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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18:31 作者: 十九瑤一瑤
    白蝦粒,綠菠菜,紅蟹肉,黑松露,薄薄的湯汁有濃郁的鰹魚香。

    「啊嗚!」

    布布快樂地吃了下去,點點頭,滿足地「嗯」一聲,低頭繼續擺弄筷枕。頌然於是又舀起一勺蟹黃焗飯,米粒飽滿,柔軟噴香,咸芝士在空中拉出一條條粘稠的奶絲:「啊。」

    「啊嗚!」

    布布張嘴吃掉,這回連頭也沒抬,眼珠子根本離不開小紅蟹。

    頌然還想再舀一勺玉子豆腐餵給他,卻被賀致遠攔住。賀致遠看著心不在焉的兒子,面色不悅,冷冷地說:「你自己吃吧,少慣他。」

    「哦。」

    似乎是有點慣壞了。

    布布第一天來頌然家的時候,吃飯又乖又勤,讓他心疼了好久,結果現在……唉,都是他的錯,太不講原則了。

    「布布,布布。」頌然推了推沉迷玩樂的孩子,小聲通風報信,「別玩啦,專心吃飯,爸爸要生氣了。」

    什麼,爸爸要生氣了?!

    布布嚇得猛抬頭,一看賀致遠風雨欲來的臉色,立刻把小螃蟹甩開了十公分,正襟危坐,左手抓勺子,右手抓筷子,開始像模像樣地吃飯,還時不時撩起眼皮偷瞄兩下。

    賀致遠與頌然對視了一眼,同時笑了。

    飯後賀致遠負責結帳,頌然帶布布去衛生間處理了一下生理需求,然後洗手,烘乾,與爸爸匯合。

    三個人在商場裡散步,賀致遠隨口問:「接下來想幹什麼,看電影?」

    布布一指對面的湯姆熊遊樂場:「拔拔,我想玩那個!」

    之前來這兒布布也提過同樣的要求,只不過被賀致遠用理性而委婉的方式拒絕了。現在有頌然做靠山,二對一,小傢伙底氣十足,再次勇敢爭取。這回賀致遠不僅同意了,還親自下場,撩起袖子陪他一塊兒玩。

    賀致遠將近一米九的個子,梳著大背頭,一派商界精英范,手裡卻拎倆木頭棒槌陪孩子玩太鼓達人,那畫面怎麼看怎麼喜感。不少路人被吸引了注意力,都在旁邊駐足觀看。

    過了一會兒,賀致遠改陪頌然打桌上冰球,布布站在中間當裁判,慢慢就有人發覺這一家三口的性別不太對,開始用奇怪的目光審視他們。頌然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連續失分,賀致遠見狀,遞來一個鼓勵的眼神,安撫他:「沒事,專心打。」

    頌然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把周遭的圍觀者通通視作空氣。

    三人一路酣戰到九點,走出湯姆熊時每人懷裡都多了一隻公仔:布布的是閃電皮卡丘,頌然的是捲毛大胖丁,賀致遠的是毛圍脖伊布----都是賀先生憑藉一己之力夾出來的,總共只花了三枚遊戲幣。

    「我的爸爸超!厲!害!」

    布布難以抑制興奮的心情,走路橫著跳,活像一隻小螃蟹。兩位家長並肩走在後邊,頌然捏了捏胖丁的耳朵,對自己百夾百掉的運氣表示無奈,非常不服氣:「你夾娃娃水平這麼高,練了多久啊?」

    「沒練過。」賀致遠揚眉一笑,故意氣他,「我可能有新手光環吧。」

    回家路上,除了賀致遠這位習慣了高強度、長時間不斷運轉的加班狂人,頌然和布布都累了。

    布布左擁右抱三隻公仔,心滿意足,一上車就開始呼呼大睡。頌然努力堅持了十分鐘,終於在某個漫長的紅燈前敗下陣來,眼皮越垂越低,一歪腦袋睡了過去。賀致遠關掉廣播,調高溫度,扶他坐正一些,往他頸後塞了一隻U型記憶枕。

