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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3:12:32 作者: 姬流觴
    許波道:「學校為了方便管理,登記了每個人的物理地址。我已經從學校的主機裡面弄到了。」

    「行啊!」喬錦過去給了許波一拳,「看不出來你這熊樣兒,還能做點人事兒!」

    余歌無奈地搖搖頭,許波只能憨憨地一笑。

    那個地址很明確--趙幽萍。許波已經鎖定她了,打開電腦,喬錦發現,她居然還在不斷地發貼造謠!

    插pter22

    喬錦和余歌怎麼追蹤趙幽萍暫且不提,單說歷楠跟著秦雪梅去參加學生會組織的「情滿人間,關愛送溫暖」活動。剛一露面,人群立刻詭異地安靜下來,隨即嘁嘁喳喳的聲音好像老鼠啃東西般地響起來。

    歷楠苦笑著對秦雪梅低聲說:「原來這就是萬眾矚目啊!」

    秦雪梅拍拍她的肩膀,心裡還是很高興。至少歷楠還能自嘲,說明她還沒有到抑鬱不可治癒的程度。

    松堂關懷中心在城西,坐車還要一段時間。秦雪梅和歷楠故意坐在最後的角落,迴避人群的關注。

    即使這樣,前排有個女生在大聲講完顧華之這幾天體重好像下降之後,又「很不經意」地回頭看了她們一眼、一眼、又一眼……「你脖子抽筋兒了嗎?」秦雪梅忽然大聲問那個女生。

    女生愣了一下。

    秦雪梅繼續問:「不疼你老扭著幹嗎?」說著擼起胳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剛好我昨天學了兩手按摩,要不我給你看看?」

    雪梅有一百六十斤,袖子擼起後,雪白的胳膊挺粗,在眼前那麼一揮,很是嚇人。那女生頭一縮,閃進自己的座位。

    秦雪梅聽見她們低聲說:「好兇哦,難怪能做那種事呢!」扭頭去看歷楠,歷楠雙目微閉,大概睡著了吧?

    秦雪梅又抬頭看前面,蕭逸、顧華之坐在最前面有說有笑。一絲悲涼不合時宜地襲上秦雪梅的心頭,本來美好溫馨的愛情,怎麼到了歷楠那裡就變得扭曲冰涼呢?該怨誰呢?

    到了目的地,大家爭著搶著和老人玩兒遊戲聊天,而做衛生這樣的髒活累活卻少有人伸手。秦雪梅端著相機搶鏡頭,看著鏡頭裡一張張笑臉,嘴角噙著冷笑。這些「聰明人」當真以為院長和那些老人看不出來嗎?

    鏡頭四下旋轉,一個正在掃地的身影被納入進來。那是走廊的盡頭,耳聽著屋裡的熱鬧與喧囂,狹窄的走廊反而顯得空闊寂寥。逆光之下,鏡頭裡的身影被剪成一片薄薄的二維圖像,弓著腰,拖著細長的拖布,慢慢地走來走去。看不出年齡,也沒有性別,黑白的影像宛如一個贖罪的囚徒……「咔嚓」,秦雪梅摁下快門。她不知道這張能不能被貼出來,但是看著小屏幕,心裡有什麼東西被狠狠地楸了一下。

    秦雪梅剛走,一個不速之客和歷楠不期相遇。

    那時,歷楠拖完地,走到一個房間準備掃掃房頂的土,摞好了凳子卻看著發愁:這晃晃悠悠好像隨時要倒的傢伙,自己踩上去安全嗎?

    正躊躇,哐當哐當的聲音從外面傳過來,接著身邊響起一個女生氣喘吁吁的聲音:「是要梯子嗎?」

    歷楠一愣,那個女生也從大梯子的空隙看到歷楠,愣在那裡。

    顧華之!

