產品推銷小姐!」程中謙不無鄙夷地損他。

    陳晉南心忽然被抽疼了,十七歲的女孩兒,還是個孩子呢,不都應該如公主般被呵護著嗎?怎麼會為了生活所迫在那樣複雜的地方拋頭露面?

    「丫頭,」他推開那小小的身子一段距離,仰身撫上那張倔強的小臉,對上了她清澈的眸子,「我跟你媽媽認識。以前,在我還小的時候,她是一個出色的記者,我看過她的每一篇報導,雖然後來她不做記者了,但是她卻做了一個好母親,很好很好的母親,我想幫助她照顧你。」

    「這不是一個充分的理由。」對於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這確是解釋的勉強。

    「我尊敬每一個熱愛生命的人。」他沉重地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深邃。是這樣的吧,那樣一位熱愛事業,熱愛生活的年輕女子,卻為了一個無辜的生命而落魄至此。「如果你一定要一個理由,就相信叔叔的話,讓我來照顧你們。」

    太深奧的話她聽不明白,抬頭看著這張甚是英俊的臉,有著她不了解的沉重。

    媽媽無疑是令她尊敬的,當然也值得她的朋友尊敬,這是她能接受的一個事實,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陳晉南還有什麼理由對她這樣關愛有加。爸爸,那是她成長中最陌生最無奈的一個詞,如同深埋在心底的一塊傷疤,不必再翻出來讓自己難堪就好。

    她貪戀這溫暖的懷抱,有著父親的味道,讓她著迷。

    第7章當爹太年輕了

    日子好像就這樣過去了,林子葉的身體好起來,術後剛滿一個月就上班了。

    童童的專業是藝術類,所以錄取在提前批。七月十一號,童童收到了Z大藝術學院傳媒系播音與主持專業的錄取通知書。通知書是寄到媽媽單位的,童童一口氣跑到媽媽辦公室,摸著錄取通知書上面自己的名子,與媽媽抱頭痛哭。

    她不知道媽媽這些年都受了多少委屈,只是覺得媽媽對什麼都很淡然,她像是把所有的熱情和精力都給了她們倆姐妹,只有在面對她們姐妹時,她才會露出慧黠與幽默。她除了單位同事,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單位又是一個清水衙門,沒什麼油水,職務多年不升,工資多年不漲,如果不是外公外婆接濟,她們娘仨怕早就餓死了。

    隨著童童越長越大,心裡漸漸明白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兩個女兒,其中還有一個父不詳,受到的非議和白眼可想而知。

    整個暑假童童都在中銀廣場打工,不過後來不做產品推銷,帶班的經理按排她和叢曉文一起到頂樓的西餐廳做領位員。除了包中晚餐,工資也高出許多,算上加班費,一個暑期下來,她的學費也七七八八了。她知道這應該那個妖孽帥哥有點關係。因為有一天看到他請一個女人來喝咖啡,聽到餐廳經理恭恭敬敬地叫他程董。也有個別老員工在指指點點議論老闆怎麼樣。不過童童也只見過他這一次,好像他不常在這邊,慢慢也知道這中銀廣場是家大型百貨鏈鎖企業,總部在北京。

    蘇以璨放暑假回來已經是七月下旬了,知道媽媽做了手術,氣得罵了童童一頓,一邊哭一邊說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真當我是後媽生的啊。

    以璨是個大線條的孩子,再生氣的事情睡一覺便也放下了,通過高中老師找了一個美術培訓班的教學工作,教一群十來歲的孩子們畫畫。

    林子葉很欣慰。含辛茹苦養大的兩姐妹終於能知道要替她分擔了,她覺得這喜悅是雙份的,就如同她的辛苦也是雙份的一樣。

    於是,這個假期一家三口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過去了。在姐姐蘇以璨離開家的前兩天,全家決定出去吃一次飯慶祝童童順利升入大學,而且是到最有名杭州菜館。

    林子葉手術後雖然上班了,但身體一直在恢復中,因此只能吃清淡的東西,再說她本來就是南方人,喜歡杭州菜。

    B市最有名的杭州菜館叫瀟湘園,是個五層樓的建築,一樓是散台,小橋流水下,鯉魚嬉戲,翠竹叢繞,仿若仙境。二樓以上是包間,裝修講究,服務周到,但總體來說,這家菜館還算價格公道,菜的口味兒也正宗,因此晚上的客人常常是要提前預訂。因為這地方離林子葉單位不遠,童童和以璨便提前去接媽媽下班,然後直接去了瀟湘園。

    林子葉一場大病以後氣色好了很多,小女兒又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真是了了她一份心思。倆個孩子一個暑假打工賺學費,又搶著做家務,讓她覺得這近二十年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到飯店坐下,童童和以璨點了菜,一家人便開開心心吃了起來。

    林子葉對以璨說:「等寒假的時候你們倆去外婆家看看,外公外婆幫我養你們這樣大,不能做小白眼兒狼。」

    以璨撇著嘴說:「寒假我和童童一起去,我們倆長這麼大都沒去過外婆家,我們今年去外婆家過年吧。」

    童童跟著起鬨說:「我是一定去的,你不去我自己去。」

    以璨瞪妹妹一眼:「小東西,翅膀還沒長硬呢,就想甩了你老姐我?」

    童童皮著臉和姐姐耍賴:「好嘛好嘛,我等你一起去就是啦」

    一家三口點了六個小菜,又叫了大杯的飲品,正吃的開心,忽然服務生端來了兩盤精緻的菜,還有一瓶紅酒。

    那服務生說是樓上一位陳先生贈的。

    她們只認得一位陳先生,近期他像是無處不在。

    童童和媽媽對望一眼,沒有說話。

    林子葉嘆息一聲,對服務生笑了笑說:「替我們謝謝陳先生了。」

    童童好歹在西餐廳打了一個暑期的工,認得這瓶紅酒是這桌菜價的十幾倍。她看了看媽媽的臉色,見沒什麼不開心,便仗著膽子問:「媽媽,我們家和這陳叔叔有什麼淵源嗎?」

    林子葉有些震驚,童童的敏感和聰明比她料想的更甚。

    「是的。」她心裡惦量著要怎麼說,卻見陳晉南慢慢繞過那叢翠竹走了過來。

    林子葉看住向這邊走來的身影,臉色已是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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