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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從來不知道攤牌竟然能夠如此簡單，要是早知道能夠如此簡單，他早就跟江向南親口坦白了，哪兒還用等到現在？

    當然，現在也不算晚。

    一月三日的天氣依然很不錯，從昨天傍晚就開始颳了一夜的大風在中午終於停了，江南好說歹說才拽了程曉北出去吃飯。

    身上各處都隱隱約約的疼得厲害，程曉北和江南都沒了什麼精神。

    說不緊張呢那不客觀，他們兩個誰都明白今天下午三點的約會有多重要，那簡直就是一場事關重大的談判。

    那家悠揚咖啡館裡望苑並不遠，是家很有情調的咖啡館。程曉北也跟江南去過一次，以後就不肯再去了，因為是江南說的那樣的燈光那樣的音樂那樣的背景就適合纏綿。江南說的確實沒錯，大著膽子四下張望一下，來這裡的儘是衣著光鮮的各□侶，程曉北恨不得當時江南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上一口----哪兒有象他們這樣的？讓其他人看見了怎麼想，怎麼看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程曉北不明白江向南為什麼要把談判地點定在那裡，江南也不明白。難道他是故意要向江南暗示些什麼？可是江南也沒打算不實話實說啊。

    「臉上的傷怎麼回事？為什麼事和誰打架了？」這句話是江向南落座時仔細端詳了江南片刻之後的開場白。在他的印象里江南儘管打小兒就出了名的淘氣，可是成年後卻從來沒再與別人有過打架鬥狠的經歷，而眼前江南眼角處已經淺了許多的淤痕卻依然十分的顯眼，昨晚江向南從二樓的迴廊遙望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也好，省得他那時已經覺得夠鬧心的了，如果看見了，一定更是增加了擔心。

    江南聽見哥哥問起這個，下意識的抬手去摸，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沒，沒什麼，前幾天下雪不小心滑了一跤。他這次倒是留了個心眼兒，而且，也多少占了點兒邊兒。不是麼，就是在雪地上打架掛的彩。

    幸好本來這也不是江向南今天要談的主題，自然也沒繼續刨根問底，只說了一句「下次當心點兒你都多大的人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江南點頭答應，卻開始有點兒心虛，他在考慮著還是不要跟著哥哥兜圈子要死也死個痛快的。剛要鼓足了勇氣開始交代，卻又被江向南搶了先機：「你不回家是和新女朋友度假去了吧？」說這話的時候江向南的臉上帶著笑，語氣里也是一種輕鬆的調侃，一點兒也沒有了昨晚那短暫的嚴肅。

    這不奇怪，對於江南這個唯一的弟弟他總也沒學會真的嚴厲起來，所以江南對他並不畏懼。

    「是朋友不是女朋友，」江南橫下心來，嘴裡說的飛快，然後居然臉紅的低下了頭：「哥，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是交了新朋友，不過爸媽一定不同意，嗯……是一開始不同意。」說著說著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

    江向南又愛又恨的盯著對面坐著的弟弟，他知道江南往下打算說什麼，昨天晚上在文淵會所他無意之中看見的那一幕就點醒了他。

    其實一開始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江向南覺得危險，只不過他忽然記起被江南親熱的攬在懷裡也伸手回抱的這個年輕英俊的男人自己見過，這不就是會所開業的那天自己見到的那個曾子軒！當時他眼裡流露出來的渴慕就讓江向南很困惑，可是當時他只當自己是一時高興喝多了酒頭暈眼花看走了眼。但是昨夜，自己還沒真的開始喝呢，這個曾子軒眼中的開心和失落一分也沒落下都被江向南看到了眼裡。

    本來江向南不滿的只是江南交了新女朋友連家也不回，不帶回來讓父母家人過過目也就罷了，可是他居然連過節都躲到外地去玩不著家。不過這些也還算不上真是什麼大不了的，年輕人嘛自然是愛玩，也不是什麼關鍵問題，想來那一定是個活潑好動的女孩吧。

    真正讓江向南感到意外的是他無意之中聽到的幾句對話，因為太過震撼，江向南起初只是犯嘀咕，可是再聯想到那個曾子軒看江南的眼神以及江南對曾子軒那種毫不掩飾的親人的態度，江向南不想相信也由不得他了。

    其實江向南雖然是個正統嚴肅的規矩人，但是卻是一貫理性寬容。可是這都什麼年代了，對於同性相戀他從來不抱鄙夷的態度，自己的朋友圈裡似乎也偶爾能聽見一耳朵誰跟誰怎樣怎樣……所以他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要是在平常這話是不假，而且江向南還覺得那些對此反感厭惡的人才是多管閒事。畢竟那是人家的生活，誰都有自己選擇自由戀愛的權力呀不是嗎？

