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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然知道，我記得他就行了。」

    脫口而出蘇陌萱才發覺，明明一直嘴上說著不會去找他的自己，已經這麼在乎他。

    「你找不到他的。」寒山輕嘆了聲，道，「這次他忘記你，就再也不會想起來。」

    「想不起來。」

    「對，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來。」

    寒山不敢再看蘇陌萱一眼，他給的線索已經夠多了，蘇陌萱不可能不明白。孟婆湯雖然能夠洗掉人上輩子的記憶，卻無法抹去這段記憶存在的痕跡，略施法術就能尋到一二。如果說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來，就代表他這段記憶會被封存起來。一般，只有下凡歷劫的神仙才會如此。而下凡歷劫，大多是須斷欲清修的凡人升仙或者年輕一輩的天神。從曲無殤算起，秦少游已經經歷三世，這次生命結束，他就該重回九重天。

    蘇陌萱終於理解寒山的擔憂，他是怕自己去找秦少游的轉世。不管找沒找到，她都要承受痛苦和折磨。找到了，對方早就忘了她，更有可能她會重蹈蘇夏母親的老路，找不到，她將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荒廢，拿不起放不下。

    「我知道了。」蘇陌萱艱難地堆起一個笑容，抬手搭在方向盤上，聲線前所未有的低沉，又輕的不能再輕，「那我不找就是了。」

    「萱萱。」

    寒山剛要說什麼，卻被蘇陌萱的手機鈴聲打斷。蘇陌萱接起電話，就聽見裡面陳竹隱中氣十足的聲音，「小萱！蘇夏被人帶走，你怎麼還不來？」

    「我在路上，你怎麼樣了？」

    「還好。」陳竹隱忍不住皺眉，他居然大意到讓人有可趁之機，真是丟臉，「對方把我引到巷子裡下黑手，趁機帶走蘇夏，看來很熟悉我們。」

    「清楚是哪方人嗎？」

    「不太清楚，但我發現對方身上有妖氣。」

    「妖？」蘇陌萱挑眉，和寒山對視一眼，「你確定？」

    「我確定，而且我還確定，對方是修煉上千年的妖精。」陳竹隱有些激動，像是不小心碰到傷口，痛呼一聲，抽著冷氣道，「就是身上有點臭。」

    「臭？」

    「嗯，臭死了，明明長得不錯啊。」想起來陳竹隱就可惜。

    蘇陌萱來不及掛斷電話，一腳踩向油門，可她又立即收回腳，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皺眉思索。

    陳竹隱察覺到蘇陌萱的異樣反應，敏銳地問道，「怎麼？你想到什麼了？」

    「我這幾天，一直在查，可查了半個月，也沒找到羅問言的轉世。」

    「怎麼會？」蘇陌萱開了外音，陳竹隱驚訝的聲音立刻在車廂之中乍響，坐在副駕駛座的寒山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一個普通人類而已。難不成，」

    寒山蹙眉看向蘇陌萱，即便陳竹隱不說，他也想到了。

    「會不會，又重蹈覆轍。」

    蘇陌萱卻搖頭淡定道，「不，羅問言只是普通人。有人故意藏匿他的行蹤，不想讓我找到。」

    寒山很快反應過來，繼續道，「對方這麼做，是想將你拖在這一段時間，好對蘇夏下手。」

    「之前我還奇怪對方把我耗在這想做什麼，現在看來，他們是盯上了蘇夏。」

    陳竹隱聽到寒山的聲音，大嗓門立刻小了不少，「是誰幹的，膽子這麼大，都盯上蘇夏了。」

    「這事，恐怕和青丘脫不了關係。」

    陳竹隱疑惑，「青丘？難道不是偷獵的那伙人幹的？」

    「魔族若想對蘇夏動手，根本不用費那麼大工夫。」冷靜下來的蘇陌萱腦中一片清明，對方動手後留下的線索這麼多，早就串成了一線，「是我大意了。青丘向來對叛逃者毫不手軟，又怎麼會讓阿言在外流浪百年，羅問言轉世消失，黑白無常都說他已成功轉世，那就只能是青丘把他藏了起來。」

    「可這青丘，只能進不能出。」陳竹隱遲疑道。

    他正站在秦少游的病重監護室外，柳柯白守了秦少游一夜，又擔心柳芊芊，便去柳芊芊病房了。此時清冷的走廊上沒有一人蹤影，頭頂明晃晃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疼。透過透明的玻璃牆，可以清楚看見昏迷中皺眉難受的秦少游，身旁奇奇怪怪的儀器閃爍著各種指示燈，陳竹隱看不懂心電圖，但他直覺不是什麼好的。而青丘路遠，蘇陌萱來回就要耗上一段時日，到時候能不能回來都是問題。陳竹隱倒不擔心蘇陌萱受傷或者什麼的，畢竟連九重天都拿她沒辦法。就算被困在青丘之中一時出不來，按以往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秦少游在這裡，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

    想到這，陳竹隱心底一涼，他不希望蘇陌萱變成冷血的怪物，忍不住試探道，「那個，秦少游現在還沒脫離危險，你不先來看看他嗎？」

    寒山下意識看向蘇陌萱，細細搜索著她臉上每一分表情變化。

    蘇陌萱紋絲不動，連眼角都未動彈，低垂的睫毛長長，陰影均勻地蓋住她微眯的眼眸，看不清神色。半晌，她輕聲道，「不去了。青丘也只是我的猜測，還需要確認，現在拖延一分鐘，蘇夏就要多一分威脅。」

    得到蘇陌萱確切的回答，陳竹隱反倒沒有什麼冰冷的感受，只是在心底嘆氣，看來不管她欠了秦少游多少，都不會把蘇夏排在其他人後面。

    陳竹隱還以為蘇陌萱掛斷了電話，稍微移開手機看了眼屏幕，卻聽見蘇陌萱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幫我，好好照顧他。」

    蘇陌萱本想再問他一句秦少游眼下如何，可礙於寒山在身邊，還是伸手掛斷電話。

    「我知道你不可能立即忘記他，但是現在，你還是不要去想他了。」

    蘇陌萱抬眸直視前方，緩緩踩下油門，「我知道。現在，找阿言問個清楚吧。」

    露氣寒冷，將凝結也。臨近冬日，開店的時間越來越晚，眼下才□□點，陶明宇換了件厚外套下樓吃早飯，屋裡開了熱氣，樓梯轉角的玻璃窗上一層白霜凝結，他伸手擦了擦，霜水流下一道痕跡，又很快模糊不清。他搓了搓手，暗嘆一群專家學者說全球變暖，可這冬天卻越來越冷了。肚子發出一陣抱怨聲，他無奈轉身準備下樓，卻見菡萏仙子站在廳內，臉上露出不耐表情，身邊一位身著深色風衣的中年男子，儒雅至極，看向菡萏仙子的眼中帶有寵溺。

    陶明宇不知為何，光是看著眼前此景便直覺此人是魔族，不由腳下一滑，腦中念頭飛轉。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菡萏仙子已先發現他，嫌棄道，「還站在上面做什麼？下來吃早飯！」

    啊？陶明宇扶著樓梯扶手站穩身形，見那男子禮貌朝他點一點頭，跟著菡萏仙子走向餐廳。他小心翼翼走下樓，才見阿言坐在餐桌旁，怯怯懦懦吃著早飯，而馮叔則平靜地端上早餐。

    菡萏仙子坐定，卻不給對方一個好臉色，「你過來做什麼？」

    那人溫和笑著，連聲音都很是溫柔，全然沒有傳聞中魔族的暴戾殘性，「阿萏，我來看看你過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