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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39:22 作者: 乘風老客
    手下的趙支言好似有意識,眉心的褶皺慢慢散開,臉上的神情也好似帶著笑,興許是做了個好夢。

    祁斌枕著手看他,借著微弱的月色,看到眼睛發酸,蓄起了眼淚。

    迷糊間,趙支言忽然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腰上,隨後身體拱了拱,將腦袋擱在祁斌的懷中,扯了個歡快的呼嚕,不動了。

    祁斌嚇地立馬清醒,高高抬起左手,他屏住呼吸低頭看向趙支言,趙支言埋頭睡的好似很香,毫無知覺的模樣。

    祁斌卻起了生理反應,他飛快地推了一把趙支言,翻身背著他,好像身後睡著的是一個火爐,烤著他全身發燙髮熱,要炸開一樣。

    之後幾天,祁斌一直睡的很不好。

    趙支言也一直在心裡掙扎,後悔自己的不利落,他居然把祁斌的問題又給踢了回去。

    趙支言嘆口氣,祁斌交給他的稿子他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他不是沒想過要跟祁斌好,但是他怕,怕把祁斌拉進泥潭,陳旭與顧良義的例子還熱乎著呢,如果不是這種事見不得人,他們何以需要跑到後山去,又怎麼會遭到侮辱。

    趙支言是將祁斌放在心尖上的,就因為在那個位置,他反而不敢碰。

    校刊第一期發行的很順利,就連雞蛋裡挑骨頭的黃主任,也給了趙支言好臉色。趙支言鬆了口氣,打算找個機會好好跟祁斌聊聊----他自認為把感情隱藏的很好,但好似祁斌還是發現了什麼,這幾天一直別彆扭扭,很不自在。

    不過趙支言的聊聊沒能進行----校刊一發行成功,祁斌就趁著周末回家去了。

    祁連蹲在村口的石墩子上,在跟村家長耍賴,「要我去可以,秋收時你撥倆人給我幫忙!」

    村家長是個頭髮發白的老頭,歲數夠給祁連當爺爺了,聽了祁連的賴皮話,老頭倒是不生氣,用煙杆有一下沒一下敲著祁連的胳膊,「狗崽子,你爹都不敢這麼跟我講條件!」

    祁連搔頭撓臉,不為所動,正打算再糾纏幾句,抬眼看見祁斌騎著單車,神遊似的往這邊來,他奔出幾步,揮著手大叫:「哥!你咋回來啦!」

    祁斌木著臉,踩著單車從他身邊呼呼而過,祁連張著嘴,追上去拉住后座,穩穩停住了祁斌的車。

    祁斌魂魄歸位,回頭看著祁連,「二娃,你怎麼在這兒?」

    祁連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把人從車上扯下來,主動握住把手,推著車往家走,「想什麼呢?喊你幾聲都沒聽見。」撥了撥車上的鈴鐺,聲音清脆地飄出去老遠,祁連吹了個口哨,「回來幾天?田裡有田雞捉了,我明天從城裡回來,給你和祁林捉田雞去!」

    祁斌哦了聲,「去城裡做什麼?」

    「嗨,村家長吩咐的活,讓我去城裡給大夥領什麼什麼棉票!」

    第二天大早,祁連趕去城裡,臨走前叫祁林幫祁斌把早飯熱著。

    祁林哧溜著鼻涕,把粥放在鍋里,去天井裡洗衣服。

    「三娃子,快,村口集合去!」

    衣服還沒洗完,祁林被人拉著,小跑著往村口去。他也不愛說話,靜跟著人走,耳朵倒是豎起老高,聽見人說:「這又是哪家藏了地下黨,日本人查來了?」

    祁林放慢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都是被趕著過來的村民,祁連去了城裡,大哥還在睡覺,祁林吸了吸鼻涕,跟著人站到了村口。

    好多日本人堵在村口,祁林抬頭看過去,就看見一面膏藥旗,旗下站著一片鹹菜綠,綠人們身上個個都帶著刀和槍,風一起,祁林都能聞到他們身上的血腥味。

    祁林後退了一步,被身後的人撐住,「別瞎跑,現在可不是好玩的時候!」

    祁林身體猛地瑟縮,乖乖不敢再動。

    一個矮胖的中國人走向前幾步,對弓著腰的村家長耳語幾句,村家長的臉色頓時跟地一個色了,活像是被鬼盯上。

    村家長點著頭掃了眼村民們,煙杆在他手中打著擺子,又在他嘴邊打了陣擺子後,村家長才說:「鄉親們,陸家橋的陸有錢,幾天前打死了幾個皇軍。昨夜被皇軍發現了。」剛才與他說話的中國人踢了他一腳,「咳咳,陸有錢跑了!皇軍來我們這,就是想問問鄉親們,誰見過那個天殺的陸有錢!」