    江向南的心理承受力算是強的了，在他的深心裡，一直覺得只要是真心相愛的就都應該被祝福。可是那是平常，一旦江向南發覺弟弟居然敢跟自己說謊睜著眼睛說瞎話，他氣就不打一處來，況且當他發現江南也有深陷其中的嫌疑，而且可信指數極高，他還是真的不能立刻就變得從容鎮定。

    那時候江向南剛剛從洗手間出來，他們用餐的這間包房極其豪華，除了用餐的正廳，洗手間衣帽間甚至包括了一間可以K歌的客廳以及一個小吧檯，傳菜也有專門的小間，果然是又有面子又實用。

    傳菜的房間門沒關嚴，隱隱約約傳出來幾個年輕女孩壓低了聲音的說笑。

    江向南沒想偷聽，可是那幾句話還是象是故意是說給他聽似的清清楚楚的鑽進了他的耳朵。

    「知道嗎知道嗎江總今天過來了，唉，那麼英俊的帥哥，這下子該不會破相吧？」

    「呦----你擔什麼心啊？真正擔心的人在那兒哪！」

    「你是說曾總吧？也是，他們倆說不來都不來，說來都來，可是這會兒他怎麼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先走了？」

    「誰知道呀？也沒準兒在哪兒等著呢？唉，你說怎麼這麼不公平，一個兩個的都是，還讓咱們怎麼活呀？」

    「那也不一定，你又沒親眼見過，怎麼知道他們是……」

    「你傻呀看不出人家那眼神兒」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你們是要八卦還是要飯碗啊」

    「怕什麼，他們早就都走了！」

    「是走了，可是江總哥哥可還在這兒哪啊！」

    「啊，在哪兒？」

    「裡面。」

    「不會吧，我剛上來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令江向南目瞪口呆的對話戛然而止，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快速邁開剛才在不知不覺之中停下來的腳步，回到了喧鬧的正廳。

    後來又上了什麼菜，換了什麼酒，江向南的記憶里沒有絲毫的印象。他的思維徹底地混亂了，被剛才無意中聽到的議論攪合的一片茫然，雖然說象晴天霹靂是顯得誇張了點兒，可是那震撼的程度也確實是讓一貫沉著穩重的江向南失去了正常思考的方向。

    那是他完全無法想像的一切，他覺得簡直就認為那是不可能。

    這麼多年以來江向南親眼見過的親耳聽說過的江南的女朋友就算沒有一打也得有七八個，除去那些根本就是別人一時打趣隨口說的沒影兒的事，讓江南自己本人點頭承認的至少也有三四個。

    江向南早就知道自己弟弟的壞毛病，對誰對什麼事都沒常性。

    對此江向南很不以為然----不就是失敗的初戀讓江南清楚認識的認識了人生嗎？那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真正能夠步入結婚殿堂的有幾對是真正的初戀？人嘛，總是要在受傷之後才能學著自己好好長大，你又憑什麼因此就對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肯輕易地交付自己的真心！那是錯誤的。

    為了這個江向南不是沒與江南靜下心來推心置腹的好好談過，可是一次兩次三次，然後他就不再勸了。因為沒有用，江南對於眼前的一切都抱了深深的戒心，他對身邊的美好並不是抱著敵意，雖然他絕口不提，可是他真正的熱情似乎都在大三的那一年轟轟烈烈的徹底揮霍殆盡了，如今的一切他不抵抗也不順從，只是用一種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態度盡情享受著自己的青春。

    江向南獨自猜測著，那個叫做什麼曉萱的初戀女友在江南的印象里也許已經漸漸模糊，可那終究是一根拔不出來的刺，深深地埋在看不見的記憶深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重新跳出來，讓江南不再相信自己還有機會有能力擁有幸福的可能。

    還有自己所知道的江南最後的一任女友夏菲，那女孩其實還算不錯，如果不是她那麼愛慕虛榮就好了，沒準兒現在他們已經結了婚，等以後有了孩子，也是幸福的一家人。

    可是這一次依然不能算是江南的錯，也許他們之中誰都沒有錯，錯只錯在這些漂亮的女孩都太現實，江南本人與自己家的背景要說也算不錯的了，可是誰不是撿高枝兒攀呀！

    江向南喟然長嘆。但是江南真實的內心世界他並不了解，他哪裡會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什麼時候糊裡糊塗卻又極度瘋狂的喜歡上了程曉北，而碰巧程曉北也是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糊裡糊塗卻又極度瘋狂的喜歡上了江南。至於最終終於讓他們兩個深深淪陷到愛裡面，朝夕相處的幸福又豈是毫不知情的江向南能夠輕易揣測想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