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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43:14 作者: 童子
    甄心受不了他的窩囊:「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我不想我媽出門買個菜都抬不起頭,」張准半轉過身,不敢面對他:「她根本不知道同性戀是什麼。」

    甄心覺得焦躁,躁得兩側太陽穴抽痛:「你怎麼這也怕那也怕,膽小鬼!」

    張准多少被刺傷了:「是,我膽小,可社會就是這樣,我家那邊就是這樣,大陸就是這樣!」賭氣地,他拋出一句:「比不了你們台灣。」

    甄心擰起眉頭:「什麼叫『我們台灣』,你什麼意思!」

    張准較著勁不道歉,甄心也在忍,壓抑在爆發的邊緣:「你想想高准和方熾,他們難不難,那麼絕望了還在一起,難道我們都不如兩個假人嗎!」

    張准最怕聽這個:「那是虛構的,是幻想,是劇本!」

    甄心抓住他的肩膀:「故事是假的,感情是真的!」

    張准推開他:「甄心,你入戲太深!」

    「我入戲深?」甄心怒不擇言:「是誰在床上喊我『方熾』!」

    張准皺眉:「什麼時候!」

    甄心知道自己失言了,平復下來,輕聲說:「你敢說我們不是入戲?」

    張准不得不沉默,這沉默撕人的心、裂人的肺,嘴唇開開闔闔,他說:「是……入戲,」聲音比甄心更小:「最多一周,戲就殺青了,我們也該出戲了。」

    明知道是氣話,甄心還是摔門而去,張準則懊惱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陳正森讓周正宣布開會,各部門的人漸漸聚過來,張准在門外抽菸,陳正森很順口地叫甄心:「哎,喊下張准。」

    太平常的一件事,甄心卻看了看四周,見小鄧和小汪遠遠靠在窗邊:「鄧子澄,喊張准進來,開會了。」

    陳正森和周正對視一眼,沒說什麼,張准掐了煙進來,周正很習慣地給他指著甄心旁邊的空椅子,張准卻一反常態,到對面攝影組坐下了。

    這種變化誰都看得出來,但誰都心照不宣。

    「好啦好啦,開會,」陳正森用劇本敲打椅子扶手:「這是我們組最後一次工作會,你們都看過拍攝計劃了,還有四天半的戲,但先跟你們說,隨時可能加戲!我就說幾點……」

    甄心電話振,看他那打怵的樣子,張准知道是李伶俐,他捂著嘴接起來,沒幾句就興趣盎然了:「嗯嗯……電影還是舞台劇……哦,資方?」

    是接到新工作了,張准很羨慕,也有些失落,能說給影帝的戲,資源都不會太差。

    「今天是夜戲,但我白天有事要出去,五點以後咯,五點到七點有時間,好。」

    他掛了電話,張准立刻移開眼睛,陳正森還在講,口沫橫飛的,「叮咚」,是簡訊聲,張准掏出手機,看是媽媽的號碼:工作再忙也給丹怡一個電話呀。

    媽,其實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打好了字,要按發送,手指卻猶豫,想了想,他把那些字刪掉,只回了個「好」。

    黑洞洞一片,張准摸來摸去,四周全是牆壁,胳膊抬不高,因為衣服太板,打著束腰,像是酒會穿的小禮服,領口還有蝴蝶結。他亂撲亂推,不知道哪一面牆豁然開了一條fèng,燈光和喧譁聲趁隙而入,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夢。

    走出去,外面是個很大的會場,有許許多多的男女,架著大大小小的機位,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頭看,驚訝地叫:「師哥!」

    吳融親熱地笑著,摟著他的肩膀往裡走,張准好奇地窺伺自己的夢境,與西裝筆挺的陳導和周正擦肩,一個晃眼,在人群匯集處,他看見了一身盛裝的甄心。

    甄心也看見他了,貪婪地盯著,張准噙著笑向他走去,因為是夢境,有種無所畏懼的放鬆,他們越走越近,甄心目光卻變得閃爍,以至於生硬地別開。

    「甄心,看看,」吳融招呼他:「誰來了!」

    顯然,甄心的驚喜是假裝的:「哎呀張老師,」他客套地伸出一隻手:「好久不見。」

    這是要和自己握手嗎?張准抿著唇,愣愣望進他的眼睛,吳融拿胳膊肘碰他,他才想起抬手,虛虛地一握,甄心明顯是沒話找話:「一年沒見了,怎麼樣?」

    張准稀里糊塗回答:「挺好的……」他還想說什麼,事實上,他有滿肚子的話對他說,這時劇場提示音響起來,來賓們紛紛入座。

    兩人的座位挨著,這麼近,甄心都沒轉頭看一眼,主持人上台,攝影機開機,這些張准全不在意,他只盯著他,描摹他時髦漂亮的鬢角,感受他不屑一顧的冷漠,心裡像被扒開了一道口子,張准著急和他攀談,突然音響大作,寬大的LED屏亮起來,上面打出一行效果字:世人目光可怕,你我牽手到底----《入戲》全球首映禮!

