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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43:11 作者: 呂吉吉
    一切準備就緒,蕭瀟站在一樓客廳一個礞石粉畫成的圈圈裡,目送阮暮燈半攙半拖著兩股顫顫的岳嘉鴻走進院子。

    一時之間,鼓樂齊鳴,安在庭院四角的音響傳來了敲敲打打的熱鬧喜樂聲。

    岳嘉鴻若不是剛剛被叮囑過先去排空了膀胱,此時怕是已經嚇尿了。

    他被青年拉到主席台之上,又摁在了主位上。

    放眼望去,偌大的庭院裡張燈結彩,列著三十張鋪著紅布的桌子,桌面上堆滿山珍海味、美酒佳釀,卻空無一人,但岳嘉鴻就是能聽到院子裡仿佛有許多人嬉笑談天的聲音,還有人來人往的腳步聲以及杯盤碗盞的碰擊聲,當真如同高朋滿座,貴客盈門一般。

    可憐岳大老闆只是個普通人,根本沒有阮暮燈那樣的慧眼,自然看不到院裡滿滿都是些灰白人影。

    它們或是坐在桌前抓取盤中美食,或是端著酒杯划拳豪飲,或是三三兩兩談天遊蕩,即使看不清表情,但也能感受到它們皆是一副喜氣洋洋、眉飛色舞的模樣。

    「岳老闆,」青年拉了拉岳嘉鴻的衣袖,提醒他:「『新人』過來了。」

    岳嘉鴻渾身一凜,連忙定睛一看,頓時嚇得失聲驚叫起來。

    只見兩個紙紮的人形,一男一女,做工很是精緻,毛筆畫出的細膩眉眼間,甚至還能看出有七分肖似兒子和兒媳,兩人穿著和那日一樣的禮服和婚紗,左手上黏著個大鑽戒,脖子上還拴著兩朵大紅花----此時它們正手挽著手,朝著主席台的方向,搖搖晃晃地走近,最後站定在他面前。

    不知哪裡傳來一聲拖長了調子的「一拜天地~」,那兩個紙人便當真噗通一下倒了下去,來了個五體投地的姿勢。

    「二拜高堂~!」

    在岳嘉鴻嗔目結舌的表情之中,那兩個紙人居然一個鯉魚打挺,重新站了起來,換了個方向,又猛地撲倒在自己腳邊。

    他嚇得再次慘叫出聲,人也控制不住地往後猛退了一步,立刻撞在了阮暮燈身上。

    「不要慌。」

    阮暮燈壓低聲音說道,同時用力扶了他一把,將岳老闆因驚嚇過度而搖搖欲墜的身體穩住。

    「夫妻對拜~!」

    兩個紙人便又重複了一次起身,變換方向,互相頭碰頭倒下的過程。

    三拜之後,又聽一聲「敬茶~」

    兩個紙人便從阮暮燈手中的托盤上搖搖晃晃端起兩杯茶,雙手遞到了岳嘉鴻面前。

    「這、這……」

    雖然理智上岳嘉鴻知道自己應該接過茶盞,但在極度恐慌之下,雙手顫抖,幾乎要端不住瓷杯。

    阮暮燈暗地裡催了他三次,才終於從「兒子」手裡哆哆嗦嗦取過茶盞,象徵性的碰了碰嘴唇,匆匆丟下,又接過「媳婦」那杯,草草又喝了一口。

    「這、這樣就行了嗎?」

    他鐵灰著臉色,戰戰兢兢抬頭看向站在身邊的俊美青年。

    「來了……」

    阮暮燈卻朝著院子的一角輕輕抬了抬下巴,讓大老闆朝那邊看去。

    和全副心神都在兩個紙紮人形身上的岳嘉鴻不同,兩眼被蒙住,只憑慧眼「視物」的阮暮燈,早就發現,在兩個「新人」拜堂的時候,院子裡便不知何時多了個不速之客。

    那「東西」身上黑氣繚繞,隱隱泛著紅光,宛若凝成的固體一般,其壓迫感遠遠超過附著在岳嘉鴻身上的那股子煞氣。

    岳老闆得了提醒,僵硬地扭過頭去,果然看到,在空無一人的庭院裡,有個身穿一身白裙的女子,正獨自坐在最角落的桌子旁,低垂著頭,遠遠看不清面容,但她以單手掩面,似乎是正在哭泣的模樣。

    他長長地倒抽了一口氣,「這……她……她……」

    「起來,去和『那位』說幾句話。」

    阮暮燈抓住岳嘉鴻的手臂,半拉半拖地將兩股戰戰的中年人從座位上扯了起來,「快點兒,萬一等『她』走了就來不及了。」

    「對、對……」

    岳嘉鴻咬緊牙關,在蒙住眼睛的青年攙扶之下,兩腳軟得跟麵條兒似的,左腳拌著右腳,踉踉蹌蹌穿過一排排桌子,朝著末席的白衣女子走去。

    這一段路,岳嘉鴻感覺這是他這輩子走過的最長的距離。

    好不容易終於走到女子跟前時,他已經渾身冷汗淋漓,眼前一陣陣發黑,僅憑著最後一點兒求生意志支撐,才沒有直接暈過去 。

    「……你、你……你好……」

    他用細如蚊吶的聲音朝女子說道。

    雖然岳嘉鴻的聲音很輕,但白衣女子似乎是聽到了,她緩緩放下手,露出了一張脂粉不施的素顏----正是他曾經讓人調查過的,Ivan事務所里那個自殺了的小模特Amanda。

    只是照片中那張原本清秀漂亮的臉龐,現在只剩血色盡褪後泛著青色的蒼白,面頰凹陷,嘴唇乾癟,呈現出紺紫的顏色,眼球渾濁、瞳孔擴散,怎麼看都不像個活人。此時她擺出一個傷痛欲絕的表情,滿臉淚痕,眼角拉長,眼神怨毒,從那外凸的眼瞳里透出的恨意,仿佛隨時都要撲上來將他活活掐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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