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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48:49 作者: 顧盼若睞
    「這孩子,要說他冷靜呢確實冷靜,可是一碰到那女孩的事就糊塗了。」陸達庚對程雯微有不滿,程雯還沒進陸家門,在他心中已留下極差的印象。

    陸達庚覺得程雯配不上蘇靖遠。

    雖然睿智豁達,可對問題的看法,沒有人能脫離社會環境施加的條條框框。

    陸達庚和溫雅麗說了一晚上的悄悄話,簡言之,就是想破壞蘇靖遠和程雯的感情發展。

    過去那麼多年,也不隱藏了,將程雯出事,高海洋因而進了少教所一事也說了。

    溫雅麗嚇得捂胸後怕,慨嘆了許久,說:「小遠那孩子死心眼,又重情重義,他要真認準了那女孩,咱們攔不住吧?」

    夫妻倆個合計了許久,假期里,溫雅麗去廟裡求平安符,回來後跟蘇靖遠說,菩薩批簽,說他命裡帶煞,二十五虛歲本命年前不能確定戀愛關係不能結婚,如果談了,也不會有好結果,會勞燕分開。

    很準呢!蘇靖遠在心中說,跟溫雅麗表示,本命年前堅持不談戀愛。

    緩兵之計成功,溫雅麗和陸達庚很滿意,對陸越陵的擔心暫時放下,蘇靖遠去學校報到時,夫妻倆一起陪著他去。

    大包小包,生活用品,補品,零食,蘇靖遠的動手能力很強,溫雅麗卻還是不放心,親自給他鋪好床歸置物品。

    四人一間寢室,蘇靖遠之前來了一人,名宋滔,G市附近的農村人,個子不高,跟王寧一樣只有一米六八,不過身材精壯,皮膚又黑,看起來很MAN,沒有王寧的娘氣。

    「你爸媽對你真好。」宋滔慨嘆,羨慕不已。

    蘇靖遠笑了笑,沒解釋。

    送走溫雅麗和陸達庚後,蘇靖遠回到寢室,直怔怔倒到床上發呆。

    南風的九月仍熱浪撲面,沒有空調的寢室更是如蒸籠一般,窗外吹進來的風帶著熱氣,未能帶來涼慡,反讓人更煩悶更焦躁。

    「兄弟,瞧你這樣子好像得相思病了,怎麼回事?說出來,心情會好一些。」宋滔很是自來熟,坐到蘇靖遠床沿拍了拍他肩膀。

    不想說,可是,憋得真難受。

    「我有個喜歡的人,很喜歡,命都可以給的喜歡,可是我們註定不能在一起的,所以……我當逃兵了。」

    「這年代,性別都不是問題,有什麼能阻止兩個人在一起?說到底,還是因為你不夠愛他。」宋滔笑了笑,說:「還能計較得失,還能理智地控制,證明這段感情對你來說,沒有你想的那麼深那麼濃,往前看,沒多久,你就會忘了。」

    忘了!怎麼可能!

    他不是愛得不夠多,而是愛得已失了自我。

    他不要陸越陵承受他曾承受的一切冷眼和閒言碎語,曖昧瞭然、鄙視和嗤笑的眼神。

    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能讓人崩潰,他不能讓那麼疼愛他的溫雅麗和陸達庚生活在恥辱中,在人前抬不起頭。

    同性之愛,在蘇靖遠心中,是見不得人的醜事!惡棍流氓才會做的下流事!