    原來如此,張准苦澀地扯動嘴角,戲早就結束了,他們之間剩的,只有清醒的尷尬。

    叮鈴……叮鈴鈴……不知道哪來的鈴聲,張准煩躁地拉著領結,努力保持微笑,因為攝影機在拍,他對自己說,世人在看。

    叮鈴……叮鈴鈴……他驀地睜開眼,是酒店房間熟悉的天花板,翻身下床,失魂落魄地去開門,小鄧站在那兒,皺了皺眉,在他臉上抹了一把,張准這才知道,自己哭了。

    「睡這麼早。」小鄧進屋,開電視。

    張准去洗手間拿毛巾:「秦迅兒臨時請假,我們這組歇了。」

    「好巧,」小鄧拎著塑膠袋上床:「我在A組幫忙,等了兩個小時,影帝也沒出現。」

    張準的臉僵了一下:「哦……」他不喜歡這種巧合,小鄧一邊換台一邊從塑膠袋裡拿出鴨脖和啤酒:「我感覺,這場球會踢得很膠著。」

    他完全沒說中,球賽過早進入了垃圾時間,中場結束時,他已經歪著頭睡著了,凌晨四點半,張准接到甄心的微信:吵醒你了嗎,醒了的話,上來啊。

    張准放下手機盯著電視,他想當自己是睡著的,可屏幕里被踩得稀爛的糙場、那些漫無目的的運球,都讓他心煩意亂,瞥一眼小鄧,他輕輕下了床。

    甄心開門迎他的時候非常意外:「這麼快!」他穿著一件嶄新的禮服襯衫,漿得雪白:「你等我一下。」他要進洗手間,半道又折回來,拿雜誌把桌上的什麼東西蓋住了。

    張准有些失神,那個夢讓他恍惚,好像眼下的這些甜蜜,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甄心應該是在洗手間換衣服,他總喜歡搞些「小動作」,真的是無心之舉,張准隨意挑起雜誌看了看,卻嚇得即刻抽了手。

    下頭是一個白色的戒指盒。

    說心不亂是假的,他回頭望了望洗手間,偷偷從雜誌底下拿出盒子,慢慢打開,果然是對戒,他取出一隻,鉑金內鑲鑽,壁上刻了一行小字:「Tigar in My Love」。

    吾愛猛如虎。一瞬間,張准驚訝得簡直要落淚,胸膛像被充了氣,愛和感激仿佛巨浪,猛地沖昏他的頭腦,對,是感激,不知道該感激誰的那種感激。忽然的,他又瞧不起自己的患得患失,想起剛剛那場夢,似乎「世人目光可怕,你我牽手到底」才是真正的隱喻。

    顫著手,他把戒指藏回雜誌底下,故意離得遠些,裝作若無其事站到床前,從這裡,一偏頭就能看到洗手間的情況,甄心正手忙腳亂調整領帶的位置。

    床上響了一聲,是手機,張准並不想看,可下意識地一瞟,屏幕上有一條裂痕,是他昨天早上摜的,裂痕下頭,有一條新簡訊通知,發送人是秦迅兒。

    小鄧的話一下子鑽進耳朵,張准知道不可能,但心口就是揪著,像個檢查男朋友電話的傻女人,他躡手躡腳抓起手機,往上一划進入密碼頁。

    甄心沒說過他的生日,但張准知道,輸了兩次,都不對,緊張和挫敗感讓他慚愧,轉手就要把電話扔下,電光石火的,他吞了口唾沫,嘗試著輸入另一組數字。

    這短暫的一秒鐘,他有驚惶,有期待,甚至嘲笑自己的愚蠢,可主屏幕就是那麼一下子亮了----他用自己的生日給甄心的手機解了鎖,秦迅兒說:我到了,你還睡嗎?

    欣喜不過剎那,轉眼就都破碎,他們之前確實在一起。

    張准捏緊拳頭,他又開始懷疑了,懷疑未來,進而懷疑那對戒指,他去翻通話記錄,這時甄心在洗手間說:「我想過了,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反正要在一起的嘛,我多讓一點也沒什麼。」

    電話、微博、微信,沒有任何痕跡,張准就要鬆一口氣,這時恰巧看到相冊圖標。甄心喜歡拍照,亂七八糟的圖片一大堆,他上翻下翻,沒看到秦迅兒,卻看到了另一張照片,是自己,醉意朦朧的,盯著鏡頭的眼窩酡紅,臉上有幾滴辱白的液體。

    張准暗罵甄心色情狂,可腦子有些遲鈍,他想不起這個場景,是一丁點也想不起,直到看了拍照日期,他登時怔在那裡。

    甄心從洗手間出來,因為興奮,並沒注意張準的舉動,他徑直去取戒指,然後從背後走來:「Hey,honey!」他說,張准隨著他的呼喚轉身,手機從無力的手掌里滑脫,打了幾個轉,跌在甄心腳邊。

