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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48:49 作者: 顧盼若睞
「各花入各眼,這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可不敢做這個參謀。」
他剛洗過澡不久,頭髮上還沾著水汽,分外柔軟,眼睛半闔著,燈光映在他臉上,黑濃的睫毛罩下淺淡的一圈陰影,臉龐更白,微微有些倦怠無力的虛軟,勾人的緊。
陸越陵看著他,怔了怔,嘟嚷道:「我這不是難以抉擇嗎?要是有一個像你這麼漂亮的,我也不用看花眼無所適從了。」
「這還不簡單,那些女生一個也不要,你直接追求蘇靖遠就行了。」隔床有耳,王寧從被子裡探出頭,擠著眼睛促狹地笑。
「滾蛋,蘇靖遠是男生又不是女生。」陸越陵罵,衝過去,抓起王寧的枕頭狠狠悶住他的臉。
「救命啊,蘇靖遠,你老婆要殺人害命了。」
「你喊吧,沒人理你,誰讓你嘴賤。」蘇靖遠面上微笑,心裡卻咯噔了一下。
陸越陵和王寧玩鬧了半晌回來,他挑起其中一封信,笑著塞到陸越手裡。
「楊敏?好像長得不漂亮。」陸越陵嘀咕。
「楊敏還不漂亮?」姚信元咋呼,「楊敏可是高一級的級花,陸越陵,你眼界不要太高了,小心一輩子打光棍。」
蘇靖遠想,為什麼就不能不談戀愛?他們只是高中生呢!
窗外鳥兒嘰嘰喳喳,枝頭綠芽探頭探腦,經過冬日嚴寒的壓抑,迫不及待想要展露風-情,一如少男少女騷動的心。
老師越是要禁,越是防患,他們越是嚮往。
女生們已褪了初中時期的青澀,或是活潑嬌俏,或是嫻靜優雅,甚至還有些提前成熟,身材火辣性感,這些,莫不強烈地刺激著荷爾蒙旺盛的男生。
即使是校風嚴謹,學生成績在全市幾所高中最好的一中也不例外。
教室里,圖書館裡,宿舍里,遮遮掩掩湊到一起說笑的男孩女孩越來越多,陸越陵和楊敏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這一晚上,陸越陵又沒回宿舍,王寧哎喲哎喲叫:「陸越陵那小子把級花都泡到了,我連一個灰姑娘都沒有,太不公平了。」
他的嘴極貧,每天不是吧嘰吧嘰吃零食就是呱啦呱啦說話,製造噪音的能力強悍得令人咋舌,蘇靖遠聽而不聞,靜靜地做習題。
「你可以換位思考,泡不到女生,就給男生泡,憑你的嬌柔美麗,我相信有不少男生願意泡你。」姚信元打趣道。
「我操,你鳥兒還沒我大呢,居然敢這麼吐槽我。」王寧大怒,翻身爬到上鋪,孫猴子都自不如的敏銳身手,三兩下就把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姚信元壓到身下。
「喂,老子是男人,你別亂摸。」姚信元大叫。
「你不是說男生也可以泡男生嗎?我就泡你。」王寧吭哧吭哧喘氣。
蘇靖遠有些羨慕地聽著,眼前習題本的字漸漸模糊,變成陸越陵俊朗的臉龐。
「王寧,你給我起開。」姚信元的聲音有些顫。
蘇靖遠一呆,轉身看,姚信元的臉漲得通紅通紅,而王寧的手……蘇靖遠眼前一花,急轉頭,想起身出宿舍,又怕太明顯。
身後傳來粗重的兩聲悶哼,片刻後,空氣暈開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每一個男生都不陌生的味道。
兩個男生這樣子不正常吧?
蘇靖遠身體輕顫了一下。
心念轉了轉,端起水杯喝水,接著大聲嗽起來。
「這自來水裡到底放了多少漂□□啊,燒開了還這麼重的漂□□味。」他自言自語埋怨,擱下杯子走到床邊,低頭拿起外套穿上,「我去買飲料喝,你們要不要。」
「不要了,你去吧。」姚信元沒有吱聲,王寧氣息有些短促。
蘇靖遠邁步出門,眼角看到他從姚信元身上滑下來,側躺到一邊。
正月底,天氣還很冷,蘇靖遠的體溫一向偏低,比別人更怕冷些,出來得急,薄毛衣外面糙糙加了件外套,冷風迎面吹來,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一時半刻不能回去,那兩個恐怕是第一回那麼生猛,也許會有很多話要說。
蘇靖遠出了校門,隨意走進緊靠著校門的一家羊肉館要了一碗羊肉湯。
肚子不餓,也不想吃東西,只是覺得冷,想找個地方避風。
滾燙的濃湯料上面白霧似的熱汽,裊裊上升,蘇靖遠拿起勺子,緊盯著辱白色的湯麵上紅紅的幾點辣椒和翠綠的香菜出神。
喝幾口,胃腸熱乎乎的,鼻尖沁出了薄汗,想必很不錯。
只是血液溫暖了,卻暖不了冰涼的心臟,這會兒,陸越陵和楊敏不知在哪裡卿卿我我,也許……也許他們,會跟王寧和姚信元那樣子吧!
