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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43:14 作者: 童子
    張准立刻把頭低下去,心裡刺刺地疼,卻假裝帶著笑音:「這樣……很奇怪。」

    是那種被好朋友搔癢的笑,甄心聽得出,他是強撐著在演:「我可能會表現得比較有侵略性。」按照劇本提示,他往前又走了一步,像是親熱,又像是逼迫,張准緊跟著後退,心理的脆弱根本不需要表演。

    甄心一時間恍惚,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做戲,進退著彼此試探的是他倆,還是高准和方熾:「為什麼躲,」他有些哀傷地問,那不是方熾的聲音,是他自己的:「那天晚上我們都抱在一起了,現在為什麼害怕?」

    他說的仿佛就是昨夜。張准眉頭一跳,想回答,卻發不出聲,台詞幾次卡在喉嚨里,甄心不給他時間,急切地往前又走一步,張准被頂上牆壁,後背貼著堅硬的水泥石膏,甄心在他面前兩厘米處,呼出的氣息不斷噴著額頭。

    張准閉起眼,別人看不到,甄心看得清楚,他有一副欲哭的神情。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們倆,和那對顫動的睫毛,劇本寫方熾退開了些,但甄心不願意退,貼著張準的耳朵,他柔情呢喃:「接著我們試試觸碰。」

    他把修長的手指在張准眼前晃:「我碰你的臉可以嗎?」

    張準的眼神在他和那些手指間游移,看著手掌慢慢蓋在自己額頭上,他緊張得冒汗,手指順著鼻樑往下,落在人中,划過唇瓣,甄心腦子嗡嗡的,他早忘了劇本上的順序,幾乎是胡亂地撫摸著張準的身體。

    情況不對了,現場工作人員都能感覺到,互遞著眼色面面相覷,張准慌張地哀求:「能、能不能停下來!」

    「再忍耐一下……」甄心的語氣和劇情不符,敷衍著,像個急躁的色情狂。

    「別……別……」張准開始推搡他,甄心應該表現得意外,然後輕輕地、象徵性地和他拉扯,但他沒有,而是全力箍著張準的手,像要把他據為己有,翻過去從後摁在牆上,死死壓住。張準的肩背一遍遍顫抖,眼淚順著顴骨淌下來,甄心握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扭過臉,就要湊上嘴巴……

    「停停停!」陳正森氣得一把摔了劇本:「甄心你不對啊,完全不對!」

    甄心知道自己過了,訕訕地放開高准,硬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我覺得這麼處理更劇烈,更有戲劇衝突。」

    陳正森給他面子,沒和他頂:「張准,你給他說說戲,」說完補一句,有意給甄心聽:「再這麼下去,拍文戲也得清場!」

    他讓張准說的是戲嗎,不是,甄心明白,垂著頭要攬張準的肩,手卻被抓住了,是小鄧,瞪著一雙年輕衝動的眼,狠狠推了他一把。馮蘊婷趕忙過來,拉著甄心的胳膊,以為他們要動手,四個人暗流洶湧地僵持,沒一個人先出聲。

    最後是張准,用袖口擦了把臉,撥開小鄧走出來,從馮蘊婷手裡拽出甄心的袖子,像給她個交待似地:「說戲。」然後把甄心推進了洗手間。

    「咔噠」一響,關門落鎖。

    第30章

    高准坐在床上,洗過澡,穿著方熾的大T恤,內褲是超市新買的,有點緊。

    方熾從洗手間出來,沒戴眼睛,一邊用毛巾擦頭髮,一邊眯著眼睛看他:「新環境,害怕嗎?」

    「不怕,」高準是害羞,低著頭,露出乾淨漂亮的脖頸:「會不會太打擾你了。」

    「沒事,」方熾隨手把毛巾扔在沙發上,他也穿的T恤,下身比高准多一條大短褲,掀開被子從床尾爬上來:「你腳老不老實,別半夜踢我的臉。」

    高准睡覺非常老實,大多數時間他其實都睡不著,卻撒謊說:「我有時候會亂動,要不……」他緊張地絞著手指:「我們一邊睡吧。」

    方熾愣了一下,這一下,高准卻覺得有幾分鐘那麼長,期期艾艾的,他堅持不住說了實話:「我……想和你睡同一邊。」

    「為什麼?」方熾問。

    高准不答,只執拗地懇求:「睡一邊,好不好?」

    方熾嘆一口氣,把枕頭從床尾拖到床頭,他看不清,但能感覺到高準的視線,是那種急切的,恨不得化作一汪水、一團火一樣的視線:「明天還要上班,早點睡,」他上了床,支起一邊胳膊,把手放在房燈開關上:「我關燈了?」