    蘇靖遠和陸越陵沒有通過電話,陸越陵不打給他,他咬牙忍著,也沒有打給陡越陵。

    秋風漸遠,冬天到來,南方的冬天沒有北方氣溫那麼低,但是陰冷cháo濕,蘇靖遠很不習慣,心情極差,每天眉眼緊繃一臉面癱,冷冰冰一點笑容沒有,生生弄壞了清潤溫雅的形象,有女生甚至說,從後面看是王子,前面看,是惡魔。

    很多迷於他出色的外表的女生被他的冷漠拒於千里之外,望而卻步,只有兩個女生始終熱情有加。

    跟蘇靖遠同系的安可可和白茹。

    安可可和白茹都是來自L市,就是春節時看到蘇靖遠,而後幫他登尋人啟事的那兩個女生。

    兩人看到蘇靖遠時,大喊緣份真奇妙。

    安可可留著帥氣的短髮,大眼睛高鼻樑,有些混血兒的味道,漂亮惹眼,性格慡朗。

    白茹五官精緻,氣質飄逸出塵,又喜歡穿白色衣服,系裡的男生都喊她神仙姐姐。

    蘇靖遠對安可可和白茹的熱情不以為意,表現得很漠淡。

    除了上課學習,蘇靖遠剩餘的時間都在刷高中同學群。

    網絡在人群中逐漸普及,各種聊天工具應運而生,上學前的聚會,最不愛交際的姚信元弄了一個千人企鵝聊天群,邀請一中同屆的同學加入。

    蘇靖遠和陸越陵沒有聯繫,只能在同學群里偷窺了解他的情況。

    群里有很多人一直潛水,也有人很活躍,陸越陵是最活躍的,他沒有在購買的房子裡住,而是住寢室去了,每天發很多自拍,飯菜、生活照、校園風景,還有社團活動照片,更多的是女生寫給他的情書。

    他似乎過得很快活,蘇靖遠在苦澀中品嘗稀薄的甜蜜,微微放了心,直到這一天在群里看到陸越陵的一張自拍照片。

    照片裡陸越陵臉色憔悴晦暗,脖頸上纏著白紗布,也不知纏了幾圈,脖子粗得跟臉一樣大,白紗布外隱隱血漬浸了出來,觸目驚心的鮮紅。

    插pter36

    連思考的空當都沒有,蘇靖遠立即拔打了陸越陵的電話。

    用戶不在服務區。

    接二連三拔了兩個多小時,沒有接通過。

    難道很嚴重?

    能自拍發照到群里,應該不是大事吧?

    理智這麼想,擔憂卻未能消失,蘇靖遠給溫雅麗打電話。

    「越陵這孩子一點也不惦記爸媽,好幾天不給我們打電話了。」不等蘇靖遠問,溫雅麗就埋怨開了,「他做事從來莽撞,雖然說不小了,沒有你在他身邊,阿姨真的很擔心……」

    陸越陵的性格熱情豪慡,又沒心計,抱打不平時出事,或是被人利用,種種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掛了電話,蘇靖遠坐不住,衣服都沒收拾,跟宋滔說了一聲幫他應付老師的點名就衝出寢室。

    「怎麼回事?」宋滔訝異。

    除了第一天流露出些許悵然,後來,蘇靖遠像入定老僧,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變色。

    飛機是最快的交通工具,然而,蘇靖遠還是覺得很慢。

    陸越陵的手機號碼一直沒打通,蘇靖遠後悔,自己對他的新圈子太不了解了,居然連找一個人問一下情況都找不到。

    焦灼不安,起飛和降落的不適都沒有感受,帝都的交通不是一般的堵,地鐵里擁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一般,空氣很差,悶得人喘不過氣來,蘇靖遠艱難地擠到一個角落,背朝外繼續打電話。

    手機做夢也不敢想地接通了,蘇靖遠劈頭問道:「陸越陵,你傷得怎麼樣?要不要緊?」

    電話那頭咦了一聲,是個陌生的男生的聲音。

    傷勢重得連接電話都不行嗎?