    顧華之反應快,立刻笑著從梯子一側探出頭來,「你要掃房子是嗎?用梯子吧,這個好用,我給你扶著。」

    說著,便手腳利索地把歷楠疊好的桌椅搬了下來。一不小心,凳子和桌邊蹭了一下,大概夾了下手。歷楠正要說什麼,顧華之已經皺著眉頭甩了甩,然後滿不在乎地一笑,繼續把梯子放在歷楠選定的位置,打開,「來,這個更方便。」

    歷楠以為她會讓自己做這些事,畢竟是部長嘛!沒想到顧華之卻自己都包圓了,而且很自然,沒有什麼做作之態。

    歷楠猶豫了一下,顧華之笑了,「對啊,也不知道結實不結實呢!」她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把手伸向歷楠,「掃帚給我吧!」說著已經攀上一級梯子。

    歷楠這才驚醒,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還是我來吧!我個子高,活動範圍大,做得快點。」顧華之做了個鬼臉,「傷心啊,小矮人只能扶梯子了!不過你放心,我重心低,一定會扶得穩穩的。」

    歷楠從未單獨與顧華之相處過。印象里這個女生總是一副神仙樣不食人間煙火,傳聞里她又八面玲瓏,上下買好。兩人唯一一次交鋒,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老實說,那次歷楠自己也很緊張,並沒有注意顧華之。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顧華之有趙幽萍那樣的朋友,能好到哪裡?可是----蕭逸也是她的朋友,她又能壞到哪裡去?

    或者就像余歌說的:既然大家都那麼支持她,她必定有自己的過人之處。冰美人是絕對不可能成為學生會幹部的!

    歷楠負責掃房子,把灰塵和雜物攏起來;搬來搬去移動桌椅和安置梯子這種活計就只能顧華之來做了。屋裡沒有其他人,兩人之間也很少說話。歷楠有時偷眼打量顧華之,看她做得很熟練,位置選得很好,幾乎不用做什麼無用功。

    難道她經常做?

    顧華之的長髮用一根粗皮筋攏在一起,幾根碎頭髮落在眼前,抿到耳後的同時站直了腰喘口氣時,正看到歷楠毫不掩飾的打量和疑惑,於是笑了笑,說:「很奇怪是吧?這種活動是咱們學校的老傳統了,年年都有,學校也很重視,活動結束後有中心反饋的評價,作為對學生會相關組織部門的考察。大家都是獨生子嬌嬌女,這種粗活笨活沒人願意干。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不喜歡。但是上屆的宣傳部長告訴我,如果沒人做這些工作,整個活動就會大打折扣。中心反饋給學校的評價就會影響最後的考察結果。所以,這個時候,每個學生會幹部都有責任把最累最髒的活兒承擔起來,免得出了不該出的岔子。」說完她做了一個鬼臉,「其實我也不喜歡做啊,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歷楠跟著笑了笑,這個時候的顧華之像個可愛的小姑娘,坦率天真。即使這麼充滿功利的一件事,從她嘴裡說出來,也讓人覺得合情合理。歷楠有些羨慕地想,自己怎麼就做不來呢?像自己這樣的一個悶葫蘆,難怪回被人忽視、被人誤會、被人看扁呢!

    歷楠琢磨著自己的心事,顧華之也沒閒著,一邊拉開梯子一邊說:「可是,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三次來了。我覺得做這些工作雖然麼有直接看到老人們的笑臉,但我心裡很充實。說出來你也不信,開始我是覺得這就是作秀,後來我是怕做不好了會讓那些老人心寒,覺得我們不是真心照顧他們,而是利用他們。多寒心啊!」顧華之拍了拍梯子,穩當了,「上來吧,最後一塊了。」歷楠爬上去,一邊輕輕地掃著灰塵,一邊聽她念叨,「可能是有感情了吧?每年到時候就會過來看看,有的頭年還在呢,第二年來就沒了----」顧華之頓了頓,神色有點黯然,「都說生老病死之人之常情,可真的面對時,還是很殘忍的。好好的一個人,頭天還跟你笑,第二天已經消失了。你想告訴她天晴了,我們出去看桃花吧,她也不會理你。嗯,是你已經不知道該對誰講了。」

    顧華之神色悲戚,歷楠站在梯子邊,收回已經踏上的一隻腳,從兜里摸出一包面巾紙,「擦擦吧。別想太多,總還有許多人需要照顧。」

    顧華之破涕為笑,抽出一張紙,細心地擦淨眼角的淚水,歷楠才發現她是滿了淡妝的,「說得也對。看我,說好不想這些事,又提起了。蕭逸知道了,肯定會笑我不守諾言。」

    原來她的眼淚是給蕭逸的呀!這個念頭忽地冒上心頭,歷楠心裡剛剛軟化的那點地方又被曬乾了。她是來示威的嗎?

