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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沒有再試圖看看身旁的程曉北，只是認真的看著窗外的街景。天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可是幸好沒有人發現他那種努力克制的奇怪的表情。

    一路上經過了好幾個熱門的旅遊景點，明明已經不是旅遊的旺季了，可是，這裡卻和旺季沒什麼兩樣，依然是遊人如織。放眼望去，滿世界都是五顏六色的旅行帽和導遊高高舉過頭頂的小旗子。

    其實說穿了也不奇怪，誰讓這座山清水秀的小城四季溫暖如春呢。

    車到湖西時，江南依稀能夠記起留在記憶中的大致的樣子。

    車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酒樓門口，門楣上方高懸了一塊頗有意境的匾額「聆湖聽雨」。

    四個人吃了一頓極其豐盛的晚飯，只是那個小司機在席間一直拘謹得很。

    吃過飯後還不到九點，時間還早得很。夏菲不想回酒店休息，一個勁兒的纏了江南和程曉北要去哪裡玩。

    程曉北想了想，說道：「那不如去夜光廣場吧，離你們住的酒店也不遠，就在湖的北端，去散散步喝喝茶，不會太累，行嗎？」

    江南知道程曉北是考慮到他們下午坐了三個小時的飛機，怕他們覺得累才會這樣建議。他在心中覺得這樣的細心真溫柔，可嘴裡卻說：「程曉北，我看你是低估了女人對於遊玩的承受力，也低估了美麗風光的吸引力，等過一會兒你會後悔的！」

    夏菲不滿的在江南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氣乎乎的嘟起了嘴：「你不是在陪我歇年假嗎？當然要讓我滿意！」

    很奇妙的，剎那間，江南忽然又有了那種奇怪的錯覺，他好象覺得程曉北望著夏菲和自己撒嬌，眼中的神情很特別，象是有點兒小小的氣惱----等等，也許還有，嫉妒？

    江南在胡思亂想的同時還是儘可能不露聲色的甩開了被夏菲拉著的手。他做的不著痕跡，可是他這次留了心自己絕對沒有眼花，他確實看到程曉北剛才皺著的眉頭現在鬆開了。

    程曉北讓那個叫做楊易的小司機把他們送到了離夜光廣場不遠的一條街。再往前走，就是熱鬧的步行街了，那裡禁止任何車輛穿行。

    只是不到二十分鐘之後，原先的計劃就徹底泡了湯----一直下著的雨忽然之間大了起來，沒有任何預兆，街上的人們都行色匆匆，只想快些到達自己的目的地。

    江南他們三個人也只有狼狽的落荒而逃，好不容易才在一個十字路口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往回返。

    程曉北聽夏菲一邊整理被淋濕的長髮一邊還在抱怨著，微笑道：「沒關係，我帶你們去喝茶吧，反正現在也沒多晚。」

    那是個很不錯的咖啡館。當然，令人驚艷的不僅僅是一推開門就撲面而來的現磨咖啡的誘人味道，茶也好，點心也好，環境也好，總之一切都很正點。

    江南在心中羨慕著這樣的悠閒生活，雖然他在自己的城市裡夜生活的經驗絕對豐富，可是，關於這間叫做對岸的小小咖啡館，他還是不得不讚嘆。

    不遠處其實就是湖水，雖然現在已經掩映在一片黑暗的寧靜夜色中，但是它確實是在那裡。

    仔細聽來，似乎還能聽到外面細雨的沙沙聲。但事實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此時在咖啡館昏黃的燈光下，溫暖恬淡的空氣里，除了濃濃的咖啡香，還有低低的背景音樂，襯托著夜晚的寧靜與美好。

    咖啡館裡的人並不少，但是由於別具匠心的巧妙布局，一點兒也沒有擁擠的逼仄，反而有種類似於從容的悠然。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恰到好處。

    至少，到目前為止是這樣的。

    在夏菲吃完第二塊精緻糕點的時候，外面的雨似乎小了。她早就看見街對面的路口處有家燈火通明的連鎖超市，說要去那裡買些零食。

    到頭來出去買東西的還是江南，他在外面微涼的cháo濕空氣里腦子有暫時的短路，那種無所適從的無力感越來越明顯。他掙扎得很累，真的。

    可是當提了一個大購物袋再次踏進對岸咖啡館的一刻，江南立刻恢復了平時的敏銳感覺，他很快就發現出現了什麼問題。

    夏菲坐在他們剛才挑選的那張緊靠著落地窗的位於角落的桌邊，一個人低頭擺弄著手機，程曉北卻不在座位上。

    這本來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可是奇怪的是江南忽然覺得很緊張，他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正在發生，而且，肯定還和他有著什麼重要的關聯。