    蘇靖遠眼眶瞬間cháo濕,聲音破碎尖銳。

    「你好!你是陸越陵的同學是不是?陸越陵現在怎麼樣?能接電話嗎?」

    「這算啥劇情走向呢……」

    蘇靖遠隱約聽到男生嘀咕了一句後響亮地大笑,而後聽筒霎地歸於寂然,過了許久,男生問道:「你是蘇靖遠嗎?你在哪裡?」

    好像有些不對,蘇靖遠沒心思細究,周圍人聲嘈雜,不得不提高嗓音,說:「我剛下飛機,在地鐵上,正往Q大趕,陸越陵怎麼樣?能接電話嗎?」

    太能了!

    之前一段時間蔫蔫的無精打采,就這會兒工夫,眼睛賊亮,跟嗑了藥似紅光滿面。

    男生是陸越陵的同寢室同學謝朴,忍著笑,說:「你過來吧,見面再談。」

    頓了頓,又按陸越陵的指示補充:「走南大門,南大門離機場過來的地鐵站最近。」

    電話里嘟嘟傳來了掛機的提示,蘇靖遠心神不寧,還想再拔過去,播音提示Q大到了。

    謝朴掛了電話,笑道:「陸越陵,心上人沒等到,等到一個哥們啊!」

    「哥們比女朋友好。」陸越陵樂滋滋笑,搶過手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外奔。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是為了個男人得相思病?那個使他神魂顛倒的心上人其實是男朋友?」謝朴愣神。

    「看來是的,反正你的主意立竿見影就行了。」同寢室另一個同學說。

    寢室到學校大門很遠的距離,陸越陵怕蘇靖遠等得急,又怕他到校門後進去找他,兩下里錯過了,沖得跟一陣颶風過境似,衝到學校大門口時,喘氣跟拉風箱似的,腰都直不起來。

    從地鐵站到Q大南校門距離不遠,五百多米,蘇靖遠等不及步行那五百多米,招手計程車,說「到Q大」,而後在司機一副看敗家子的眼神中緊盯著道路前方。

    隔著十幾步,蘇靖遠看到了陸越陵。

    正午最盛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整個人籠罩了淡淡的一圈金色的光芒。

    大半年沒見,陸越陵身上殘餘的淡淡的青澀之氣盡皆不見了,犀利的眉眼,霸氣的臉龐輪廓,黑色的薄毛衣和動感的牛仔褲完美地勾勒出他強勁結實的身軀氣勢。

    目光對視,繼而全身睃巡。

    脖子沒有包紮紗布,一點傷痕沒有。

    死裡逃生,天光乍破,沉重的身體和渾-濁的腦袋從極地堅冰里解救過來,繼而,被愚弄的憤怒噴礴而出。

    蘇靖遠一雙手攥緊,轉身招計程車。

    陸越陵氣不喘了,腿腳有力了,踩著凌波微步飛過去,眼疾手快抓住蘇靖遠拉計程車門的手。

    「我們不坐了,你走吧。」他從兜里隨便抓出一張百元票子從車窗往裡扔。

    蘇靖遠太陽穴上突突跳。

    「你把我扔下就不管,我想死你了,我在群里各種炫,想讓你忍不住跟我說話,可是你吱都不吱聲,我難受的很,想去找你,又怕你生氣。寢室的室友聽說我想心上人,就幫我出主意。」陸越陵低低說話,搭拉下腦袋,「謝朴說,裝病殘就能讓你忍不住過來找我,為了能讓你過來,開始手機故意關機,剛才也沒敢接,讓謝朴幫我接。」