    歷楠暗嘆自己的敏感,但這念頭卻怎麼也甩不掉。她乾脆爬上梯子,把屋頂的塵土都當成心裡對顧華之的諸多不利想法,狠狠地擦拭起來。

    終於掃完了。

    顧華之收好梯子,摘下頭上戴的報紙疊成的大帽子,站在歷楠面前笑呵呵地說:「謝謝你啊!」

    歷楠一愣。

    顧華之指了指天花板,「以前有人掃天花板時力氣很大,好多灰,都落我嘴裡了。這次你掃得很輕,也很乾淨,還提醒我注意躲開,讓我少受了不少罪!謝謝你!」

    顧華之的神色有些異樣,眼鏡里的笑意真誠而明澈,好像印證了什麼,正歡快地跳舞。

    歷楠有些慚愧,她不是不想,只是沒想到……確切地說,是顧華之出現得太突然,她壓根沒想起來還可以這麼報復人!

    歷楠需要繼續擦窗戶,顧華之向她道別,吭哧吭哧低背著梯子去別的屋子看有沒有人需要。

    看著她的背影,歷楠忽然很憤怒,「男生呢?」

    摔掉手裡的抹布,歷楠衝到活動廳,還沒進去就聽到一陣柔婉的歌聲,忍不住心裡一顫。隔著門上的玻璃向里一看,原來是三個男生在唱歌!雖然他們沒有捏著蘭花指,但是那細窄的雙肩,纖細的腰身,修長的裹在窄腳牛仔褲里好似火柴棍的雙腿,無一不在默默地訴說他們多麼渴望變性!歷楠的火氣突然沒了:既然人家從裡到外地渴望變成女性,咱就別勉強了。挽起袖子,不管不顧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歷楠忽然有種勞動婦女的豪邁:男生們,別怕!天塌下來,姑娘替你們頂著!

    插pter23

    活動結束,蕭逸又處理完後續的事情,這才發現天色已晚。看了眼對面,顧華之正在仔細核對這次活動的經費。平時光滑平順的長髮顯得有些凌亂,曾經耀眼的烏黑光澤也暗淡下來。蕭逸知道,男生已經越來越少參與這種活動了。或者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或者是出於對自己的嫉妒,或者就是懶,或者是由於這種活動已經被貶低到不足以激發男生的榮譽感,總之,已經很少見到除學生幹部之外的男生的身影了。而這種情況所導致的最直接後果,就是髒重累的活越來越沒人干。

    「華之,今天辛苦了。」蕭逸忍不住開口。即使明知道這句話不算什麼,但這個時候有種讓他一吐為快的衝動。

    顧華之抬起頭,莞爾一笑,「沒什麼,工作嘛,都一樣的。你不也是嗎?」最後一句說得很調皮,眼睛眯起來,眼瞼下笑出一條小小的蠶寶寶,看起來甜美可人。

    蕭逸心頭一動,趕緊低下頭,卻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已經紅透。

    屋子裡靜悄悄的,但是顯然多了些溫暖,少了些清冷,偶爾讓彼此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逃也不敢逃,說也不敢說,尷尬而欣喜地強撐著對視,然後默契地同時離開……不知過了多久,顧華之的手機響了。鈴聲雖然柔美,卻突兀地打破屋裡的曖昧,好像撞見了不該撞見的。顧華之看了一眼,原本從容的臉色突然變得窮迫,伸手去拿卻失手掉在了地上。蕭逸正要繞過桌子幫忙,她已經撿起來接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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