    他單膝跪著,盛裝黑禮服,胸口插一支紅玫瑰,右手托著打開的戒指盒:「我想給你一個驚……」邊說,他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摔過來的手機上,屏幕亮著,是那張他每天晚上都會看一遍的照片。

    後頭的話堵在喉嚨里,不等他抬頭,張准快步從他身邊擦過,美好頓時變成了狼狽,留下來的只有「砰」地一聲門響。

    甄心也看見他了,貪婪地盯著,張准噙著笑向他走去,因為是夢境,有種無所畏懼的放鬆,他們越走越近,甄心的目光卻變得閃爍,以至於生硬地別開。

    「甄心,看看,」吳融招呼他:「誰來了!」

    顯然,甄心的驚喜是假裝的:「哎呀張老師,」他客套地伸出一隻手:「好久不見。」

    這是要和自己握手嗎?張准抿著唇,愣愣望進他的眼睛,吳融拿胳膊肘碰他,他才想起抬手,虛虛地一握,甄心明顯是沒話找話:「一年沒見了,怎麼樣?」

    張准稀里糊塗回答:「挺好的……」他還想說什麼,事實上,他有滿肚子的話對他說,這時劇場提示音響起來,來賓們紛紛入座。

    兩人的座位挨著,那麼近,甄心都沒有轉頭看一眼,主持人上台,攝影機開機,這些張准全不在意,他只盯著他,描摹他時髦漂亮的鬢角,感受他不屑一顧的冷漠,心裡像被扒開了一道口子,他著急和甄心攀談,突然音響大作,寬大的LED屏亮起來,上面打出一行效果字:世人目光可怕,你我牽手到底----《入戲》全球首映禮!

    原來如此,張准苦澀地扯動嘴角,戲早就結束了,他們之間剩的,只有清醒的尷尬。

    叮鈴……叮鈴鈴……不知道哪來的鈴聲,張准煩躁地拉著領結,努力保持微笑,因為攝影機在拍,他對自己說,世人在看。

    叮鈴……叮鈴鈴……鈴聲愈響愈急,他掐著太陽穴忍耐,突然,像被誰從背後狠狠推了一把,驀地睜開眼,是酒店房間熟悉的天花板,翻身下床,他失魂落魄地去開門,小鄧站在那兒,皺了皺眉,在他臉上抹了一把,張准這才知道,自己哭了。

    「睡這麼早。」小鄧進屋,開電視。

    張准去洗手間拿毛巾:「秦迅兒臨時請假,我們這組歇了。」

    「好巧,」小鄧拎著塑膠袋上床:「我在A組幫忙,等了兩個小時,影帝也沒出現。」

    張準的臉僵了一下:「哦……」他不喜歡這種巧合,小鄧一邊換台一邊從塑膠袋裡拿出鴨脖和啤酒:「我感覺,這場球會踢得很膠著。」

    他完全沒說中,球賽過早進入了垃圾時間,中場結束時,他已經歪著頭睡著了,凌晨四點半,張准接到甄心的微信:吵醒你了嗎,醒了的話,上來啊。

    張准放下手機盯著電視,他想當自己是睡著的,可屏幕里被踩得稀爛的糙地、那些漫無目的的運球,都讓他心煩意亂,瞥一眼小鄧,他輕輕下了床。

    甄心開門迎他的時候非常意外:「這麼快!」他穿著一件嶄新的禮服襯衫,漿得雪白:「你等我一下。」他要進洗手間,半道又折回來,拿雜誌把桌上的什麼東西蓋住了。

    張准有些失神,那個夢讓他恍惚,好像眼下的這些甜蜜,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甄心應該是在洗手間換衣服,他總喜歡搞些「小動作」,真的是無心之舉,張准隨意挑起雜誌看了看,卻嚇得即刻抽回了手。

    是一個白色的戒指盒。

    說心不亂是假的,他回頭望了望洗手間,偷偷從雜誌底下拿出盒子,慢慢打開,果然是對戒,他取出一隻,鉑金內鑲鑽,壁上刻了一行小字:「Tiger in My Love」。

    吾愛猛如虎。一瞬間,張准激動得簡直要落淚,他像被什麼東西攫住了,走不脫,他知道那是愛,於是不想再反抗,乖順地,想就這麼獻上咽喉。

    他把戒指藏回雜誌底下,故意離得遠些,裝作若無其事站到床前,從這裡,一偏頭就能看到洗手間的情況,甄心正手忙腳亂調整領帶的位置。

    床上響了一聲,是手機,張准並不想看,可下意識地瞟過去,屏幕上有一條裂痕,是他昨天早上摜的,裂痕下頭,是一條新簡訊通知,發送人是秦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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