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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43:14 作者: 童子
    親吻的時候,張准並沒覺得怎麼害羞,這時候卻難堪得抬不起頭,朱姐很喜歡他這個樣子,快門摁得起勁:「感覺很對,有種偷情的氛圍,對,吳老師再靠近一點!」

    張准一抬頭就看見甄心的臉,抽著煙,兩眼黑沉沉,盯他比朱姐的相機盯得還死,他是在嫉妒,明晃晃的。發現張准終於把目光投向自己,他脾氣立刻上來了,把煙一掐,吆喝一句:「鑰匙給我,車上等你們!」

    周正趕忙叫他:「甄老師,還有一套呢!」

    甄心做了個疑惑的表情,周正說:「陳導交待的,拍雙份,還有一套露兩點的。」

    朱姐一邊擦鏡頭一邊說:「我的意見,分兩組,吳融A組,甄心B組,A組先來,B組出去,」她瞧吳融一眼,再瞧甄心:「我怕拍著拍著打起來。」

    「那個我說,」吳融有點沒琢磨過味兒:「我為什麼是A組?」

    朱姐挺好笑的:「不是你要求的麼,這種事你先來。」

    吳融半天沒說出話,梗著脖子,原地轉了兩圈,一歪頭,認了,甩下外套拽開領結,露出撐得緊繃的襯衫,朱姐回頭問張准:「用不用給你找間更衣室?」

    張准搖頭,也就地開始脫。他和吳融都是練武出身,拍照前有個習慣,先做伏地挺身,一般三五十個,做出來的肌肉很漂亮,汗水潤著,有種肉感的美。吳融和張准都是這樣的身體,甄心用餘光痴痴地瞄,朱姐看見了,叫小海:「領甄老師去茶水間坐會兒。」

    甄心明白她什麼意思,不用小海領,直接奔大門口去,推開門回頭看,張准和吳融肉貼肉站著,他把眼移開,鬆了手,門在背後砰然關上。

    第20章

    星期四下午五點十五分,送走最後一個病人,方熾疲憊地收拾東西,五分鐘後,拎著皮包打開診室門,他意外地在等候區的長椅上看見了高准,梳著妥帖的短髮,一身灰色的英式小西裝:「方醫生,」他聲音顫抖:「對不起,我擅自來了。」

    他們昨天剛見過,一個多小時的治療,咄咄逼人的詢問和毫無保留的剖白,方熾對李秘書說:「可以下班了。」

    「沒關係的,」李秘書很敬業地翻出登記本:「臨時有患者,我多等一會兒沒什麼。」

    「不用,」方熾打開診室的燈,招呼高准:「他是我朋友。」

    進了屋,高准一直戰戰兢兢的,眼光跟著方熾走,看他放下皮包,從包里拿出資料和眼鏡盒,脫下西裝掛在衣架上,轉動脖子,然後看向他:「高先生,怎麼了?」

    「我……」高准眼神閃爍:「我沒事,就是想見見你……」他扭捏著,思來想去,終於說:「你的時間空出來了嗎,我們……改成一周兩次行不行?」

    方熾沉默地凝視他,有些審慎有些玩味地,高准慌了,很怕他不高興:「沒、沒關係,如果不行……」

    「你每天這個時間方便嗎?」方熾打斷他:「五點半到六點半。」

    高准瞪大眼睛,拙劣地掩飾內心的狂喜:「我方便的!」

    「我們的治療,我想改成一天一次,」方熾抓起記錄本和簽字筆,笑著向他走來:「你覺得可以嗎?」

    高准根本不需要回答,他斜飛的眼角、微紅的面頰、緊抿的嘴唇,全都在回答著方熾,他可以的,他求之不得:「方醫生你知道,林林不在,我一個人,很害怕……」

    他這是在合理化自己異乎尋常的依賴,方熾點頭:「昨天回去,感覺怎麼樣?」

    高准深吸一口氣:「我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了,能說出來,我很慶幸……」他手指反覆摩擦著西服下擺上的刺繡:「之前我想過,那件事要是讓人知道了,我就去死,但現在你知道了,我反而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整個人是熾熱的,那溫度幾乎把方熾也要燒著,但方熾故作冷漠:「高先生,今天我們來聊一聊你的夢。」