    銀灰色的英菲尼迪載著一家三口,平穩地往碧水灣居的方向駛去。

    頌然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下了,駕駛座空無一人,賀致遠不知去了哪兒。他困頓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悠長的呵欠,勉強拾回來幾分清醒,扭頭看向窗外----街燈,店鋪,行人……還沒到碧水灣居。

    他們停在了一條陌生的馬路邊,不遠處懸著全家便利店的招牌,綠色與白色在黑夜裡淺得明晃晃、亮閃閃,叫人睜不開眼。

    頌然看向后座,布布還老實地綁在兒童座椅里,只是表情不太對:懷抱胖丁,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迸she出了如狼似虎的光芒。

    「爸爸呢,他人去哪兒了?」

    頌然問。

    布布伸手一指全家的大招牌:「給我買冰激凌去啦!」

    「……」

    大晚上吃冰激凌,這都什麼壞習慣啊!

    頌然有氣無力地靠回座位上,抱臂抿嘴,一記白眼翻到了車頂:還說我慣孩子,我再慣,也不至於九十點鐘給他餵冰激凌。

    不一會兒賀致遠回來,打開車門,果真遞給布布一盒八喜:「香糙口味的,喜歡嗎?」

    「喜歡!」

    布布接過冰激凌,撕掉塑料膜,用小勺子大快朵頤起來。

    賀致遠回到駕駛座,把一隻印有全家logo的塑膠袋扔進了頌然懷裡:「剩下是給你的,橙子味和糙莓味,兩種隨你挑。」

    「不要。」

    頌然果斷拒絕。

    賀致遠系好安全帶,發動了汽車:「為什麼不要?」

    「大晚上的,要才奇怪吧?」頌然掃了一眼手錶,咕噥道,「都十點了,回去洗洗就該睡了,你還專門買這個,怎麼想的啊?」

    賀致遠的理由很簡單:「家裡沒存貨了。」

    頌然簡直無語:「那,那你就不能明天白天再買嗎?多等一晚又不會餓死。」

    「會餓死。」賀致遠坦誠地說,「多等一小時都會餓死。」

    「……」

    頌然忍不住腹誹:奇了怪了,之前怎麼沒看出你是個嗜甜如命的人?

    賀致遠勾唇笑了笑,稍稍靠過來,悄聲道:「頌然,還是說,你的意思其實是……我們不用它也可以?」

    他這話說得相當古怪,沒頭沒尾,還莫名其妙曖昧得要命。頌然拐不過彎,好一會兒才察覺到有點不對,匆忙打開了膝上的塑膠袋。

    這一看,臉色頓時漲成了豬肝紅。

    螺紋凸點熱感保險套,大號十二隻裝,整整兩盒,一盒橙子味,一盒糙莓味,附帶一瓶潤滑液。

    「你!」

    他盯著包裝上赤裸裸的幾個大字,羞憤交加,再抬頭一看賀致遠,這男人臉上滿是根本無意遮掩的惡劣笑容,當即就氣急敗壞地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一把:「你這人怎麼又!這!樣!啊?!」

    賀先生心情愉悅,一路調戲著頌然回了家。起初還顧忌車裡有個布布,沒敢太放肆,大體稱得上委婉而隱晦,等布布吃完冰激凌呼呼大睡過去,立刻明目張胆起來,儼然一頭衣冠楚楚卻利齒外露的色狼。

    頌然以前沒少隔著電話被調戲,但當面被調戲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漲紅了臉,摟著一袋子五彩斑斕的杜蕾斯,從牙fèng里一個一個往外擠字兒:「我……我會報復的。」

