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唐念夕的孤僻或許是來自天性，也或許只是為了不在經歷過溫暖後又被拋棄做出的防備姿態。

    唐彥翊一直知道念夕在學校的情況，他認定了是「朋友」對唐念夕的影響不夠。他看得到：周末和小長假，唐念夕仍舊喜歡一個人悶在自己的房間裡，仍舊不願意泄露屬於孩子的天真與開懷，她好像還是那個不愛交際不願意走出自己世界的唐念夕。她的乖巧讓他省去了作為家長的煩惱和憂心，但她沉默寡言凡事藏在心裡的個性，又讓他不得不擔心。

    唐彥翊十五六歲年紀的時候雖然也是個性冷漠不近生人，但渾身都長滿了刺，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從來不會憋著，讓自己不好過。唐念夕呢，她好像從來都不會主動提出什麼要求，更不會有任何怨言。她是一個很懂事又很悶的小孩。

    怎麼，她懂事了，他反而心裡不好過呢。

    唐彥翊沒什麼知心朋友，唯一能叨擾的就是季景深了。

    晚上十一點，唐彥翊準時撥通了季景深的電話。

    「睡了嗎？」

    「這個點，拜託，這個點只有你不需要忙吧。」唐彥翊難道沒有夜生活的嗎？

    「你在忙？」

    「恩，忙著應付你。」

    「念念現在已經有朋友了，可我看她還是不怎麼開心，性格還是很封閉。我不知道接下去應該做些什麼了。」

    「有朋友是好事啊，這樣看來你家孩子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孤僻，起碼她還知道主動去交朋友。慢慢來。」

    「她的朋友是我給她找的。」

    「噗……」季景深一口水噴了出來，「你……倒是簡單直接。」唐彥翊竟然還真的給唐念夕找了個朋友。

    「與其讓她接觸到品行不良的人，不如我自己物色適合做她朋友的人。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季景深閉著眼睛，呈半昏睡狀態：「那你就多關心關心她，做個稱職的叔叔，了解她的喜好，女兒是要寵著養的，適度的「有求必應」更能提高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你也別老是板著臉裝深沉，她話少，多半就是被你嚇的。誒，對了，你為什麼會想到來問我？」他也就比他大了兩歲而已。

    「你不是有女兒了嗎？對這方面應該有經驗。」

    「……」

    可是他女兒還在他媳婦肚子啊……

    「再聯繫。」

    「……」

    --------------------------------------------

    唐彥翊難得和唐念夕坐在了同一張餐桌上，岑阿姨不在。

    「明天岑阿姨會回來收拾一下東西。」

    唐念夕疑惑地看著唐彥翊，不知道他的意思。

    「她找到新的僱主了。」唐彥翊解惑。

    據唐念夕所知，那次之後，岑阿姨就沒再缺過班，平時也很勤快，怎麼突然又要面臨被唐彥翊辭退的風險。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她做飯不好吃，我給你找了一個更好的。」他正在鑽研怎麼做好一個好家長的身份，那就聽季景深的，從「有求必應」做起。他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回憶對唐念夕做過什麼承諾，只剩下這個因為時間倉促給忘了，一拖就拖了一年之久。

    唐念夕還在嚼著麵包，聽到唐彥翊的回應，竟然噎了一口，年代久遠到她自己都忘了。

    叔叔這反射弧……

    唐彥翊體貼地遞來一杯牛奶，輕拍她的背：「慢點吃，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課。」

    今天的叔叔也太溫柔了，唐念夕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她一直覺得他們兩個人是相似的，相似的孤獨沉默，這也是她當初願意信任他的原因，沒想到他還有隱藏的暖男屬性。

    「可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唐彥翊笑了：「我以為你會怪我沒把你的話往心裡去。」

    她說過的話不多，他要記住也不難。

    「不會。」唐念夕有些侷促，「我覺得岑阿姨挺好的，我已經習慣她的照顧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幫別人說好話。」唐彥翊半開玩笑道，「難道她收買你了？」

    「沒有沒有。我實話實說而已。」

    真是自己作的死，跪著也要圓完謊。

    唐念夕慌張的表情明顯比平日裡刻板的她要生動得多，唐彥翊也不自覺笑起來：「別緊張，我和你開玩笑的。」

    不明白自家叔叔的笑點，算代溝嗎？

    「叔叔，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要我派司機送你嗎。」唐念夕一向是宅在家裡的性格，提出要出門，唐彥翊說不上是驚奇還是驚喜了。

    「不用了。」唐念夕喝完最後一口牛奶：「我朋友會來接我的。」

    朋友？唐念夕開始有自己的交友圈子了，也許不久之後，她就不再是凡事只能依靠自己的那個無助的小女孩了。想到這裡，唐彥翊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大概就像一個老父親對自己女兒的不放心，不管做什麼都想插一腳，可又不好直接表露出來。

    「來接你去玩的朋友男孩還是女孩？」交朋友可以，但早戀是要絕對遏制的，唐彥翊作為一個不怎麼合格的家長深知這一點。

    唐念夕才反應過來唐彥翊問的是葉子。

    「女孩。」

    那就好。

    「叔叔，你放心吧，我晚上九點之前肯定回來。」

    放心，唐彥翊怎麼可能放心。

    即使知道唐念夕在學校里唯一接觸的只有林葉紫，他還是偷偷盯了她的稍。

    離家不遠的街角口，唐彥翊坐在車后座，眼睛跟隨著唐念夕眺望的方向，暗中觀察。

    來接唐念夕的並不是林葉紫，是個陌生的男孩子。

    這孩子竟然學會撒謊了嗎？

    唐彥翊說不上是失望還是生氣。

    唐念夕和那個男孩見面後便上了一輛出租。

    「老闆，要跟嗎？」

    「我先回去，你跟著，暗中保護她。」

    唐彥翊盯著唐念夕和男孩的背影思索了片刻，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之後，滿臉的尷尬，尾隨自己的侄女，太猥瑣了，這哪裡像是他的作風。

    下車離開前，他仍不忘囑託司機：「別忘了我交代的。」

    老司機緊張地擦了擦汗，老闆身強體壯的，不自己保護自家侄女，怎麼讓他一個快退休的老頭子當保鏢。

    唐彥翊滿面愁容地沿著原路返回，連車都忘了打。

    怎麼辦，她為什麼要瞞著自己呢？不會真的被他說中了，念念早戀了？他一個中途上任的監護人要做點什麼。

    ……請原諒一個沒有感情經歷的老父親分外敏感的神經。

    ***

    兩人到達目的地後，林葉紫還沒來。

    「葉子讓我來接你的。」李淮南撓了撓頭，「你們關係應該很好吧，葉子這麼宅的個性，都主動約你出來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