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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43:11 作者: 呂吉吉
阮暮燈用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兜住白狐毛茸茸的下頜,抬高一點,另一隻手捏著一個白瓷小瓶子湊到他嘴邊,擠開齒縫,往他嘴裡倒了幾滴淡褐色的藥液。
這個小瓷瓶兒,也是林醫生交給他的,裡頭裝的藥液,是搜集了被「白意鳴」踩碎的狐珠碎片,然後用秘方溶解製成的,雖然無法取代完整的內丹,但裡頭蘊含的靈力,起碼能幫蕭瀟這具殘破的白狐肉身多堅持幾天。
蕭瀟喉頭滾動,順從地咽下了阮暮燈餵給他的藥液,然後眼一閉頭一歪,鼻尖埋進蓋在身上的大尾巴里,似乎是累極了睡過去一般,再也不動了。
阮暮燈眼見自家師傅即便變成了這副模樣,也依然不知在鬧什麼彆扭,很想伸手摸一摸、撫一撫,但又怕弄疼了他的傷口,只坐在床沿邊上,定定地注視著被褥間蜷成一團的大狐狸,手掌摁在胸前,感受著內衫口袋裡貼身收著的北極監鬼印那硬邦邦沉甸甸的份量。
----明日一早,無論等著他們的到底是龍潭還是虎穴,他和蕭瀟,都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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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又是四更不到就要出發,徒步穿過植被繁茂的山林,去往蔣真人墓所在的山谷。
因為不知墓中情況到底如何,這一來一回又實在花費時間的緣故,阮暮燈想了又想,最終決定把奄奄一息的狐狸也一併帶進墓里。
反正用白家姐姐的說法,如果他出不來,那麼蕭瀟也撐不過三天,左右都是死路一條,不如放手一搏,求個動而化壞,絕處逢生。
於是他向村人借了條嬰兒用的背帶,將白狐跟娃娃似的結結實實捆在胸前。
蕭瀟雖然口不能言,但顯然對自家徒弟這番大膽妄為的決定很是不滿,蹬著四個爪子掙扎了一番。
直到被阮暮燈牢牢固定在溫熱的胸膛前,又用外套衣襟裹住以後,他才認命了似的停止了無謂的反抗,耷拉著腦袋,四個爪子軟趴趴地垂下,乖乖不動了。
阮暮燈隔著外套,輕輕拍了拍懷裡的狐狸,看了看時間,背上裝了許多工具和法器的背囊,推門出去,下樓來到了院子裡。
無嗔、無痴兩位大師,連同四個身強體健的壯小伙兒都已經等在院中了。
這些人雖然不會入墓,但會陪他一起過去,也會等在外頭,好隨時接應。
當然了,他們也同樣說好,只會給青年前後三天的時間,若是逾期沒有出來也沒有聯絡,就只當他倆師徒雙雙殞在墓里,留在外頭的眾人便會按照原定計劃,用亂石水泥封住因地震裂開的豁口,堵死出入蔣真人墓的通道。
阮暮燈對此並無異議,事實上,他早在決定走這一步險棋的時候,就做好了和蕭瀟死在一塊兒的心理準備了。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除了約好的兩位大和尚和四個壯勞力之外,周涵也要跟他們一起去。
出了村子,幾人打著手電,摸黑穿過剛剛下過一場大雨的樹林,除了山地靴踩碎落葉枯枝的聲音,還有雨露泥濘濺起的水漬聲,連蟲鳴梟啼都甚少聽見。
周涵快走幾步,追上前頭的阮暮燈,和他並排而行。
青年側頭看向他,知道對方這是有話想對自己說。
「抱歉,我幫不上什麼忙……」
周涵的兩眼還沒消腫,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唇緣和下巴上一圈胡茬未刮,頭髮亂蓬蓬油膩膩的,和往日屏幕中極重儀態的天之驕子形象完全相反,顯得落拓又頹廢。
他側頭看了看窩在阮暮燈胸前的狐狸,一種莫名的愧疚又難過的強烈情緒迅速充斥心頭,令他的眼圈不受控制地驟然一紅,幾乎又想掉眼淚了。
「蕭瀟這樣子,我真的……」
他哽咽了一下,側頭迅速揉了揉眼睛,擦掉那一層濕意,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說道:「我知道我很沒用,什麼都做不了,就算陪你下去,也只會拖累你。」
周涵側頭,直直盯著好友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認真說道:「不過我會在地上一直等你們出來,我相信你,也相信蕭瀟,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阮暮燈聽他這麼一說,先是一愣,然後如釋重負般笑了起來。
這是他自下了闖墓的決定之後到現在,聽到的第一個鼓勵。
他低頭,隔著衣服,輕輕拍了拍懷裡的大毛團。
----看吧,連蕭瀟你都不支持的冒險,還是有人相信,我們能夠回來的。
接著,阮暮燈抬起手,在周涵肩膀上結結實實捶了一拳。
「謝了啊,兄弟。」
第 94 章、十、魂所依03
「蔣真人墓」原本是座兩晉時期的藩王古墓, 被姓蔣的降教道士鳩占鵲巢之後, 便改成了一座墓中之墓,新墓壓在老墓上頭, 既占了此地的風水龍脈, 又意味著鎮住了原主, 對方帶到地下的人殉、陪葬、牲禮,連同生前權傾朝野、富甲一方的榮華和氣運, 皆會為其所奪。
這樣的墓局布置, 若是做得不好,新主本身的氣勢壓不住舊主這個地頭蛇, 兩個墓主便會形成「二龍搶珠」的局面, 兩者魂魄在陰間爭鬥不休, 久久不得安寧。
因而民間常有此類的鄉野傳說,例如某孝子夢見去世不久的老父身戴枷鎖,哭哭啼啼地挨著鞭打,一見兒子便痛罵他給自己找的好地方, 連安生睡個好覺都不行, 非要日日受這皮肉之痛、勞役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