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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18:06 作者: 群雁追舟
「從那兒以後我們就經常爭吵。」秦少游略過爭吵內容不提,語氣平靜得像一潭明鏡似的水,「她的想法很簡單,成家立業,書念完了,工作找好了,就該結婚了。但我不認為一份臨時的勤雜工作是我未來的事業,與我執子之手的人也不該委屈地穿租來的婚紗,捧塑料做的花。我們就吹了。」
來龍去脈交代得很簡短,聽不出對過往的任何一絲留戀。姚若鄰分神給外甥們撕棒棒糖的包裝袋,半天沒吱聲。他想起有一種說法,說看一個男人的人品好壞,就得打探他對前任的態度,總把過錯往別人身上攬,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那麼這種人絕對是極度自私自利,毫無擔當的爛坯子。
姚若鄰拆了一根木星樣式的棒棒糖往嘴裡送,故意小家子氣道:「你前任可真沒出息。」
「人各有志。找一個長相廝守的人,安安穩穩過完這輩子,多難得啊。去年回家吃團圓飯,她兒子都會背唐詩三百首了,就我還睡單人床。」路口的黃燈轉紅,秦少游踩了剎車壓線停下,見車裡大的小的都吮著糖,幾乎湊出一個太陽系,回頭對著姚若鄰「啊」了一聲,想吃那根海王星。
姚若鄰餵給他吃,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如果不是跟你吵著吵著,吵到一塊兒,我日子過得比她淒涼多了。」
「你也說了人各有志,你們兩個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誰都不淒涼。」姚若鄰盛滿斑斕霓虹的眼睛裡水光蕩漾,似乎耽在了往事裡,把糖吮小了一圈才說,「那些人對我沒什麼吸引力,要麼油腔滑調,輕浮得惹人厭煩;要麼呆頭呆腦的,做了不說,我又不能看穿人心,怎麼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愛招惹我的,愛糾纏我的……但是這些人里,只有你綜合了好幾個特點。」
他湊到秦少游耳邊,輕聲呢喃:「也只有你是最下。流,最會耍花招的。」
秦少游趁機親了親他的側臉:「原來你就喜歡我這樣的。」
下了車一陣寒風料峭,姚若鄰和他牽著的小孩子們一樣全副武裝:頭戴一頂毛線帽子,口罩外面圍著圍巾,一手牽著那瓜皮髮型的外甥揣口袋裡,一手伸進了秦少游外套內。一個挨一個互相拉著取暖,跟天上連串的臉譜風箏似的。
廣場中央的許願樹高約九米,約莫三層樓高低,彩色燈鏈自頂端的金色五角星環繞而下,串了白色雪花,銀色麋鹿,槲寄生編成的鈴鐺花環,還有各種禮物盒與紅色的聖誕襪。
耗時一個來月搭建的這項臨時建築不但是為了增添過節的氣氛,還為了做慈善公益。十塊錢一枚許願牌,既用作自己祈願,亦可以幫助山區小學裡的學生增添課外讀物與健身器材。姚若鄰往年都會抽空來一趟,替自己,替父母親朋寫點祝願。
捐款處的工作人員會提供桌子與馬克筆,切割成襪子、麋鹿、槲寄生形狀的硬紙板上方繫著紅繩子。他們一行獨占了一張桌子,各自埋頭寫寫畫畫,寫完之後或自己掛,或讓工作人員撐著杆子掛到金色五角星下。小孩子們執意要自己找地方掛,姚若鄰卻不想被人看到願望,雙手合十夾著卡片,直接遞給了工作人員。
