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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54:09 作者: 尋香蹤
    曲樂得知高朝替陳隨文安排好了一切,有些意外地說:「看不出來,他還有點能耐啊,在北京那地方也能吃得開。挺好的,有他安排,你只管去就行了,權威專家診斷,更讓人放心一些,爭取儘早治好。」

    陳隨文心裡卻知道,高朝在北京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多半都是去求人幫忙才辦到的,不知道受了多少冷眼,賠了多少笑臉,想到這裡,他有些心酸。

    從北京到星城,高鐵七個小時左右就到了,清早出發,下午兩點就到家了。陳隨文吃了午飯,睡了個午覺起來,拉開窗簾,上午剛下了一場雨,此刻陽光明媚,空氣濕潤而清新,陽光在今年新換的還未退去新綠的樹葉上跳躍,非常地活潑。陳隨文看著窗外欣欣向榮的世界,頓時覺得陽光中的熱度都傳導到了自己心裡,他伸了個懶腰,然後就聽見了敲門聲。

    陳隨文的動作停頓了,手舉在空中,維持著伸懶腰的動作,扭過頭側耳聆聽了一下,生怕自己聽錯了,門又被敲響了,高朝的聲音隱隱從門外傳來:「隨文,陳隨文!」

    高朝回來了!陳隨文滿臉笑容,趕緊去開門,他拉開門,高瘦的高朝站在門外,風塵僕僕,身旁放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一旁還有一個裝著西瓜和葡萄的塑膠袋,不像是回來接他去看病,倒像是搬家回來。陳隨文努力扯出笑容朝他笑了一下:「這麼快啊?」

    高朝滿臉都是汗,他沒有說話,仔細地看著陳隨文,然後眨了眨眼,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臉頰,說:「真的有點變化。」

    「啊?」陳隨文不解,緩緩抬起手摸著被他捏過的地方,有什麼變化?

    高朝推他肩一下:「讓我先進去,熱死我了,又渴,有水喝嗎?」

    陳隨文趕緊去給他倒水喝:「有的。」

    高朝又說:「我買了西瓜,切瓜吃吧。」突然又想起來什麼,「我忘了,西瓜屬於寒性的,你不能吃,買錯了,給曲樂吃吧。葡萄應該可以,我來洗。」

    陳隨文聽見高朝的話,放水的動作半天都沒移開,直到水從杯子裡溢了出來,他才驚醒過來。他止住鼻子發酸的感覺,小心翼翼地將水杯放到茶几上,看見高朝提子袋子跑到廚房去忙活。

    高朝有些興奮地在廚房裡說:「還是老家好啊,空氣感覺都舒服多了,北京太乾燥了,天氣看著非常晴朗,其實風裡都是沙子,空氣品質比星城還糟糕,說起來還是首都呢,要不是首都,估計都沒人願意住在那兒吧。」

    陳隨文聽著笑起來,哪有那麼誇張,人家北京人不照樣在那生活了千百年:「你不是也打算在那買房了?」

    高朝將整串提子放在水盆里涮了涮,然後端了出來:「不買了,還是在星城買吧。」

    陳隨文本來想跟他說提子不是那麼洗的,聽到這話,也不管提子了,抬頭看著高朝:「怎麼了?前陣子不是說還在考慮地段嗎?王丹願意回來?」

    高朝摘了一顆提子遞給陳隨文,滿不在乎地說:「她不願意。我們倆不太合適,分了。」

    陳隨文拿著那顆提子,半天沒說話,許久才喃喃地說:「怎麼會不合適呢?」

    高朝笑了:「各方面都不合適。她知道我不上班,非逼著我去找工作,說哪怕有個三千塊的工作,也比寫小說好,因為有五險一金。說我這種生活方式太沒有安全感了,朝不保夕的。可是我不喜歡朝九晚五的生活,尤其討厭受約束。然後就吵架了,再後來我提出分手了,不耽誤她的時間。你吃啊。」

    陳隨文低頭看著手裡的提子,圓滾滾亮晶晶的,看著特別甜美多汁的樣子,拿起放進嘴裡,咬了一口說:「挺甜的。提子要一顆顆都摘下來,然後用鹽水泡一下才能殺菌。」

    高朝張嘴,本來想說怎麼那麼麻煩,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端起提子又回廚房去了,回頭衝著陳隨文說:「沒洗乾淨你還吃!毛病!」

    陳隨文笑眯眯的,又不是毒藥,吃一顆又怎樣,這是他的心意啊。

    第25章 心意

    高朝終於將提子洗得乾乾淨淨地端了出來,用盤子盛著,一顆顆亮晶晶的煞是惹人喜愛。陳隨文覺得人心情好了,看什麼都覺得漂亮可愛。他笑眯眯地吃著提子,還是無核的,連皮都不吐,一口一個,分外甜美:「對了,你吃飯了沒有?」

    高朝說:「高鐵上吃過了。你現在身體狀況怎麼樣?我看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陳隨文沖他笑了一下:「還好。」

    高朝沒有揭穿他,任誰碰到這樣的事都沒法淡定,更何況是花一樣年華的他,患上那種病,就形同一下子步入了老年,人生都走到了盡頭似的,誰不害怕恐懼呢,他又問:「感覺全身沒有力氣?」

    陳隨文搖頭:「現在還好,剛睡了午覺起來,沒有太明顯的不適感。如果坐太久,就會覺得腰疼。看東西有時候會有點模糊不清。」

    高朝看著陳隨文:「那你現在看我能看清楚?」

    陳隨文扭頭看著他,笑了:「當然能。」

    高朝點頭:「還好,情況比我預想的要好一些。就是你的眼睛看起來非常疲勞,眼睛有點睜不開的樣子。」

    陳隨文用力瞪大眼睛:「是嗎?我怎麼沒有覺得。」

    高朝抬起手指頭,按著陳隨文的眼角往上拉一下:「你的眼睛原來是這樣的,看起來非常有神,但是現在有點像沒睡醒的樣子。我看了很多肌無力的資料和圖片,很多都是眼肌無力,眼睛會變成這樣。」他鬆開陳隨文,將自己的眼角往下拉,做了個鬼臉。