    聽到「夢」這個字,高準的臉僵了一下,方熾當然不會給他反對的機會:「你有嚴重的睡眠問題,因為夢,上次夜裡你給我打電話也是因為做噩夢,我想知道那些夢。」

    「就是那件事……」高准想含糊其辭。

    方熾摘下筆帽:「說說細節。」

    高准又露出受傷的表情了:「他脫我的褲子,用變硬的下體摩擦我……他進入我!」

    「夢裡,有什麼地方和現實不一樣嗎?」

    高准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短暫的驚愕後,認命了似的:「有時候不是在車裡……」

    「那是在哪裡?」

    「在……」高准捏緊了拳頭又鬆開;「在床上。」

    連方熾也難免驚訝:「你和他,在床上?」

    高准哀求地看著他:「我像喝醉了一樣躺在床上,沒有力氣,他站在對面,我看見……他什麼也沒穿,下面高高翹起來,貼著肚皮,一個勃起的男人。」

    方熾覺得自己怪怪的,下意識用記錄本遮住襠部,高准沒發現他的異樣,接著說:「房間很黑,但四面都是鏡子,我在鏡子裡看見他爬上來,然後壓住我,在我耳邊說……」

    「他說什麼?」

    「他說……」高准開始發抖:「說他要嫖我。」

    不知不覺的,方熾停下了手裡的筆,全身心聽著他講述:「他擺弄玩具一樣擺弄我,我像個婊子似地被他折騰,仍然很疼,他很粗很大,我完全招架不了他……」

    「你還有什麼反應?」

    「我叫,」高準的臉紅透了:「因為是在房間,我不管不顧地叫,很不要臉!」

    不知不覺的,方熾停下了手裡的筆,全身心聽著他講述:「他擺弄玩具一樣擺弄我,我像個婊子似地被他折騰,仍然很疼,他很粗很大,我完全招架不了他……」

    「你還有什麼反應?」

    「我叫,」高準的臉紅透了:「因為是在房間,我不管不顧地叫。」

    「你高cháo了嗎?」

    高准可憐地點頭:「他不停地作弄我,我控制不住。」

    方熾感覺自己胯下有一團火,心裡也有一團火,下頭那團是欲,上頭這團是怒:「除了他,你還夢到過別人嗎?」他尖銳地補充:「除了我。」

    高准明顯遲疑了,然後說:「沒有。」

    方熾終於給心上那團火找到了出口,他把筆拍在記錄紙上,嚴厲地說:「你覺得我看不出來你在說謊?」

    高准繳械了,身體前傾,焦急地辯解:「只有一次!」

    方熾糟糕地發現,高准就範了,他的怒火卻更盛:「是誰?」

    「是……」高准還想隱瞞,方熾用表情告訴他,他瞞不了的,於是高准說:「是Justin。」

    方熾早猜到了這個名字:「為什麼是他?」

    「因為他讓我很害怕,」高准陷入一種類似閃回的狀態:「之前澳門有一場拍賣會,我帶的他,晚宴他喝多了,回房間的時候,他把我頂在酒店走廊上……他好像勃起了,我不能肯定,或許是手機……」

    「這種事還有嗎?」

    「還有一次表現主義巡展,有一副作品是表現同性間的……性愛,」高准偷偷觀察方熾的神色:「我和他研究作品的時候,他問我有沒有看過《春風沉醉的夜晚》,我看過,但我說沒有。」

    「《春風沉醉的夜晚》是什麼?」方熾問。

    「一部關於男同性戀的電影,」高准不安地縮緊手指:「裡頭有一場戲是在浴室,很……那個。」

    方熾皺眉:「你為什麼看這種片子?」

    「我喜歡婁燁,他的片子我都看過,」怕方熾誤會,高准又解釋:「我們這行很多人喜歡他,他的鏡頭很漂亮。」

    方熾不想在這些枝節上糾纏了:「說說你和Justin的夢吧。」

    高准不願意說,用沉默對抗,方熾等了一會兒,看了一眼表:「要不今天先到這兒。」

    他做出要結束的樣子,高准馬上說:「塞尚有一幅畫,叫《強姦》,你看過嗎?」

    那是一幅很有視覺衝擊力的畫,傍晚的森林,青紫的礁石,蒼白的女人被赤紅的男人攫住腰肢,恰巧方熾看過,在認知心理學的課上,但他卻說沒有:「你形容一下。」

    「就是……」高准艱難地措辭:「一個男人,在野外和一個女人……他強迫她,夢裡Justin就是那樣強迫我的,」他已經不知道用什麼神態面對方熾了,窘迫地捂著口鼻:「我反抗了,真的,但是他不放過我,我拼命地扭動,沒有用……」

