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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43:14 作者: 童子
    甄心點頭,陳正森追問一句:「能不能做到?」

    甄心無力地說:「能。」

    回到3705之前,甄心是無精打采的,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按下門鈴,貼著門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他整個人就興奮起來了,指頭在門上輕輕地劃,急不可耐。

    門打開,黑著燈,一個溫暖的懷抱把他接住:「怎么喝這麼多……」有點埋怨,有點心疼,房燈開了,甄心看見他,裸著肩膀,散著頭髮,睡眼惺忪的一張臉。

    他激動地摟住他,要親他的嘴,張准躲了一下:「哎你等……」他幾乎要掙脫開他的懷抱:「我先去看一眼師哥。」

    「他讓我喝倒了,」甄心胡說,他不想讓他走,轉個圈把人重新摟住,眼睛往下一掃,看見地上放著一雙白波鞋:「你的鞋?」

    他沒見過,張准順著他的視線看:「啊,明天的道具。」

    一股醋勁兒突然竄上腦門,甄心啞著嗓子,兩手往他的大短褲里伸:「穿上我看看。」

    「幹嘛?」張准哭笑不得,害羞地拉他的手。

    「穿上,我就看一眼。」甄心真喝多了,操著嗲嗲的家鄉話,毫不顧忌地撒嬌。張准拗不過他,拎著鞋坐到床邊,光腳穿上一隻,嶄新的珠光白,一截纖細的腳踝,順著性感的踝骨往上看,是光裸的小腿,甄心直著眼蹲下,抓住那隻腳,牢牢握在手裡。

    張准當他是醉了,雖然覺得怪,也沒多想,很慢很慢地,甄心扯他的鞋帶,扯開了托著腳後跟把鞋脫掉,然後捧著腳,往敏感的腳趾fèng里舔進去。

    太奇異的觸感,張准叫了一聲,從腳掌到大腿內側麻成一片,他躺倒了拼命往後縮,甄心死死拽著,吸住那些無辜的腳趾。

    張准被舔得眼淚都冒出來了,眯著眼躲頭頂的燈光:「你……」他不知道怎麼問:「是那種嗎……喜歡腳……」

    「戀足?」甄心吐出他的腳趾,順著大腿爬上來,放鬆全身壓在他身上:「我是戀你,你的腳,你的手,鼻子、眼睛、嘴巴,」他吸吮他的下巴頦兒,把那一小塊皮膚吸得通紅:「我都要。」

    赤裸裸的情話,張准第一次聽人說:「別拿我當女人騙……」他羞澀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緊張地攥著拳頭,甄心這時冷不防掐了他腰側一把:「那個公狗腰,你做給我看?」

    「什……」張准聽清那個詞了,可沒勇氣重複,對方下流的挑逗讓他羞憤得無地自容:「你給我下去!」

    甄心死皮賴臉,往下拽他的短褲:「屁股……好了嗎?」

    張准終於捨得抬腿蹬他:「你腦子裡成天想的什麼!」

    「想你,」甄心痴痴地說,坦誠地看著他的眼睛:「想和你再來一次。」

    第50章

    一間有流浪貓穿梭的爵士酒吧,放著Chet Baker的《My Funny Valentine》,流動的鋼琴伴奏、簡單的人聲、微醺的酒意,高准斜靠在旁邊的男人身上,這人是他喜歡的類型,斯斯文文戴眼鏡,就是手不太規矩,還好,他蠻享受的。

    「走嗎?」那人問,高准揚著下巴,一副審視的樣子,剛要說「好」,那人被猛地從背後拽開,是那傢伙,穿著洗舊的牛仔褲,一雙髒球鞋,拉著高準的胳膊,把他從高腳椅上扯下來,攬著腰往店外推。

    「喂!」戴眼鏡的男人不甘心,但又有點怕,站在原地喊了一嗓子。

    那傢伙停下來,不屑地回過頭:「這我對象兒!」

    出了門,高准使勁推開他:「誰是你對象!」

    那傢伙的電話響,他接起來:「餵我鄒運,你說……」他伸手招計程車,高准盛氣凌人地跟他吵:「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鄒運,你他媽離我遠點!」

    車開過來,鄒運推著他上去,司機問去哪兒,高准順嘴說了鄒運的地址,不想記他也記住了,最近幾天都在那兒過夜。掛斷電話,鄒運沒敢馬上吱聲,偷摸的,去摟高準的肩膀,高准搡開他,他又抓他的手,高准不讓碰,他可憐巴巴地說:「那啥,不是怕你吃虧麼……」

    「我就想吃虧,」他一說話,高准立刻來勁兒了,他不是個愛爭吵的人,可面對這個曾經的暴徒,他總有發不完的火:「我想吃個虧怎麼這麼難呢!」

    「不是,吃虧也不能吃給他呀,」鄒運挨著罵,賠著笑:「你看那人,小白臉戴眼鏡,一看就不正經,」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肯定薄情!」