    他的樣子有點可笑,陳隨文並沒有笑,那些圖片他自然也看到過,他抬起手摸摸自己的眼睛,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惶恐。高朝見狀,突然心疼起來,伸手將他的手拿下來:「別擔心,不要緊,一定可以治好的,你這是外因引起的,不是遺傳性的,按說應該好治療,只要對症治療就行。明天我陪你上醫院再和你的主治醫生聊聊,聽一聽他怎麼說,然後我們再去北京檢查。」

    陳隨文看著高朝堅定的眼神,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好。謝謝你千里迢迢地跑回來接我,我其實可以自己過去的。」

    高朝說:「你現在是個病人,不管是坐飛機還是高鐵,都要折騰大半天,我有點不放心,還是自己回來看看比較好,反正我別的不一定有,時間大把的。」

    「你不是還寫著小說呢,不會受影響吧?」別的行業陳隨文不一定清楚,但是寫文這個事陳隨文再明白不過了,那真是一天都不能休息的。

    「當然不會,你也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存稿箱這個東西吧。」高朝斜睨著他。

    陳隨文說:「不耽誤你的正事就好。我們哪天過去?」

    高朝說:「大後天的票。到北京休息兩天,正好去看醫生。」

    陳隨文發現他將時間安排得還很充裕,不會太匆忙:「你要回家看看嗎?」

    「不了,現在太倉促,過陣子再說。」高朝說,「你不上班,又不能出去玩,電腦也不能常用,你平時都幹什麼打發時間呢?」

    陳隨文說:「搞搞運動,買買菜,做做飯,養養花,聽聽書和劇,每天獎勵自己看一場電影。」

    「怎麼看?去電影院?」高朝問。

    陳隨文笑著搖頭:「沒有,一個人去什麼電影院,網上看,也挺方便的。」

    「這麼說基本上是不出門了,可憐的娃,給憋壞了吧。」高朝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陳隨文嘴角掛著笑,也沒躲開:「其實還好,就是不能用多了電腦,很多東西想寫不能寫,憋得好難受啊。」

    高朝說:「你要是實在想寫,可以口述,我幫你打字。」

    陳隨文當他開玩笑:「開什麼玩笑。等過陣子再說吧,情況穩定一點。」

    高朝沒有再堅持,換了個話題:「老楊和曲樂不是要搬家?什麼時候搬?」

    陳隨文說:「等過陣子我媽放暑假過來了他們再走,現在留著陪我呢。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這麼一病,自己家人照顧不上,反倒麻煩你們這些朋友東奔西跑的。」

    高朝笑了:「你媽不是還要照顧心心呢。正好,我搬回來,我們倆租吧,你媽就不用過來了。」

    陳隨文吃驚地看著他:「你回來?不在北京了?」

    高朝用手摸摸後腦勺:「我現在還留在北京幹什麼?那兒消費那麼高,我連個朋友都沒有,連門都不想出了,你看我又瘦了,好不容易練出來的腹肌又快沒了,我回來正好還能去健身房,卡還沒過期呢。」他說到這裡笑了起來。

    陳隨文笑他:「你就算在這裡,也沒怎麼出過門。」

    「那至少還有你陪著我啊。」高朝朝他擠擠眼。

    陳隨文低著頭咬著下唇,抑制住將要溢出來的笑容,內心雀躍不已,高朝回來和自己一起租房子,那麼他就不用回老家了,也不用母親來陪自己了,他其實不需要人照顧,就是怕寂寞,從前不覺得,病了之後就很希望有人陪著,因為一個人總愛胡思亂想,高朝要是和自己一起租房,他整天都在家,那是再好不過的合租對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晚上我就跟曲樂說一聲。咱倆一起租房子多合適啊,性格合得來,又有共同語言,絕對會很合拍的。」高朝說到將來的合租,就有些興奮。

    陳隨文望著天花板,揶揄道:「就你那能躺著不坐著,能坐著不站著的脾氣,我預感到將來的日子會不太好過啊。」

    高朝趕緊拍胸脯保證:「我一定改,再也不偷懶,你可以監督我。」

    陳隨文笑眯眯的:「行,到時候咱們立規矩啊。」

    「行,依你。不過就你現在這身體,我也不好意思偷懶啊,累著你了可怎麼辦。」高朝說到後來聲音也小了起來,有點類似於嘀咕了。

    陳隨文聽著高朝的話,心跳都忍不住快了兩拍:「你今天坐了一天的車,要不先去休息一下,晚點我們去買菜。」

    高朝扭頭看著陳隨文:「好。我睡你床上嗎?」

    陳隨文猶豫一下,點頭:「可以。」

    高朝露齒一笑,笑容特別燦爛:「那我就不客氣了啊,不過我得先去洗個澡,弄髒了你的床多不好意思啊。」他知道陳隨文可是很愛乾淨的。

    「行。你去洗吧,五點我叫你起來。」陳隨文走向陽台,去給花澆水除糙,曲樂是個愛花的人,在陽台上種滿了花糙,有開得火紅的天竺葵和玫瑰,還有月季、茉莉、百合、綠蘿、薄荷、多肉和蘆薈等,是她這幾年的心血。陳隨文現在賦閒了,便幫她侍弄一下花糙,還學到了不少學問,打算等曲樂搬走後,自己也弄點來養養,怡情養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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