    這樣的玩笑也能開,他都快急瘋了。

    蘇靖遠咬牙。

    「既然來了,別那麼急著走,Q大很漂亮,我帶你去轉轉,行嗎?」陸越陵討好謙卑,焦躁惶恐。

    蘇靖遠從未在粗線條的陸越陵臉上看過這種神情,啪地一聲,長久以來堅持的弦瞬間繃斷了。

    Q大很大,建築物完美地融合了古典和現代元素,教學樓圖書館乃至球場的設施,每一處都布置得非常完善,極具人性化。

    陸越陵滔滔不絕,嘴巴跟開閘的水龍頭似說個不停。

    「剛開學那陣子,我天天打雙人份的飯菜,到寢室了才想起來打多了,便宜謝朴那小子了。」「我們寢室衛生打分,沒有你幫我整理,我的床鋪老是不合格。」

    「晚上我一直睡不著,睡著了也老是做亂七八糟的夢,有一天晚上迷迷糊糊摸到下鋪去,寢室的人以為我夢遊,第二天非押著我去給校醫檢查。」

    「走路我經常走神,還撞到大樹過,同學們都笑我,說人家守株待兔,哪個女生喜歡我可以守樹等人了。

    ……

    他委屈的眼神看著蘇靖遠,控訴蘇靖遠的十惡不赦始亂終棄。

    始亂的是他,只是被拋棄的也確實是他。

    何止是他,自己也魂不守舍,整晚失眠。

    蘇靖遠沉默。

    晚餐他們在學校食堂吃,陸越陵埋怨,全國NO:1大學的伙食也不怎麼樣。

    「很難吃,還沒一中的好吃。」

    說話間,突然又咦了一聲,道:「今晚的菜特別好吃,是不是剛換了廚師?」

    其實比一中強不少,只是跟心情有關吧,蘇靖遠到理工大學後,也是吃什麼都覺得乾巴巴的沒有味道。

    晚上這一餐飯,是他跟陸越陵分開後,吃過的最香的一頓。

    魚香茄子入味極佳,不知是不是南方人掌的廚,獅子頭味道很純正,經過姚信元的幫掐蝦殼事件,陸越陵細心了很多,沒有海鮮,別的地方也照顧得很周到,給蘇靖遠夾菜舀湯,動作輕巧熟練。

    兩人吃了四人份的飯菜,出食堂時都有些挪不動步。

    入夜了,校園裡沒了日間的熱鬧,路燈的光柱淡淡照著夜空,樓房在夜色里只看得到淡淡的輪廓線,陸越陵拉著蘇靖遠往校門外走去。

    出了校門,往東走上兩千多米,就到了他們一起買下的那房子,蘇靖遠停下腳步,甩開陸越陵的手:「你回去吧,我要回學校了。」

    「明天再走行不行?咱在這邊有房子,住宿很方便,不是麼?」陸越陵搓手,想抓蘇靖遠,又不敢抓,膽怯的動作透著求懇和渴盼,還有不捨得分別的慌亂和不甘,「咱們約好的一起上Q大,你突然變卦……」

    語無倫次不停說,話嘮猶如老太太,帶著委屈,期期艾艾,表達重建邦交和好如初的渴望。

    「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對你動手動腳,咱們是鐵瓷器,是哥們。」

    只是哥們何必非要把自己留下來!蘇靖遠低瞼下睫毛。

    兩人誰也沒動,陸越陵堅持著想把蘇靖遠留下,蘇靖遠痛苦的跟自己絞著勁,比陸越陵更迫切地渴望著留下。

    分開半年,很想他,這點兒相聚的時間根本不夠。

    一輛計程車從兩人身邊經過,喇叭聲打破了寂靜。

    陸越陵咬緊牙,衝上前抓住蘇靖遠的手。

    兩人目光對視,蘇靖遠從陸越陵眼底看到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抿著唇,眼神大膽熱烈,狂野一如L市機場午夜那時的碰面,蘇靖遠後知後覺想撤退,卻遲了。

    風在他們耳邊刮過,人cháo擦肩而過,兩千多米的距離很遠也很近,蘇靖遠回過神來時,兩人已進了小區,來到房子門前。

    梧桐樹枝頭葉子泛著金黃的晚秋初冬氣息,門前台階很乾淨,屋裡有一股濕潤清新的剛打理過的味道。

    「雖然住寢室,可我每周末都回來整理,這是咱們的家,發了那張綁著紗布的照片後,我又專門回來清掃了一次。」陸越陵討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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