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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42:12 作者: 夏汭生
    「是是是,一不留神這繩子都給他用鑰匙割開了半根,賊得很。」

    來人沒再出聲,應該是用別的方式交流了。

    「好好好,還是牙……還是老大聰明。」

    話音剛落,就有人連忙小跑過去扒開白格的嘴,和著鮮血又給餵了一顆藥丸。

    確認人昏得死死的,踢了兩腳半點反應沒有,孟亞虎才放心開口:「說到底這也是榮望集團的少爺,你們這群大老粗膽兒真夠肥。」

    「管他什麼大富大貴的嬌貴公子,最後還不是要變成一具涼透的屍體?牙哥,你就是太禮貌了些。」

    「禮貌?你們那是不知道他媽的手段!」孟亞虎那邊似乎進行得很不順利,他煩躁地點了根煙,「得了,反正活不成,也別讓他太遭罪。這孩子我好說歹說也看著長大,貼面些。要是反抗,餵點藥就行了,也不缺那點錢。」

    「行。哥幾個一定體面地送他上路!」

    孟亞虎在煙霧中揮揮手,「等消息吧,最晚明天。」

    白格在反反覆覆的夢境中沉浮,他夢到渾濁的江水沒過頭頂,夢到爸爸盛大的葬禮,夢到榮雨棠把他推出屋檐,夢到雨水如同滾油一般滴在肌膚上,他歇斯底里地尖叫,手舞足蹈,像足了一個失智的神經病,但是榮雨棠始終沒有開門,一條fèng也沒有。

    把那扇厚重殘忍的門打開的另有其人,一個張揚跋扈、笑起來吊起眼角的狂放少年,他是那麼充滿活力且鋒芒畢露,肆意妄為地一下子闖入了白格黑暗的世界,帶來了光和熱。

    但少年終究也不過是他短暫生命里的一個小火花,燦爛過,綻放了,然後他的面孔終將隨著自己逐漸變冷僵硬的身體一起,走向覆滅。我快死了……白格竟然鬆了口氣,他在這世上沒停留多長時間,卻已經活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對活著這件事本身就失去了該有的興趣。

    喉嚨里癢得難以忍受,他驚天動地地咳了一聲,翻了個身。他現在心底甚至有種變態的快意,他想:我死了那個女人會不會傷心?有多傷心?畢竟我是她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不可能不傷心的吧?普通人死了一條寵物狗都哭得死去活來……白格就這麼躺著,聽著喉嚨里嗬嗬的嘶聲,想像著榮雨棠為自己失態嚎哭的樣子,越發覺得心情舒暢起來。

    但是這種靜悄悄的臆想很快被不速之客打斷。

    那些綁匪自以為藏身之所非常隱蔽,加上人質被餵了藥,手無縛雞之力,看守越發鬆懈了,竟然只留了兩個人,其餘的一拍即合,興致沖沖地去按摩中心找小妹了。

    這給了暗中蟄伏小半夜的獵豹可乘之機。

    豹子還在幼年,遠遠沒到後來的意氣風發、出師必勝,此時的他爪牙未利,身體不協調,捕獵技術不到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偷襲加上亮出兵器,好不容易才把兩個成年男子撂倒。

    「還能走嗎?」劇烈的喘息和極度的緊張使他的聲調嚴重扭曲,白格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營救他的勇士是誰。

    等眼前的布被掀開的時候,他緊縮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張雋秀熟悉的臉,這張臉顯然極大地震懾了他。

    這個少年再一次打開了那扇門。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是怎麼找到他的?他是怎麼做到的,怎麼做到這樣如同天降神祇般突然出現?奇蹟嗎?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奇蹟。

    「阿……阿渡?」白格呆呆地望著他,每發出一個音節,嘴角就溢出一點血沫,配著蒼白凌亂的臉,觸目驚心。

    徐承渡像只患了多動症的兔子,邊用沾了血的匕首給他割繩子,邊不停地環顧四周,嘴裡還一直碎碎念,「別慌啊,別怕,我現在就給你解開繩子,然後咱們火速離開這裡,很快的,一定可以趕在那些人回來之前,嗯,沒什麼好怕的。」

    白格握住他抖得像帕金森綜合徵的手,「嗯,我不怕。」

    「那就好。」徐承渡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一秒破功地垮下臉,「白大少你真淡定啊,你不怕我怕啊,那些人帶槍的你看見了沒?這打在身上,一下一個血窟窿啊!」

    解開繩子後,白格傷勢過重,連直立行走都困難,別說是逃命了,他靠在牆上苦笑兩聲:「我走不了。你先別管我,快去報警。」

    徐承渡看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彎腰扛起人就跑,順勢抽了他屁股一記,「不行,萬一我去報警的時候其他人回來了咋辦?到時候你就真翹辮子了!廢話少說,節省點體力,要走一起走!」

    要走一起走……這一片的路荒涼、泥濘,月光格外亮。白格頭朝下麻袋似得被扛在肩上,全身散了架地咯吱作響,他抹了抹唇間被顛出來的血,心想:這人又一次救了他。

    「你就是那時候對我愛得死去活來,無法自拔的?」徐承渡醒來後,一整天都把右手舉得老高老高,及其臭屁地在陽光下左看右咂摸,越看越覺得無名指上那根戒指順眼極了。

    「嗯。」白格把自己捯飭乾淨,人模人樣地坐在床邊給他削蘋果,耐心細緻,眉梢眼角全是化不開的柔情。

    「實話實說,那時候在你眼中,是不是覺得全天下就我最帥?」徐承渡得寸進尺,輕浮的挑起他的下巴。

    「嗯,帥。」白格依著他,半推半就地扮演著小迷弟的角色。

    「唉,其實那也是緣分。你約會那麼準時一人,突然不見了鐵定是出事了啊,那我肯定著急啊,然後我就到處打聽。如果不是我修車行的兄弟正好路過當時那個廢棄廠房,正好被廠房前停著的幾輛摩托吸引,又正好聽到裡面有打架的動靜,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尋了過去,不然也找不著你。」徐承渡把病號服的袖子擼下來,遮住戒指,把手枕在腦後,「現在想起來真後怕啊,鴿子要是那時候就被拔毛煮了,我到哪兒討戒指去?」

    第76章 塵埃落定1

    蘇崑吾一腳踏進病房的時候,室內溫暖如春,那兩人就這麼深情對望著,隱有滋啦電流,距離還有越縮越短的趨勢,饒是他這種神經尤其粗大遲鈍的直男,都覺得氣氛好像哪裡不對,漫空飄著疑似粉紅色的詭異泡沫。

    徐承渡的餘光掃到愣在門口的人,輕咳一聲推了一把白格的胸膛, 「咳,小昆昆,有什麼最新進展嗎?」

    蘇崑吾警惕地看了一眼白格,莫名覺得後背直躥起一股冷颼颼的涼意,而後者正低著頭,用濕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沾了汁水的水果刀,心裡盤算著如何砍了這破壞氛圍的不速之客。

    「頭疼,陸望的嘴難撬得很,他聘請了一個很難搞的律師團,那些律師的履歷堆起來能嚇死人。他一口否認自己知曉那批海洛因的存在,說自己從始至終只是投了點錢,純粹是為了雕塑藝術貢獻一份微薄的力量,並沒有參與具體運營。這就算了,他還要反告我們不分青紅皂白抓人,詆毀了他的聲譽……哇,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蘇崑吾貼著牆角行走,離白格遠遠的,「現在局裡上下都快急瘋了,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沒直接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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