    踢他的人笑呵呵地補充道:「皇軍有賞!」

    「狗漢jian!」有人低語罵了句,祁林便抬眼看向這個漢jian。

    漢jian圓滾滾的腰上繫著一條牛皮帶,正反著灼灼日光,十分耀眼。

    沒人說話。

    站在最前頭的日本人,猛地抽出了刀,亮晃晃的刀朝著人群一指,哇啦哇啦一陣,身後兩個人走進人群,隨手提了一人,讓人跪在他腳下。

    舉刀的日本人又哇啦哇啦一通,漢jian立馬點頭哈腰,對跪著的人說:「赤書長官問你!認不認識陸有錢!」

    那人是個三四十的男人,聞言不屑別開臉哼了聲,漢jian踹了他一腳,:「說話!」

    男人被踹地往後一倒,隨即迅速地直起腰,瞪著漢jian。

    赤書怒罵一聲,一刀就抹了男人的脖子,男子的眼珠瞪出眼眶,腦袋好似一顆山頭滾下的石子,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人群躁動疾呼,低低的怒罵夾在裡頭,好似風中的飄絮。

    祁林嚇的腿肚子一軟,有些站不穩,靠向了身後的人。

    第三個人的頭顱被赤書砍下後,有人突然開口,「陸有錢是祁元久的親戚!」

    這一聲出來,現場立即安靜了。靜到祁林都不敢抽鼻子,他雙手抓著身後那人的衣角,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糙。

    「祁元久?」漢jian聽赤書的交代,高喝一聲,「祁元久家的人來了沒?」

    村家長顫巍巍地走到他跟前,說:「祁元久早死了,他家沒人。」

    此話一說,祁林便被身後那人壓低了腦袋,幾乎要貼到地上----祁元久就是他爹。

    赤書咕嚕一通,刀尖上了村家長的脖子,村家長就將日本人帶到了祁斌家。

    第5章第5章

    05

    日本人踢開門時,祁斌枕著胳膊正想著趙支言,聽見動靜,他傾起上半身,「祁林?」

    仔細聽了,是皮靴踏在地上的聲響。祁斌立馬坐起身,胡亂穿了件衣裳,還沒來得及下床,就被衝進來的日本人提到了堂屋。

    被扔在地上的祁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抬頭看見十幾號日本人將堂屋擠了個滿檔,邊上站著漢jian和滿臉皺紋的村家長。

    「這….」祁斌剛一張口,赤書一腳踹上了他胸口。

    祁斌痛的彎腰悶哼,胸腔里好似燃了一把火,辣辣地疼,他咽下口中的腥甜,莫名其妙又憤怒地望向赤書,赤書烏拉烏拉幾句,漢jian哈腰點頭,湊近祁斌問:「陸有錢在哪兒?」

    祁斌額角青筋畢現,臉也疼的發紅,聽見姨父的名字,心裡便明白了幾分,梗直著脖子,他沙啞著說:「我不知道!」

    赤書大罵一句,抄起靠牆的扁擔就往祁斌身上招呼!扁擔打在人身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沒幾下,聲音就變得僵硬起來,是打在骨頭上了。

    祁斌挨了這幾下,就覺天地都在眼前旋轉,眼睛被汗咬地生疼。赤書打了一通,喘著氣瞪著祁斌,漢jian又問:「快說,陸有錢人在哪兒?」

    祁斌咳嗽兩聲,吐出一口鮮血,他雙手抱在胸前,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輕輕晃了晃腦袋。

    氣急敗壞的赤書繼續打,直到扁擔被打斷,祁斌昏死過去才罷休。

    祁家屋外圍著看熱鬧的村民,祁林藏在其中,探出一雙眼看著他大哥,身體隨著落下的扁擔一顫一顫,眼看著日本人將大哥拖走,扔到車裡載走了。

    祁林看著車開出去很遠,才跑回家去,坐在門口等祁連。

    祁連快中午了才回來,老遠就看見祁林撒丫子朝自己跑來。祁連剎住單車,左腳撐地,「猴急什麼呢?」

    祁林上氣不接下氣,抹了把眼睛,指著村口方向,好半天才擠出句話:「大哥,被、鬼子帶走了!」

    祁連嚇的從車上翻下來,單車嘩啦倒在地上,筐里的水果滾出老遠,「什麼?怎麼回事?」

    「姨父,姨父打死了鬼子…..」

    祁連眉頭一皺,跺著腳說:「我就知道他要害死我們!你把單車推回家去,我去要人!」

    祁林連忙拉住他,「去哪?」

    祁連甩開他,逕自而去,「你回家去!」

    「二哥!」祁林追上前,拉著他的衣角不放手,「你打不過鬼子!」

    祁連頓住腳步,回頭瞪著祁林,祁林趕緊鬆手,後退了半步說:「找村家長。」

    祁連低頭看著祁林,祁林平時不愛說話,突然開口,祁連居然聽進去了,「我知道,我去找他,你回家等著。」走出幾步又回頭,「別回家。去王嬸家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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