    「等一等,」高准顯得很神經質:「能不能先拉住我的手?」

    方熾知道,他已經很久沒面對過絕對的黑暗了,這是某些PTSD病人的正常現象:「今天我們可以開著燈睡。」

    「不用,」高准蜷起身體躺下去:「我想讓你看著我在努力。」

    方熾很多年沒有這種窩心的感覺了,像心尖上的肉被誰狠狠掐了一把,他在被子裡抓住高準的手,那隻冰涼的、藝術家的手:「關燈了,眼睛閉起來。」

    高准很聽他的話,閉上眼乖乖躺好,緊接著周圍就暗了,幾乎同時,他下意識握緊方熾的手,耳邊馬上就有聲音溫柔地說:「別怕,我在這兒。」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和床墊彈動的聲音,方熾在一個合適的距離外睡下,高准戰戰兢兢睜開眼,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他有點慌了:「方、方醫生!」

    「嗯?」方熾的聲音懶懶的,和在診室里完全不同。

    「沒事,」聽到他的聲音,高准安心了,可安心不了一會兒,他又惶急地叫:「方醫生?」

    「嗯。」方熾第一時間回應他,高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像個小孩子似地折騰人,這種不知名的焦躁感讓他渾身顫抖,甚至衝動得想哭。

    「怎麼了?」方熾不得不從床那邊壓過來,帶著溫暖的氣息,和一種白天沒有的男性味道,高准不知羞恥地把自己全交到他手中,像個無主的女人,軟軟攀住他的膀子。方熾立刻不說話了,可能是因為黑,也可能是因為在床上,他變得不像自己,而只是個被依賴、被需要的男人,鋌而走險般把人抱住了。

    「啊……」高准滿足得發出一聲嘆息,這聲音極度危險,又婉轉脆弱,在方熾腦子裡形成無數道回聲,他兩手使了大力氣,在高准身上到處撫摸,柔韌的腰線、滾圓的屁股、大T恤拉扯中露出的胸口,和大腿上成片的皮膚,確實像左林林說的,他光滑得像個女性。

    兩人的呼吸聲都大起來,在漆黑的房間中此起彼伏,高准覺得自己像狂風大浪中的一葉舟,顛簸得都要碎了,恐懼感、絕望感、肉體的快感摻雜在一起,讓他放浪形骸地勃起。他開始哼,很急地哼,邊哼邊在方熾身上蛇一樣扭動,越扭膽子越大,他居然夾緊屁股,把勃起的下體在方熾胯上來回蹭。

    方熾早就迷亂了,捧一隻瓷瓶似地捧著他,那麼牢,那么小心,鼠蹊處蹭得發熱,他困惑地承認自己喜歡這種感覺,非但喜歡,還微微嘗試著回應----他下流地擺動胯骨,用半硬的下體摩擦高准勃起的陰精。這個小舉動讓高准發瘋,他的內褲那麼緊,汗水又讓它粘噠噠的,網子似的緊緊兜住屁股,給他帶來一種變態的快感。

    高准鬆開緊咬的牙關,用滾燙的嘴唇去碰方熾的面頰,方熾很敏感地躲開了。高准不放棄,用半個身體的重量墜住他的脖子,偏著頭,從下去夠他的嘴唇,方熾太清楚他的伎倆,先他一步低下頭,把臉埋在他消瘦的脖頸處,緩緩噴出一口涼氣。

    「嗯……嗯……」高准顫顫的,屁股停不住地扭,下身越來越硬,和方熾的死死頂在一起:「方醫生……方醫生!」他沒羞沒臊地摩擦,十個指頭揪緊方熾的T恤,求救似地叫他的名,但方熾不應,只一遍遍捋他的身體,在他的下身上蠕動。

    這一夜那麼長,長得人頭腦麻痹,連怎麼結束、怎麼入睡的都不知道,等高准醒過來,天已經蒙蒙亮,他腰眼酸疼,兩條腿仍然夾著方熾的一條腿,昨晚他就是這樣拱著屁股在那上頭摩擦的。高准羞得不敢回頭,悄悄掀開被子,只見褲襠上黏糊糊的,是一層壓著一層的精液,有些地方已經干透變硬。

    背後有翻身聲,高准像豎起耳朵的小鹿,機警的,一動不敢動,方熾下床了,踩著拖鞋走進洗手間,門關上,洗澡水嘩嘩淌下來。高准抱著腿在床上等,濕粘緊繃的內褲讓他很不舒服,他不敢回憶昨晚的自己,太放蕩太骯髒了,想到這兒,他趕緊起身查看被子,生怕弄髒了方熾的床鋪,正弓著腰,方熾出來了。