    放下購物袋，江南一邊環顧著四周，一邊用一種平靜的語氣問夏菲：「程曉北呢？」

    夏菲頭也沒抬還在發簡訊，嘴裡說：「他碰見一個熟人，跟人出去聊天了。」

    江南的眼睛已經望了一大圈，可是並沒有發現程曉北的影子，「去很久了嗎？」

    「恩，你剛走那個人就來了。」夏菲還是沒抬頭。

    「男的女的？」江南都奇怪自己怎麼想也沒想就蹦出了這麼一句話。

    夏菲終於覺得有點兒奇怪了，「你還真是好奇啊----男的，倍兒精神！」

    望著江南離開的樣子，夏菲忽然覺得好笑，「你幹嘛去呀？」

    江南生怕她看出自己的緊張，頭也沒回的回答：「去洗手間。」

    果然，在幽暗的走廊拐角，江南看到了仿佛是意料之中的奇特的一幕。

    說不上是震驚還是氣憤，或者是些什麼別的感想，只是一看到程曉北和一個男人面對面站在一起說話的場景，江南根本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映就已經情不自禁的悄悄攥緊了手。

    那是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目測起來應該比自己還要高上一點兒。

    江南這樣想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說是在談話，可是似乎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的。

    因為程曉北略微低著頭，他本來就相當好看的栗色頭髮在走廊she燈昏黃的光線里顯得更加好看。

    從江南這個角度看去，程曉北的表情看不太清，只是在這樣的昏暗的轉角也能感覺得到他的臉色不太好，似乎有些蒼白，可是江南卻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堅持與倔強。

    那個男人也在沉默，可是他的下一個動作卻讓江南大吃一驚----他忽然伸出手去，他的手掌已經撫上了程曉北的臉，那個動作看起來無比溫柔，可是這個動作卻讓程曉北的身上顫抖了一下，同時向後退了出去。

    程曉北抬起頭來，迎著那個男人，目光里流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惱火，不安，遲疑，還有著一點點極力隱藏著的恐懼。

    燈光雖然不明亮，甚至有些曖昧，可那個複雜的眼神還是讓江南的心猛的提起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程曉北的視線越過那個男人的肩頭，發覺江南正在不遠的地方望著自己。

    一瞬間，他的臉色變的更加蒼白了。

    那個男人剛才撫摸程曉北的手還沒有收回來，見他忽然變了臉色，也隨之回頭朝江南望過來。

    江南看到的是一張非常英俊的臉，俊朗的眉眼，英挺的鼻樑，薄嘴唇，一副引人注目的顯眼模樣。

    那個男人看到江南，微微挑了一挑眉，再看看程曉北的緊張神情，象是有些意外，然後就輕佻的笑了起來：「我早知道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卻不知道不只一個！這位是----」

    不等程曉北答話，江南就再迎著那種絕對談不上是友好的目光往前走過去，也微笑答道：「我是程曉北的朋友，江之南。」

    那男人的目光在江南和程曉北二人的臉上來回流連著，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我叫蔣鍵，我也是程曉北的朋友。」他在「朋友」兩個字上面特意加重了語氣。

    江南皺了眉，有些不知所措。

    空氣里瀰漫著一種特殊的尷尬氣氛。

    一直沉默的程曉北終於開了口：「蔣鍵」，不知道為什麼江南聽到這個名字從程曉北的嘴裡說出來，有些陌生的冷漠，這個發現讓他的心舒服了許多，「我和朋友們再坐坐就走了，不和你多說了。」

    蔣鍵又是挑了挑眉，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讓江南很不痛快。可是那男人又笑起來：「嘿，真是不巧呢，那就改天再談吧。」他又朝江南盯了一眼，頗有些耐人尋味的笑著繞過江南擋著的路離開了。

    江南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回過頭來，希望從程曉北的臉上找到他所渴望得到的答案，可是程曉北低下頭，什麼也沒有說。

    當他經過自己身邊時，江南低聲問了一句：「曉北，你沒事吧？」

    程曉北一定聽出了江南聲音里故作輕鬆的關心，他有些煩惱但仍然清亮的目光定在江南臉上，只短短一刻，就輕輕笑起來：「恩，沒事。」

    那天夜裡，江南再次失眠了。

    他後悔剛才睡前吃多了零食，平常他可從來不這樣，弄得夏菲驚奇的抱怨著：「難道晚飯沒吃飽那時見你吃得也不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