    方熾完全勃起了,他恨自己的性慾,更為這種不專業的應激反應懊惱,可結果呢,他遷怒給高准:「你有快感,不是嗎?」

    「我……」高准想反駁,搜腸刮肚卻無話可說。

    「夢裡有快感,身體也很可能有反應,」方熾做了一個動作,就是搖頭,表示否定評價:「也許醒來你發現自己夢遺了。」

    「沒有!」高准激動得站了起來,紅著眼圈,著急地向方熾表白:「和他絕對沒有!」

    方熾挑釁地看著他:「那和誰有?」

    高准空張著嘴,顫了顫睫毛,頹然坐下,方熾太清楚他了,只要稍稍對他溫柔一點,他就會和盤托出:「告訴我,和誰有?」

    喉結上下滑動,高准羞恥地閉上眼:「和你……」

    「是那一次嗎?」方熾指的是他在夢裡變成女人那一次,想不到高准卻傻傻地說:「每一次。」

    簽字筆從膝蓋上滑下去,落在地上叮地一聲,方熾連聲音都有些抖了:「很多次?」

    高准驚惶地揪著西褲布料:「對不起……」他不斷重複這三個字:「對不起我弄髒你了,我不要臉,我有病!」

    方熾有點沒反應過來:「我也像他們那樣……強迫你嗎?」

    「不,」高准深深地垂著頭:「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是自願的。」

    心臟開始狂跳,方熾已經沒法維持一個醫生的形象了:「什麼自願不自願……」

    「是真的,」高准脆弱得幾乎落淚:「夢裡,我感覺後面有東西進來了,火燙的,激烈地摩擦,我用手推用腳踢,然後看到是你的臉,我就……」

    方熾急促地吸氣,手掌用力壓在記錄紙上:「繼續,我想聽。」

    高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責地呢喃:「一開始我不敢相信是你,我碰了你的臉,輕輕的……你用力摟著我,在我身上喘粗氣,我覺得沒那麼疼了,腿不自覺……張得更開,這是個夢,我知道,所以抱住你,在你肩膀上哭了。」

    「為什麼哭?」方熾坐立難安,說話也有些吃力。

    「因為你終於來了,」高准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只有嘴唇嫣紅:「來救我了。」

    方熾啞然,慌亂地否認:「那不是我,只是我的臉。」

    「身體也是你。」高准執拗地說。

    方熾覺得好笑:「你怎麼知道?」

    高准小聲說:「我知道。」

    方熾想起來,高准說過,他有精準的人體分析能力,所以在那些夢裡,自己確實是光著身子和他做愛的:「我讓你高cháo了?」

    高准兩手絞在一起,絞得快斷掉:「醒過來,床單是濕的。」

    方熾寬慰他:「這不怪你,夢是潛意識,你把控不了。」

    高准噙著眼淚搖頭:「有的時候……」他縮起肩膀:「為了能睡著,我會幻想你躺在我身邊,或者壓在我身上,我幻想你撫摸我,對我說話,就像我們做的那些練習,」他微微有些哆嗦:「實在怕了,我會幻想我們做愛,瘋狂地做愛,像死到一起……」

    方熾吞了口唾沫:「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很舒服,舒服得腦子都麻了,身體裡面……裡面的什麼地方,只要你一碰,我整個人都化了,你想怎麼樣我都聽你的,身體濕淋淋的,特別是兩腿之間……」

    方熾聽不下去了,再聽他就要瘋了:「那和左林林呢,」他轉移話題:「我是說,那件事之後,你們有沒有……」

    「沒有,」高准連用了三個「不」:「我不行,我做不到,我硬不起來。」

    方熾又問:「除了做夢,你有沒有找過其他男人?」

    高准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方熾說:「是這樣的,有些強姦受害者會出現濫交行為,屬於PTSD的併發症狀,也在治療範疇。」

    高准不是第一次聽到PTSD,他知道是什麼意思:「已經確診了是嗎,我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基本能確定了,」方熾換了個坐姿,好讓膨脹的下體冷靜下來:「事後你沒報警是吧。」

    高准說沒有,方熾皺起眉頭:「你有沒有想過,你家園區那麼嚴密,他是怎麼進去的?而且監控和精液,這些重要證據你都沒有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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