周圍的桌子都是三三兩兩坐著人,再沒有人像他這樣形單影隻,被隔絕在外的孤獨忽然侵滿身心,認識陸越陵之前的自卑和脆弱又湧上心頭,殘酷地,一點一點吞噬著自信。
蘇靖遠靜靜坐著,一動也不動,面前那碗羊肉湯從熱氣騰騰到湯麵凝結起一層薄油,店裡的客人逐漸減少,最後,只剩他一個人。
再不走不行了,蘇靖遠攏了攏外套緩緩走了出去。
「靠!蘇靖遠,你總算知道回來了,你老婆快急瘋了,來回找你不知跑了多少趟了。」
蘇靖遠推開宿舍門,王寧猛一下子沖了過來。
「找我?誰找我?」蘇靖遠有些回不過神來。
「還能有誰,你剛出去陸越陵就回來了,等了一會看你沒回來就出去找你。」王寧埋怨,「買飲料買了三個多小時,你太能了。」
「我……」蘇靖遠張嘴,不知怎麼說。
一個人在羊肉館裡坐了三個多小時,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正常。
姚信元也不在,被陸越陵拉出去幫忙找了。
兩人直到快熄燈時才回來,臉頰都凍出紅朴朴的高原紅了。
看到蘇靖遠回來了,姚信元上上下下打量他。
「蘇靖遠,路上遇到哪個女生然後風花雪月去了,老實交待。」
「就是,快說快說。」王寧跟著起鬨。
哪來的風花雪月,風有雪也有,就是沒有花和月。
不順著他們的猜測不知怎生沒完沒了,蘇靖遠聳聳肩膀,說:「不是咱們年級的,可能是學姐,我沒問名字,具體過程,請恕無可奉告。」
陸越陵沉沉地看了蘇靖遠一眼,打開櫃門,拿了衣服提了水桶出門。
「陸越陵生你的氣了。」王寧朝書桌呶嘴。
書桌上一個很大砂鍋。
「兩隻手端回來的,剛進門時還冒著熱氣,聽說他今晚和楊敏去吃飯,點了生滾魚片粥,嘗了一口覺得很好吃,讓飯店又煮了一鍋,急匆匆端回來給你吃。」姚信元嘆氣,拍拍蘇靖遠肩膀,「陸越陵這回好像很生你的氣,節哀順變。」
擱了三個小時的魚片粥跟羊肉館裡那碗羊肉湯一樣,表面凝結著一層油脂,魚肉冷卻後,腥味極重,蘇靖遠拿起勺子,才想吃,一股疾風衝過來,砂鍋從他的視線里消失。
陸越陵端著砂鍋衝下樓,狠狠地摜進垃圾桶。
很生氣,心中也不知道是生氣辛辛苦苦端回寢室的魚片粥蘇靖遠沒有吃到,還是生氣他出去那麼久,害自己焦急擔心尋找。
好像好些日子沒仔細看過他,或者是天天見面沒注意,剛才猛然間看他,忽然驚覺蘇靖遠的變化很大,他更高了,可能有一米七八了,淺灰色薄毛衣,米色風衣外套,很平常的衣著,穿在他身上卻顯得那麼有品位,玉樹臨風,光華內斂,容色清雅。
陸越陵感到焦躁,他覺得,蘇靖遠像是破繭而出的蝴蝶,要飛離自己身邊了。
插pter20
蘇靖遠和陸越陵陷入前所未有的冷戰中。
外人眼中與平常無異,只是兩人心中知道,他們的相處和以往不一樣。
每天早上,兩人起床洗臉刷牙後,陸越陵和以往一樣去食堂買早餐,蘇靖遠收拾兩個人的床鋪,疊被子捋床單,接著按功課表整理出兩人上課要帶的課本和筆記等物。
陸越陵買了早餐回來,兩人一起吃飯,然後一起去上課。
以往,一路上,他們有很多話說,校園裡的一糙一木變化,課本上的知識,同學、老師,每一樣都可以成為話題,現在,兩個人都沉默著,一言不發,直至進教室。
蘇靖遠很想打破僵局,和陸越陵冷戰很難受。
可是,陸越陵一直陰沉著臉,他也不知能說些什麼。
心底深處,也有些疲倦無力。
失措茫然,彷徨迷惘,覺得自己做錯了,而又無力挽回。
不就是出去走一圈,沒有在寢室里等著他,沒有吃他端回來的粥麼?
這么小的事,值得如果大發光火,不,是不發火,卻把火壓在心底悶悶燒著麼?