    「我很期待。」

    賀致遠樂在其中,將之視為情趣的一種,完全沒當回事兒,於是胳膊又挨了好幾下。

    等他們回到碧水灣居,布布已經睡得上下兩片眼皮子粘一塊兒了,不劈一道驚雷估計都不帶動彈的。夜深風涼,一開車門就有冷風拼命往裡鑽。夫夫倆配合默契,賀致遠先把布布抱出來,讓他趴在自己肩頭繼續睡覺,頌然則撈起搭在后座的西裝外套,飛速給布布蓋上了。

    他們乘電梯上了十二層,過道明亮,A室的花栗鼠門毯與B室的灰色方毯遙遙相對。

    賀致遠掏鑰匙開了8012B的鎖,正欲推門而入,後背被輕輕戳了一下。

    他回過頭:「怎麼了?」

    「呃,那個……賀先生。」頌然撓撓頭,挺拘謹地說,「歡,歡迎回家。」

    這四個字,他一直想找機會說出口。

    賀致遠溫和地笑了。

    他抱著布布推門進去,打開了玄關燈。白蠶繭小Q熱情地閃著藍光過來迎接,指示燈如同海浪起伏,從左邊一溜兒亮到了右邊。

    「別動。」賀致遠小聲提醒頌然,接著往裡走了幾步,轉過身,站在8012B的客廳里,微笑著向他伸出了一隻手,「頌然,歡迎回家。」

    這是截然不同的含義,代表著正式的接納。

    頌然望著他們,眼眶有一點濕潤。某種能抵擋一切風雨的寧靜力量驟然降臨在他心裡,平和而滿足,如同寒cháo里的一股暖流,籠罩了他的身體。

    小Q發出一聲清亮的鳴叫,藍光轉綠,指示燈呼吸片刻,再次恢復成了柔和的海藍。

    頌然第一次見到綠光,忍不住問:「它怎麼了?」

    「它添加了一個新的家庭成員。」賀致遠回答,「以後,它就認得你,也會保護你了。」

    像是為了應證這句話,小Q原地旋轉了一圈,顯得前所未有地可愛。

    頌然將自己的手交給賀致遠,第一次以家人的身份踏入了8012B,友好地向小Q打了聲招呼。

    夜晚十點半,頌然抱著布布走出了浴室。小孩兒還沒醒,迷迷糊糊在睡夢中洗了澡、擦了頭髮、換了睡衣,被放入鬆軟的被窩裡。浴室水汽充足,蒸得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這會兒睫毛上還掛著幾粒水珠,正隨著未知的夢境而微微顫動。

    寶貝,今晚沒有哥哥陪你睡,你一個人要乖乖的。

    「晚安。」

    頌然親了親布布,關掉床頭的橘色小燈,起身走出了臥室。

    剛關好房門,他猛然被一股力道拽到牆邊,緊接著一具火燙的身體就壓了上來。賀致遠低頭盯他,眼神深沉而熾熱,就像一簇埋在木炭下的火星,將將燒起,才零星幾點耀眼的鮮紅,溫度已經灼人。

    這是要略過所有鋪墊,直接宣告開始的意思。

    頌然沒想到賀先生會比自己更急切,幾乎被那一個引火的眼神懾住。剎那間體溫攀升,羞恥心焚盡,他聽到了身體被點燃的聲音。

    噼啪。

    清晰的,炸開在神經深處。

    也不知受什麼驅使,他主動伸出一隻手勾住了賀致遠的脖子,另一隻手慢慢撫上對方結實的胸肌,五指勾起,隔著一層昂貴的黑色面料又揉又抓,就像貓咪調皮的爪子。

    「賀先生,你喜歡貓嗎?」

    他輕聲問。

    真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

    賀致遠低笑起來,望著懷裡的「小妖精」,嗓音異常沙啞:「當然喜歡。」

    「那,假設你的貓現在餓了……」頌然撩了撩眼皮,仰起頭,眼角浮著一抹曖昧的淡紅,「你捨得不餵飽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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