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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39:22 作者: 乘風老客
    趙支言走近床頭,彎腰看著顧良義的下身,血肉模糊,不似人身,他別開眼,有些不忍心看,「顧良義和陳旭,我會照顧好,到他們下床走路為止。」

    黃主任語氣終於鬆了一些,「今天的事是我出面與日本人溝通的,學校領導們都不知道,我們最好也別去給他們添亂了,能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其他的事我去交代。」

    「好。」

    趙支言從醫生那討了些藥,跟去陳旭的屋裡。

    祁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坐在書桌前盯著一頁字發呆,時不時站起身走到門口去看。幾分鐘後,趙支言從陳旭的屋裡出來,皺著眉頭,臉色很難看。

    祁斌還沒見過趙支言生這麼大的氣,嘴上不敢多問,慌忙給他打開門,看著趙支言衝進衛生間,哇啦哇啦吐了一陣,鐵青著臉跟祁斌說:「燒兩盆熱水。」

    祁斌提著水壺接了水,站在陽台上瞅趙支言,趙支言坐在沙發上抽菸,時不時用拳頭捶著膝蓋,煙圈打著捲兒地在他周身繞著。

    祁斌看的一愣一愣,將水燒好,最後忍無可忍地問:「顧老師他們怎麼了?」

    趙支言沒說話,走過去將水倒進兩個盆子,用手試了試水溫,一伸進去就被燙的縮了回來。

    「小心!」祁斌嚇了一跳,本能地握住趙支言的手,朝著被燙紅的手指小心地吹著氣。

    趙支言的神色終於溫柔下來,好似冰塊掉進了熱水裡,心頭都快要化了,他很想伸手撫摸祁斌臉頰,很想抱住他。在這個紛亂的塵世里,他很想珍藏起他。

    「好了。」他望向陽台上的海棠,伸出手摸了摸花瓣。輕輕一碰,花瓣就掉了。

    「顧老師,有些不舒服,你端著水去給他擦擦身體。我去陳老師那。」趙支言將煙叼在嘴上,聲音模糊。

    「哦,」祁斌端起水,乖巧地朝顧良義那走去。

    趙支言半眯著眼目送他,他雙臂繃的很直,令他整個人都單薄起來,趙支言看著他走進屋,煙吐了半口,忽然猛地跑去顧良義的屋子,將祁斌拉過,攬在懷裡,「不要看。你出去,我來!」

    祁斌猝不及防,被拉的一頭撞在他的鎖骨上,好一陣頭暈眼花。顧良義身上的傷他都看到了,傷在屁股,好像被人用東西搗過,皮肉翻掀,很是慘痛。

    祁斌掙扎了下,趙支言放開他,看著顧良義的身體說:「回去繼續看書。」

    祁斌忽然有些生氣,他推開趙支言,話明明到了嘴邊,說的時候卻發顫,斷斷續續:「是、土匪嗎?」

    趙支言張了張嘴,心裡cháo起cháo落,一會心疼,一會又慶幸祁斌能全須全尾站在這兒。趙支言微微仰起頭,眼角有些濕潤,他攬過祁斌的肩,說:「聽話,回去看書。」

    祁斌的身體有些發抖,連帶著趙支言的手都抖了起來,他摸了一把眼淚,扔下手中的毛巾,跑回了趙支言的房間。

    顧良義跟陳旭躺了一天一夜,兩人對那夜發生的事都有記憶,醒來時都似被人抽走了靈魂,成了會出氣的石頭。

    陳旭緩了兩天,漸漸平靜下來,顧良義想不開,絕食尋死。趙支言陪著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勸,顧良義這人骨子裡清高,一顆心常在天上飛,怎麼忍受得了這般侮辱。

    「你讓我死吧,支言。我自己都覺得噁心。」顧良義趴在床上,頭埋在枕頭裡,連臉都不願意露出來。

    趙支言幾天沒睡好,眼下兩圈青紫,神情都有些恍惚,聽見他又來,淡淡地說:「就這樣死了,才是懦夫的行徑。」

    顧良義不再說話,趙支言沒辦法。

    祁斌在門口等著,拿過趙支言手中滿碗的飯菜,幾步走到顧良義床前,步伐邁的又快又大,帶起一股風。顧良義微微側過頭,有些好奇的掀起眼皮看了祁斌一眼,隨後別開眼不理他。

    「顧老師,多少人為了民族的正義而死在了戰場上,多少人為了自由而拋頭顱灑熱血。身為一個老師,若是這般輕易就放棄自己的生命,將如何與你的學生交代,又將如何與千千萬萬的戰士們交代!」祁斌挺起胸膛,鼓起勇氣,一語到底,說完喘著氣瞪著顧良義。