    高准愣了一下,惡狠狠地頂回去:「那吃給誰,吃給你!」

    到地方了,高准下去,「砰」地把車門甩上,鄒運火急火燎結了帳,跟在屁股後頭跑。天很黑了,還沒有路燈,鄒運搶上一步拉住他的手,這回高准沒掙,走到樓下,不知道哪家水管裂了,跑了一地水,高准起腳要蹚,鄒運一猛勁兒把他抱起來,踩過去。

    這種被呵護的感覺讓人恍惚,高准不喜歡:「放我下來!」

    鄒運說得很自然:「你那鞋多貴呀,我這扔了也不可惜。」

    進了單元門,他走前頭,高准跟著他,上三樓,開門進屋,一股豆子的香味,鄒運直接進廚房:「豆粥好了,來一碗不?」

    高准搖了搖頭,開始脫衣服,他在這裡有一張屬於自己的椅子,脫下的衣服扔在上頭,鄒運會替他疊好,脫得一絲不掛鑽進被子,他懶懶翻個身,想要男人。

    鄒運沒端粥,端出來一杯熱水,手裡拿著半隻切開的檸檬,對著杯口一擠,遞到高准嘴邊:「喝一口,喝了再睡。」

    高准握著他的腕子把水喝了,喝完不鬆手,把他往自己身上拽,送著氣說:「要不要操……」

    鄒運掰他的手:「操操操,你怎麼老想著操,」他把杯子放遠,坐在床邊脫褲子:「不刷牙了,給你拿塊口香糖?」他起身要去拿,高准在背後冷冷來了一句:「這得問你啊。」

    他說的是操的事兒,鄒運沒說話,高准以為他要發火,怕,但抖擻著精神,等著一場拖延已久的廝殺,結果鄒運站起來,拽了枕頭和被子,到旁邊塌了半邊的彈簧沙發上去睡了。

    燈黑下,高准孤零零坐在黑暗裡,他憤怒,而且委屈,像顆脹滿了孢子的果實,想借著春風發泄,膨脹著,就要破裂的時候,鄒運說話了:「我第一次……」聲音那麼輕,差點就湮沒在夜色中:「是我的排長。」

    破沙發發出「吱嘎」聲,他似乎坐起來,「啪」地一響,一隻火苗連著一星亮點:「到今天我都恨他,」亮點倏忽變紅:「可我忘不了他。」

    高准靜靜聽著,因為黑,不用裝作關切或者冷漠。

    「他抽菸的樣子,笑起來變深的酒窩,還有夏天盪在槓子上的腿……」鄒運慢慢的,苦澀地回味:「這種事就像……瘟疫,殭屍,或者吸血鬼,一個傳染一個。」

    「傳染」,這是個恐怖的詞兒,高准抱著肩膀:「煙還有嗎?」

    鄒運趿拉著鞋過來,坐到床邊給他點菸:「我傳染了你,你再去傳染別人。」

    高准猛吸一口,然後劇烈咳嗽,鄒運像家人似地拍他的背:「你傳染了幾個?」

    肺頁里第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嗆得高准滿眼淚花:「一個,」他咳:「或者兩個……」

    肺頁里第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嗆得高准滿眼淚花:「一個,」他咳:「或者兩個……」

    鄒運掐掉他的煙,自己叼住:「對不起……」他摩挲他掛著薄汗的額頭和脖頸:「對不起……」

    對不起?高准想笑,一句對不起就一了百了?怎麼可能,這輩子他都不會原諒他,抓起被子蓋住腦袋,他疏離地背轉身,鄒運隔著被子拍了他一陣,抽完那根煙,回沙發去睡了。

    第二天很早,高准就醒了,一睜眼看見那傢伙喪家犬似地蜷在破沙發上,他裹著被子下床,用腳踩他,鄒運被踩得一驚,醒過來:「啊?」

    「我餓了。」高准居高臨下看著他。

    「啊,」鄒運眨了眨眼:「我給你熱粥。」

    「我要吃麵包,塗黃油。」

    鄒運揉著眼睛找褲子,呵欠連連:「行,我去給你買。」

    他很利落,拿上鑰匙就出門了,老鐵門在背後關上,屋子立刻空了,高准環顧這間侷促的老房,鼻樑發酸,眼淚撲簌掉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哭什麼,把臉埋在被子裡,一個人默不作聲地悲傷。