    他不看他,自顧自穿衣服,高准怕了,輕輕地叫:「方醫生。」

    他不理他,徑直到廚房去弄早餐,高准用自己的襯衫捂住下身,追到廚房:「昨晚是我不好,你千萬別……」

    「好了,」方熾顯得很煩躁:「去洗澡,八點出發。」

    高准心驚膽戰地問:「那……什麼時候陪我回去取東西?」仿佛已經能猜到結果,他瓮聲瓮氣地說:「是不是……不取了?」

    方熾冷漠地背過身,用餐刀切碎一隻剛剝了殼的煮雞蛋:「晚上再說。」

    這一天高准都沒過好,失魂落魄地坐在他的辦公室,布展秘書來找過幾次,都被他推到Justin那兒去了,直到下午三點多,Justin有事先走,他才勉強看了幾個案子。心不在焉地熬到四點半,他動身往方熾那兒去,趕到時李秘書還沒走,親切地給他倒了茶,翻著來訪紀錄說:「最後一個客人了,馬上結束。」

    高准微笑著道謝,在長椅上坐下,果然五分鐘不到,診室門就開了,一個穿西裝的高個子走出來,活潑的雙眼皮,年輕人特有的那種飽滿咬肌,右手中指上一枚定製款鍍銀戒指,高准記得是某位波蘭籍獨立藝術家的作品:「Justin?」他驚訝地叫他。

    Justin比他還意外,大眼睛瞠得溜圓,那眼中先是驚喜,春水消融一樣光潤,然後是驚惶,像逃了課的孩子似的,最後才恢復一個成年男人該有的平靜:「老師,」他尊敬地打招呼,口音聽起來有點怪:「你怎麼也……」

    他說的是心理諮詢,高准有一瞬間的慌張,但很快擺出上司的樣子:「最近壓力大,來放鬆放鬆,你呢?」

    「我……我也是。」他明顯在說謊,高准不想探究,也不感興趣:「上周定的那個唯美藝術展,準備得怎麼樣了?」

    「前期已經結束了,乙方找的是……」邊說,他習慣性地把高大的身軀向高准靠,那種窒息般的壓迫感又來了,高准躲閃著後退,診室門這時開了一條fèng,方熾擦著鏡片站在門口,用一種禮貌卻熟稔的語氣說:「高先生,來嗎?」

    高准當然去,和Justin擦身時,隨口說了句「多休息」,直到門在背後關上,他才呼地鬆了口氣。

    「你們認識?」方熾問得有些凝重。

    「Justin,」高准放下皮包,似乎不敢相信:「他怎麼會來,他是什麼……病?」

    「普通失眠而已。」方熾把辦公桌上的病例本合上,病因那一欄他寫的是:對同性上司存有性幻想。

    「是太累了嗎,」高准自言自語:「他不像會失眠的人。」

    方熾的語氣突然不快起來:「你很關心他?」

    高准愣了一下,馬上說:「不,我只是……」

    方熾做了個「停」的手勢,他知道自己過激了,因為想起了剛才諮詢的內容,談到對上司的性慾時,那個年輕人痴迷地說:「我覺得他對我也有意思。」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方熾邊做記錄邊問。

    「他有時會偷看我,從他辦公室的窗口,我故意靠近他的時候,他會有一種……害羞似的反應,我覺得他是在勾引我!」

    「他有向你表達過嗎?」那時方熾還不知道這個被臆想的上司是誰,問得毫無感情。

    「沒有,他不會的,」年輕人轉動他的大眼睛,顯得很興奮:「他在等我主動,」他表現得不像是在諮詢,而像是在商量:「他那個年紀,還是上司,不可能主動。」

    「你們相差很大嗎,我指年齡。」

    「十多歲吧,」說到年齡,他似乎有些氣餒,很快又自我平復了:「但年齡不是問題,you know。」

    「你有海外生活經歷?」

    「對,小時候一直在加拿大。」

    「你打算怎麼辦呢,」方熾抬頭看了他一眼,在現實危害性一欄里填上了「風險」:「對這位上司。」

    「找個合適的機會把他堵住,」年輕人皺著眉頭思考:「他很精明的。」

    「你原本的性取向是?」

    「哦,我有女朋友,」年輕人鬆了松領帶,真絲提花的,看得出價值不菲:「為了他,我分手了,」他自嘲地笑:「現在我對anal sex也沒那麼反感了。」

    「你把他堵住是想……」方熾斟酌著用詞,想來想去還是用了他剛才的那個詞:「和他肛交?」

    年輕人笑著舔了下嘴唇:「Sodomite。」

    Sodomite,雞jian,方熾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不想在高准面前失態:「這個Justin,他多大了?」

    「上個月剛過完二十三歲生日,」高准神情自然,像只無辜的羔羊,顯然對Justin的意yín一無所知:「他還是個孩子,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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