    顧良義沒反應,還是如同死魚似的挺在床上。

    靠在門外的趙支言聽了,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好孩子,我的傻孩子。」

    第4章第4章

    「別讓那小崽子再給我送飯來。」顧良義吞下一口飯,看著趙支言,「太沒面子了,感覺被他教育了頓。」

    趙支言抄著口袋笑,沒說話。

    顧良義將飯盒遞給他,語氣有些不自然,「陳旭怎麼樣?」

    趙支言沒問過顧良義那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會聽他問起陳旭,就試探著說:「已經能下地走路了,說過幾天就回學校上課去。」他手指撥弄著飯盒蓋,「怎麼跑到哪兒去?」

    顧良義笑了下,有些譏諷又有些悲戚,「陳旭膽兒小。怪我。」他試著翻了個身,屁股痛得讓他長吸一口涼氣,「學校那邊....知道麼?」

    「黃主任與上面的人說,你們被土匪抓去了。」趙支言指甲敲著飯盒,有些心不在焉。

    顧良義嗤笑一聲,「土匪那孫老頭最喜歡老師,抓我們去?請我們去還差不多。」

    趙支言揚眉,有些訝異,「是麼?」

    顧良義皺著眉頭翻身仰臥,神情痛苦異常,「不過我聽人說,幾個禮拜前老孫被他手下一人給打死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趙支言不關心這些,聽到這兒,淡淡嗯了聲。

    幾天後,陳旭回去上課,顧良義留下一封信給趙支言,人不知去向。後來祁斌聽趙支言說,顧良義跟著國軍的人打鬼子去了。這消息嚇了祁斌一大跳,生怕自己當初說錯了話,害的顧老師有個三長兩短。

    「這裡留不住他的,他的心在外面,心不死,人在哪兒都受困。」趙支言抖開一份報紙,翹著腿坐在沙發上,舒服地看報。

    祁斌戚戚然地轉頭,心臟還是砰砰直跳,他盯著桌上的書問,「那趙老師呢?會回上海麼?」

    「嗯?」趙支言沒反應過來他的話,想了想,「我?」

    趙支言笑,帶著點自嘲的味道:「我是個沒有大志向與大抱負的人,在哪兒都一樣。」

    祁斌低著頭,緊緊握著手中的筆,鼓足了勇氣,回頭看向趙支言。趙支言茫然地抬頭看他,見祁斌的臉略微發紅,可憐可愛,心底不由得軟成了太陽下的冰淇淋。趙支言微笑著掐了掐眉心,心道,祁斌啊,寶貝啊,別這樣考驗我。

    祁斌卻站起身,走到了他跟前,幾步路而已,祁斌走的無比的艱難和猶豫。顧良義與陳旭的事,好似一陣驚雷,劈開了他餛飩的心,讓他看見心內汩汩而出的感情。

    他還做過春夢。

    夢見二爺扒光他的衣服,伏在他身上,正在他的身體裡聳動,動著動著,身上的人變成了趙支言。這個夢就像是驚雷下的狂風暴雨,吹回了他初次見到陳旭時的那種感覺,向他捲來萬千世界中的一種可能----他可以愛趙支言,可以與他在一起。

    「趙老師。」他坐在趙支言對面,雙手整齊地疊在膝蓋上,小聲說,「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趙支言放下手上的報紙,此刻的祁斌與他頭一回坐在這間屋子裡一模一樣,趙支言下意識地緊張起來,「你說。」

    祁斌低著頭,好像做了一個艱難的抉擇,他略微抬起雙目,飛快地掃了趙支言一眼,說:「顧老師跟陳老師是....朋友麼?」

    趙支言有些意外,臉上的笑也有些僵硬,交叉著手看著祁斌的眼睛,「你覺得呢?」

    祁斌垂下眼帘,轉了轉手裡的水杯。他頭一回經歷這樣離經叛道的事,想在趙支言這尋求認同感,趙支言的態度讓他猶豫了,害怕了,吞了口唾沫,他說:「男人跟男人,怎麼可能呢....」

    趙支言還是笑著,眼鏡後的眼神卻漸漸冷了,好似火山口處的灰,「那不就是了。」

    祁斌抬頭茫然地看著趙支言,心裡莫名地難受。

    「哦。」他說。

    祁斌毫無睡意,睜眼望著陽台上那株海棠,綠色的葉子迎著皎潔的月光,好似白色的花朵從未離開過枝頭一樣。

    夜太靜了,靜到心跳聲都有些刺耳,祁斌右手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心口上的酸澀電流一般迅速而密集地竄向全身,讓他帶了個不小的寒顫。

    「兩個男人不可以麼?不可以在一起麼?」他想翻身去看看睡在旁邊的趙支言,卻又不敢,看的越多,心好像就越滿,裡面的東西溢不出來,漲的他發疼。

    趙支言應該是睡沉了,間或還會打一兩個俏皮的呼嚕。祁斌忍了會,還是轉了身。趙支言緊閉著眼,眉頭微微皺著,他的五官並不十分突出,臉部線條倒是硬朗,看久了會覺得很是英俊,祁斌舔舔嘴唇,伸出左手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見他沒反應,就大著膽子摸向了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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