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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40:35 作者: 月下簫聲
    「怎麼會。」林浩似乎是輕輕的笑了,「別胡思亂想了,他既然是因為你受傷的,你就好好照顧他一會吧,天亮早點回家,我不等你了,睡了。」

    掛斷電話,陸媛靠在牆上,只覺得身體裡的氣力好像被一分一分的抽了出來,渾身酸痛而無力。林浩的電話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心裡總覺得悵然,好像丟了什麼,可是偏偏又想不出自己丟了什麼。

    陸媛並不知道,這一夜林浩並沒有呆在家裡,他的車一直停在醫院樓下的停車場裡,在電視上看到新聞後,雖然那人影只是驚鴻一瞥,但是他還是認出了是陸媛,打120的電話,查詢傷者被送到什麼醫院。因為太急,他甚至滑到在家裡的地板上,只是等他趕到,在急診大廳里,聽到的卻是兩個護士在忙碌之餘,用極其羨慕的語氣,講著手術室里接受搶救的凌先生是如何捨身救下女友的。

    「剛剛那女孩還不承認手術室里的是她的男友,結果醫生出來,說情況不好,要簽字手術的時候,你沒看見,她的臉一下子就一點血色都沒了,跳起來就簽了字,女人呢,就是嘴硬心軟。」一個年紀大點的護士低聲說著。

    「我看他們放著那麼好的車不開,停在路邊一定是吵架了,這回好了,小兩口肯定能重歸於好。」年輕點的護士有些悵然,「劉姐,你說,這麼又有錢又好的男人,她是怎麼遇上的呢?」

    「命好唄!」被叫劉姐的年紀大點的護士嘆了口氣,收拾了手中的藥水和棉球,走向另一邊,那裡還有幾個輕傷的人,在等候包紮。

    林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失去了力量,他已經遠遠的看到陸媛坐在轉角處手術室的大門外了,衣袖挽得很高,露出手肘上的紗布和膠帶,他的腿傷還沒好,但是走到她身邊,也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但是這十幾米不到的距離,卻讓他猶豫了,陸媛的神情是那麼專注,一直一直的盯著手術室的大門,居然沒有側頭向他的方向看一眼,林浩站了好一會,終於還是走了出去,在車裡給陸媛打了第一通電話,結果,她卻沒有說她在什麼地方,遇到了什麼事情。

    凌君天住的病房裡,有一扇窗,看出去,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凌君天一直在輸液,各種藥水,一瓶一瓶,一名護士專門照看這些藥水瓶的輸送進度和速度,然後每隔一兩個鐘頭輕手輕腳的換一次吊瓶。陸媛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可以做什麼,凌君天睡著了幾次,只是一隻手始終握著她的,很牢,怕她跑了似的,前幾個鐘頭的緊張、驚懼、不安都過去了,陸媛只覺得睏倦,很想躺在床上睡一會,只是這個姿勢,註定了她只能傻乎乎的坐在一旁,動都不能大動一下。

    「這個可以睡人的。」熬到凌晨三點,陸媛覺得自己要昏過去了,頭幾乎垂到胸口,點歌不停,一個一直幫忙的護工走過來,和護工一起,抬了屋子裡一角的一隻沙發給她。陸媛幾乎感激涕零,她儘量不移動被凌君天握著的右手,身子挪到沙發上,頭枕著沙發的一個扶手,腿架到另一個扶手上,然後很快的睡著了。

    模模糊糊之間,她就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好像一直在跑,追著前面的一個背影,那個背影很熟悉,她心裡覺得那是林浩,可是無論怎麼喊,林浩也不肯停下來,她就只能一直追一直追,後來跑得實在跑不動了,她就生氣了,朝著前面喊,臭林浩壞林浩,你再不停下來,我就不理你了,喊了好幾回,林浩終於是停下來了,她高興的撲過去,結果那人猛的回頭抱住她,眼前的霧氣漸漸散開,林浩的臉不知道怎麼,忽的就成了凌君天。

    這一驚,陸媛猛的覺得四肢一動,人就醒了,她還是四腳朝天的躺在沙發里,灰白的光線已經讓病房裡留下的唯一一盞燈顯得燈光暗淡,凌君天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正微側著頭看她。陸媛心裡一慌,就想起來,一動才發現,凌君天的手還牢牢的握著她的。

    「你醒了,放手吧,我要回家了。」陸媛有些尷尬,抽手,還是沒抽動。

    「你還來看我嗎?」凌君天不放手,卻問她,聲音啞得好像在說悄悄話時的感覺。

    「看情況吧,不好說。」陸媛實話實說,凌君天住院都住這麼高檔的病房,一夜要好幾個護士和護工照料,她實在看不出,自己來不來看他有什麼意義。

    第六十四章 心亂如麻(七)

    「那就不放你走。」凌君天把手一緊,結果估計是太用力所以滾針了,片刻之後,他握著她的那隻手,就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我去叫護士,你的針得重打了。」陸媛看見了,借著這個機會霍的起身,可惜她睡的姿勢太差,一站起來,才覺得腿已經全麻了,酸痛刺心,竟邁不出一步。

    「你怎麼了,」凌君天見她要走,有點急了,一抬另一隻手,結果又扯動了另一隻吊瓶,萬幸他還沒有足夠的力氣直接把掛吊瓶的架子拽下來,這一用力,只是把針拽掉了,帶出一串血珠。

    鮮紅的血珠滾落在雪白的被子上,瞬間就被吸食進去,仿若雪後綻放的梅花,陸媛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去按凌君天的手,想幫他止血,結果卻反被他更快的握住,「你的腿怎麼了?是不是昨天受傷了?拍片子了嗎?醫生怎麼說的?」