    這種悲傷一上來,他就想找手機,昨晚放在床頭了,他正要去拿,門鎖響,鄒運開門進來,帶著一身涼氣,一把抱住他,從被裡往外剝他的臉。

    高准不讓碰,彆扭地躲閃:「麵包呢?」

    「沒買……」鄒運笨拙地擦他的眼淚:「穿衣服,我們出去吃,一起。」

    高准不說話,鄒運就拉他的被子,拉開了扔在地上,露出一具光溜溜的肉體:「衣服穿上,」他從椅子上拽他的襯衫,一拽,什麼東西掉下來,鄒運追著去撿,是一枚水晶袖口。

    袖口提醒了高准,他在金錢上是有優越感的,於是故意刺激鄒運,用一種惡劣的口氣:「Swarovski中古水晶袖口,市價一萬二,一隻。」

    鄒運應該表現得自卑,或是其他床伴那種明晃晃的貪婪,可是沒有,他小心地把袖扣放在桌角,憤憤罵了一句:「操,太他媽貴了!」

    吃過早飯,鄒運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要去唱歌,高准不去他就耍賴,獻寶似地說:「我唱歌特好聽,真的,你聽過一次,肯定愛上我!」

    高准很輕蔑地斜了他一眼,跟著他走進KTV。

    五六平米見方的小包,要了酒,兩個人貼著坐,鄒運躍躍欲試的,卻讓高准先唱,高准看傻瓜似地看他,說:「Cher,Bang bang。」

    「啥玩意兒?」鄒運發蒙,高准推開他,自己去點,音樂響起來,他把麥克握在嘴邊,古早的英文歌,旋律和歌詞都很簡單,他聲音沙啞裡帶點拙,像在娓娓述說一個故事,鄒運傻傻聽著,聽不懂,只是發現唱著唱著,高準的眼睫濕了。

    「Now he’s gone,I don’t know why,And till this day,sometimes I cry,He didn’t even say goodbye,He didn’t take the time to lie……」

    鄒運有點慌,他捨不得他哭,又不知道怎麼哄,不想讓他唱了,又怕他發脾氣,歌詞中那重複的bang bang像是槍聲,高准每唱一次他都覺得心被揪緊。

    「Bang bang,he shot me down,Bang bang,I hit the ground,Bang bang,that awful sound,Bang bang,my baby shot me down……」

    音樂結束,高准瞪著隨機播放的屏幕,久久放不下麥,鄒運攥著他的手:「這啥破歌,一點不好聽,」他擼了把短短的板寸:「我給你唱一個!」

    他唱布衣樂隊的《羅馬表》:「我的男朋友,他的條件兒高,他要一塊羅馬表,我是個窮光蛋,我怎能買得起,買得起!」

    歌如其人,豪放的,透著一股粗糙的傻氣,說是傻,似乎還有些孤傲,高准用餘光打量他,看得出來,他在賣力逗自己笑:「我去偷錢包,被人抓住了,他在一旁哈哈笑,笑你媽了個逼的!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

    這其實是首傷感的歌,哪段感情里沒有撕扯,沒有枉費心機呢?高准輕輕笑了一下,只是一下,鄒運就覺得心頭鬆了,他抓起酒瓶,一邊灌自己,一邊扯著脖子唱,高准拉他:「得了,你這叫唱的好,」他抬手切歌:「俗到家了。」

    鄒運嘿嘿笑:「不喜歡俗的?」他貼著高準的耳朵根:「那下面這首歌送給你。」他站起來,不看歌詞,像個心思婉轉的情郎,痴纏地看著高准,屏幕上出歌名:《絕色》。

    「聽見指尖攀過絕嶺,聽見呼吸吹皺浪聲,

    不吻亦忘形,一吻亦無形,

    我的風光不靠風景。」

    他的聲音真好聽,蘇蘇的,能把人吸進去那種,可這是粵語歌,他似是而非的廣東話實在蹩腳,還大歌星似地皺著眉頭起范兒,高准強忍著笑,假裝默然地偏過頭。

    「沉魚落雁若能動聽,醋雨酸風亦如月影,

    一見又如何,不見又如何,

    你的春色不染心境。」

    鄒運不讓他躲,推開桌上的酒瓶,一屁股坐上去,兩腿把他框在中間,傾著上身欺近來,深情款款地唱:「太好聽的戀愛,看不見亦存在,我一世未明何謂綠柳黑髮亦無礙,」他拂他的頭髮,手指順著他的喉結劃向胸口:「看不到衣衫遮蓋,放不進面容在眼內,」他端他的臉,觸碰他的嘴唇:「免得你帶著明眸皓齒裝飾我身外……」

    高準是抗拒的,可被那酸酸的樣子一逗,也忍不住要笑,是了,誰受得了這樣濃烈的求愛呢,包廂的光暗淡,但看得出,他紅了臉。

    「看不到的戀愛,看不到是誰在,

    你色身根本從來未看一眼,但求沒掛礙,

    看不到對面露台,放不進紅塵在眼內,

    免得你有日懷著絕色,一刀插心內。」

    一刀插心內。麥克順著大腿滑向地面,鄒運突然吻住他,在清晨的KTV,他抱著自己曾經犯下的罪,無妄得近乎乞求地說:「跟我在一起吧……」

    高准很近地看著,看著這個可憐又可恨的人,那個晚上,那些屈辱,被強迫的恐懼,還有方熾,他心裡一疼,決絕地搖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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