秦少游寫了許久,密密麻麻全是字,姚若鄰瞥到一句「花好月圓」,料想他又在許諾什麼一生一世,白頭偕老。等他掛許願牌的時候,不聲不響湊到他身後,跟著秦少游沿聖誕樹轉圈,在最大最顯眼的槲寄生底下,秦少游一邊伸長了手去夠鈴鐺,儘可能將卡片掛得離它近些,一邊一本正經地說:「你聽說過西方關於這種植物的傳統嗎?」
姚若鄰依稀記得槲寄生是一種跟愛情有關的植物,摘下口罩後的臉被風吹得微微泛紅,裝憨道:「好像是……聖誕節不可或缺的裝飾物。」
秦少游蹦起來幾次,終於掛穩了許願牌,喘著氣直勾勾望著姚若鄰,撥開他額前稍長的碎發,抓了他的手擱在自己後腰上:「西方人的習俗,站在槲寄生下的人是不能拒絕親吻的;如果原本就是一對情侶,那麼他們將幸福終生。」
鼻尖逐漸靠近,溫熱的鼻息拂過對方臉頰;甫一碰上,秦少游就像一頭狼似的叼緊了獵物,不給姚若鄰抗拒的餘地,撬開他的牙關,捲入舌頭,纏著姚若鄰吮吸啃噬。棒棒糖殘留在口腔里的那一點點甜香刺激著秦少游,鼓勵他探索姚若鄰唇舌間的每一寸。
姚若鄰宛如溺水之人,幾乎溺斃在秦少游攻城掠地之下。感覺一股淡淡的鐵鏽味蔓延開,他掙扎著後退了一步,軟紅唇肉上一道細細的小口子,滲出微末血珠;他被咬破的地方在下唇,秦少游的則在上唇,不禁相視一樂:「還挺對稱的。」
他笑著環顧四周,今天特意穿的羽絨服,裹得像只熊,整個身體都充了氣一般鼓囊。確定那些見什麼都要吃的小孩子還在爭執許願牌掛哪兒,從懷裡變戲法一般變出一個禮物盒包裝好的蛇果:「聖誕禮物,Merry Christmas!」
「你什麼時候買的……」姚若鄰一雙桃花眼又彎成了月牙兒,「我都沒來得及準備禮物。」
在身上翻找了半天,口袋只有今天剛拿到手的一枚仿製的海洋之心,他明天狂歡夜派對需要用到的裝扮道具。
姚若鄰展開秦少游寬厚的手掌,把深藍色的玻璃放進他手心,嗓音醇厚低沉像在念一首十四行詩:
「Merry Christmas!」
作者有話要說:
歸亞南:那海洋之心……
姚若鄰:沒你的事了,你回家奶孩子去。
歸亞南:可是那海洋之心,是傑克給露絲的定情信物(指了指身上的裙子)
秦少游: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有你怎麼丑的露絲(趕緊把定情信物栓脖子上)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節日總是過得特別快又特別慢,天還未見黑,方祁連和妖仙兒就迫不及待地出發和姚若鄰碰頭。妖仙兒隨家人遷居首都,除了走親訪友幾乎不回家鄉了,對近些年才發展起來的高新區是一點也不了解。偏偏正在施工的樓盤又多,到處都是圍牆和尚未封頂的高樓大廈,且仗著天高皇帝遠,胡亂設路障封小道,方祁連開著瑪莎拉蒂跟陷入了荒野逃生似的,左彎右繞,躲避暴露在外的下水管道,免得把他車的底盤刮穿了。
妖仙兒穿了一身鎧甲,懷裡抱著短劍和頭盔,悶得喘不過氣:「怎麼還沒到啊,你認不認識路?」
方祁連車裡暖氣開得太熱,他自己亦是汗流浹背,把書生袍下擺卷進腰帶里,光著兩條毛腿踩油門剎車:「我不認識!誰跟你說我認識?城南的總部我經常去,城北這鄉下地方我來都沒來過!」
妖仙兒「嘿」了一聲,一口京片子「您」來「您」去的揶揄方祁連打腫臉充胖子,地址都沒摸清,就敢一頭熱的跑陌生地方找姚若鄰,妄圖給他什麼意外驚喜。這不是打著燈籠上茅房,找死嗎!
「我查了地圖的,誰知道那條路中間砌了堵牆啊,又沒標明。」方祁連出發前專程在各大電子地圖上搜索怎麼行駛耗費的時間最短,百度教他走了一條幾乎是直線的近路。眼看著要到了,一堵灰磚青瓦的牆豎中間,將一條路隔成兩段,堵得水泄不通,狗洞都沒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