    「凌先生,您怎麼了?」就在他問得一連疊聲的時候,許是方才碰掉了什麼安置在手上的檢測儀器,帶動了床頭的紅燈,幾個醫生護士一股腦衝進來,一副要急救的樣子。

    「我沒事,看看她。」凌君天十分不耐的想大吼,可是聲音發出來卻很微弱,一個醫生於是問陸媛,「小姐,您怎麼了?需要去檢查一下嗎?」

    「我沒事,」被許多雙眼睛探照燈一樣的盯過來,陸媛有些尷尬,臉刷的紅了,連連搖頭。

    「那你怎麼忽然不能動了?」凌君天不放過這個話題,立即要求護士去找個輪椅什麼的,趕緊送陸媛去檢查。

    「我睡覺的姿勢不對,腿麻了不行嗎?」陸媛嗓門忍不住就提高了,話一出口,就發現屋子裡實在是過於安靜了,以至於凌君天被她吼得一愣,睡得亂七八糟的腦子終於靈機一動,她把手趁勢掙脫出來,指著凌君天說,「醫生,他的兩個吊瓶都要重扎了,一個滾針,一個被他拔掉了,快點給他扎針吧。」

    「我沒什麼事了,為什麼還要打針?」凌君天反應過來,立即擺出了不配合的姿態,瞪著飛快的拿了新的輸液器以及酒精棉球等工具回來,準備給他重新紮吊瓶的護士。

    「你受傷了,還沒有從重症監護室出去,當然得打針了。」陸媛發現和他說話,真得從氣勢上壓到他,平時他們面對面站著,凌君天占著海拔的優勢,她想這麼威風的說話挺困難,但是現在不一樣,他躺在病床上,聲音小得像貓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所以她對護士說,「同事,別理他,這隻手腫了,要是還得同時打兩個吊瓶,就扎他的腳好了。」

    凌君天出奇的沒有反駁這句話,只是又借著打針的機會抓住了陸媛的手,這一耗就是兩個鐘頭。而兩個鐘頭後,陸媛能順利的脫身,還有賴於一段小小的插曲。天大亮後,護工過來,蹲在凌君天的床下不知道鼓搗什麼,然後就有水聲。陸媛好奇的站起來想去看,結果凌君天搶先側頭去瞧,這一瞧,臉色就晴轉多雲了,而且幾乎是立刻放開了陸媛的手,對她說,「不早了,你快回家睡覺吧,臉上好大的黑眼圈,熊貓都沒你眼全黑。」

    「有這麼誇張嗎?」陸媛是女孩子,黑眼圈和皺紋是女孩子的天敵,她就暫時忘記了好奇,翻包去找鏡子,想照照看。

    「快點回家吧,別照了。」凌君天居然有些不耐,陸媛猜想,如果不是他對打針心存顧忌,他都有可能立刻把她推出病房,只是她也沒招惹這位大爺,這幾分鐘前後差異也太大了吧。

    「你確定我可以走了?我走了,可不來了。」陸媛怕他一會變卦,問了一句。

    「確定,我很確定你最好馬上走,」凌君天的面色有些可疑的紅cháo,接著又補充道,「這幾天你可以不來了,等……反正等我想你了,我給你打電話。」

    「說你胖你就喘上了,你讓我來我就來,你讓我走我就走,我成什麼人了?」陸媛有些惱,不自覺的站起來,正巧護工鼓搗完了也站起來,手裡拿著一瓶液體準備出去,「這是……哈哈……」

    「你笑夠沒有。」半天,凌君天啞著嗓子問,臉色已經由紅轉青了。

    「我沒有!」陸媛說完忍不住又笑了,「不就是插了根導尿管嗎?你身上那麼多處傷口,當時肯定用麻藥了,人人都這樣,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你可以走了,快點走吧。」凌君天這回是囧得臉色發紫了。

    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陸媛終於忍痛控制住了自己有些抽搐的面部肌肉,這幾天的積鬱似乎也化作青煙散了,她一本正經的說,「那你好好養病,等到覺得方便的時候,我再來探望。」

    除了重症監護室,正巧王涵守在門外,正和醫生探討凌君天的病情,見到陸媛笑的表情有些「猙獰」,覺得十分奇怪,忙問,「凌先生怎麼了,有什麼狀況嗎?」

    「沒有,很好,好得很。」陸媛忍住笑正色說完,又問醫生,「我看他人挺精神的,什麼時候能轉去普通病房?」

    「今天吧,今天他就可以進食了,一會情況穩定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醫生說,「幸好扎進身體裡的那些異物沒有傷到內臟,不會住院太久。」

    除了醫院,陸媛看了次手機,已經是早晨七點多了,整個城市都動了起來,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整晚沒有吃飯,又沒有睡好,她決定打車回去,報了地址,她把頭貼著車窗,看外面的滾滾車流。今天的陽光格外的燦爛,只一會,她就覺得被晃得睜不開眼睛。

    幸好醫院離林浩家並不是特別遠,下車進小區,上電梯,拿鑰匙開門,這些動作陸媛一氣呵成。房門打開後,與外面的明亮和陽光燦爛不同,客廳里拉著厚厚的窗簾,將所有光鮮阻隔在外,幾分鐘後,林浩聽到聲音出來,身上穿著和陸媛同款的情侶睡衣,頭髮亂亂的,睡眼惺忪,看見陸媛癱在沙發上,就過來俯身抱她。

    「我吵醒你了?」陸媛進了門,就覺得自己支持不住了,這會勉強問了一句。

    「沒有,我也該起床了,」林浩輕輕的啄了啄她的唇角,依稀說了句,「我還以為你找不到路,不回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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