蘇靖遠又得了厭食症,什麼東西吃進嘴裡都感覺不到味道,想吐,他極力克制著沒吐,怕陸越陵擔心。
吃東西成了負累,到後來,還沒吃,只要瞟到食物,就已開始想吐了。
偏偏陸越陵這段時間不知為什麼,也不跟楊敏湊到一塊兒談笑了,兩人明明冷戰著,氣氛凝固在冰點,他卻每天一直跟著他,籃球也不打了,什麼時候都一起進出,只差上廁所和洗澡了。
蘇靖遠只能頻頻上廁所,借著上廁所的時間扶著牆吐一會兒。
這晚剛吃過晚飯蘇靖遠又往廁所沖,從廁所回來,惹來了王寧的調笑。
「蘇靖遠,你最近火氣有些旺哦,兄弟提醒你,打飛機的次數太多了可不好。」
「不是吧,我看蘇靖遠一副清心寡欲的禁-欲范兒,他會悄悄打飛機?」姚信元瞪大眼,從上鋪跳下來上下打量蘇靖遠。
這兩個狗男男在他身邊擦槍走火,完事後卻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點不害臊,蘇靖遠自愧弗如。
翻江倒海吐了些時,連跟他們貧嘴的力氣都沒有,擺了擺手,無力地倒到床上。
陸越陵坐在書桌前做作業,回頭看了他一眼,來到床沿坐下,沉聲問道:「你很喜歡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蘇靖遠一頭霧水。
「就是那天晚上,你出去買飲料遇到的那個學姐。」陸越陵咬著牙,一字一字從牙fèng里蹦出來。
過去一個多月,蘇靖遠早把自己杜撰的這個人忘記了,愣看著陸越陵許久,搜腸刮肚許久才想起來。
據說撒了一個謊言,就要用無數謊言來填,蘇靖遠算是嘗到苦果了。
「也不是多喜歡。」他含含混混吱唔了一聲,用腳從床尾勾過被子蓋上,翻身臉朝牆,悶悶說:「我有些累,先睡了。」
潛台詞是:別打擾我。
陸越陵死死盯著他的後腦勺,霎地站了起來,鏘鏘腳步聲響起,接著砰地一聲,寢室門被極其用力地關上。
他走了!
去找楊敏了吧?
蘇靖遠咬住嘴唇,眼眶熱熱的。
「陸越陵這是怎麼啦?揣著火山似的。」姚信元嘀咕。
「估計是楊敏給他冷臉了,要不然,怎麼知道蘇靖遠有相好的了反應這麼大。」王寧說,勾姚信遠脖子,「別想人家了,咱們玩兒。」
「滾蛋,自己玩自己去。」姚信元踹他。
「你不喜歡嗎?」王寧哼哼,粗著嗓子喊:「啊!快點!用力!」
頓了一下,說:「這是誰喊的,不會不記得吧?」
那種叫聲是和陸越陵一起看過的片子裡面女人的吟哦!
蘇靖遠傻了。
這兩個那晚自己走後又更深入了?
還是這些天,自己沒發現的時候,他們……他們又玩兒了很多次!
兩個男生這樣子不行的吧?
「砰」地一聲,繼門板之後又一巨響,姚信元一米八幾的大高個被王寧撲倒到他下鋪床板上。
「王寧,你夠了啊。」姚信元大聲罵,開頭幾個字中氣很足,尾音卻打著顫,如寒風中枝頭搖曳的花骨朵。
王寧平時話嘮的很,這會兒卻成了實幹派,一聲不響只是行動。
鐵架床嘎吱嘎吱響個不停,不一會兒,又夾雜了粗重的喘-息聲,蘇靖遠屏息靜氣,腦海里亂糟糟的,身體睏倦得不行,腦袋卻飄了起來。
這天夜裡陸越陵直到快熄燈了才回來,進出時腳步聲很重,漱口杯水桶臉盆砸得咚咚響。
蘇靖遠想:出去那麼久,火氣怎麼還那麼旺,真的跟楊敏鬧掰了嗎?
不知掰沒掰,蘇靖遠沒問,陸越陵在他面前也從不提楊敏,每天陰沉著臉,語言跟金豆子一樣寶貴,多餘的一個字都不說。
吃飯成了越來越難熬的事兒。
蘇靖遠胸膛中憋著一股悶氣,可怕的是,他不敢抓著陸越陵大聲說:「你到底生我什麼氣咱們挑開來。」
跟高海洋剛出事那會兒一模一樣的精神狀態。
不同的是,這會兒他怎麼強迫自己,對自己說,再這麼下去陸越陵會發現,發現後會焦灼痛苦,仍無法恢復正常。
也許讓事件重演,回到中考後的暑假那時,就能好起來。
蘇靖遠背著陸越陵,用校門外的公用電話給陸達庚打電話。
「叔,我想去看高海洋。」
「好,叔給你安排一下,這周周六吧,上午九點,我到你學校東面的光安街明光大廈外面停車場等你。」陸達庚說。
兩人很有默契地約了避開陸越陵的地點。
周五下午放學,蘇靖遠跟陸越陵說,他跟學姐約好了周末出去玩,不回家了。
「隨便你。」陸越陵瞥了他一眼,說:「我正好跟楊敏也有約會,周末沒時間陪你。」
高昂起頭走出寢室。
王寧和姚信元都回家了,寢室里靜悄悄的。
蘇靖遠沒去食堂打飯,不想吃,倒到床上,呆呆地看著上鋪的床板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