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你要去見誰？」突然一個年邁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帶著沙啞和疲憊，緩緩的發問，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像是問我，又像是問別人。

    「去見我的女兒，」我堅定地回答。

    「哪個女兒？」老人像是了解一切的幽靈。

    「我只有一個女兒，」我的心揪在一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監視著我，看我虛偽地表演，我絞著雙手皺著眉，煩躁地說，「她已經死了。」

    「要是她不想見你呢？」黑暗中老人繼續問。

    「會的，我答應她的，她不願意回來，我就去找她。」

    車廂還在晃動著前行，沒人在繼續說什麼，就這樣再次陷入了沉默。而我的心情也越來越平靜，感覺自己要坐著這輛黑漆漆的汽車走向結局，這是再好不過的了。

    無窮無盡的掙扎，那些躁動不安的，沒頭沒尾的故事，似乎都要結束了，也許我就會在夢中悄悄地死去。

    ……

    第26章 第 26 章

    「喂，醒醒，」一個急切的聲音傳來，很熟悉，但是能不能不要再叫醒我，就讓我這樣睡去，求求你……

    「請讓一下，」一個女聲傳來，接著是手臂上的刺疼，有冰涼的液體一點點向我的身體輸送，鼻子上被誰再次罩住了氧氣罩。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原來還要繼續，痛苦還沒有結束。

    「你醒了？」

    我睜開眼不得不再次面對這個人間，面對病床前的人，是朱宇啊，他終於來了。

    不知為何，我心底有一點點慶幸，在必死的結局裡，最後我還能有幸看他一眼。

    「你只是昏迷過去了，不要擔心。」

    他還是那麼溫柔，沒有因為我的可笑而鄙視我。

    我想抬手去摸摸他，但無奈我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像是被刨除了筋骨一般，徒有一具空殼了。

    「你先休息，再睡一會，」他握著我的手，那樣溫暖。

    我安心地再次閉上了眼，沉穩地睡了。

    當我從沉睡中漸漸感受到病房裡嘈雜的人聲，還有那台白天永不停息的電視機，我知道自己又再次活過來了。

    經過幾日調整我又可以下地走路了，這幾天朱宇一直都在，此時朱宇給我準備了一些吃的，細心地幫我搖起床頭。

    「誰告訴你的？」

    朱宇沒有回答我，我也覺得自己無需再關心這些瑣事，我都是快死的人了。

    「你帶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我虛弱地請求朱宇，好像心有靈犀一般，我覺得朱宇會答應我。

    果然，朱宇很爽快地說，「好，哪裡都可以。」

    夢裡的那片荒草，我始終沒有走出來，那我只有自己走回去，那個我從來沒回去看過一眼的地方。

    我甚至不知道它的具體位置，所以我只好讓朱宇帶路，去看一看她變成了什麼模樣。

    我哥知道了我想回去，看了看朱宇又看了看我，沉默了一會說，「順便回家看看吧，也別讓爸媽餘生空等一場。」

    我哽咽許久，只能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是先回的家，朱宇也在，還是夜裡到的家，自從出事以後，我每次回家都是在晚上。這是我的想法，朱宇無條件執行了。爸爸兩眼通紅強忍著沒掉眼淚，媽媽泣不成聲地怨自己沒有照顧好我，說是她糟踐了我的人生，哪裡是她糟踐的，明明是我自己啊。

    去看萌萌的那天，我起得很早很早，大概頂多6點鐘，和朱宇約好的時間，我們一身黑衣去的，路上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哭，直到朱宇攙扶著我走到山上，眼淚再也忍不住，開始哭起來，朱宇緊緊摟著我的肩膀，一路把我攙扶到一個小小的墓前，我呆呆地看著，心想她就在這了，這五年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也許一直在等我。

    我看著墓碑上的愛女萌萌之墓以及下方署名立碑人慈父朱宇，慢慢蹲下喊了一句「萌萌啊……」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這五年我晝夜悔過，反覆折騰，卻始終沒勇氣來看一眼這孤零零地小東西。也是，她始終就親朱宇更多一些，有朱宇這樣的爸爸，她也是不枉此生了。而我在她活著的時候從來沒善待過她，今生還不完那就只能先欠著吧。

    「我們回去吧，」我在朱宇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一起慢慢向山下走去。

    「喵----」是小發，我不會記錯它的樣子，它不應該在這裡！我驚訝地看著眼前這隻詭異的貓，而它的身後站著一個安靜的小女孩，臉上無悲無喜，就那樣認真地看著我，像是好奇，又像是不認識我，戴著一頂太陽帽，淺藍色的幼兒園校服，就像任何一個放學準備回家的孩子。我渾身像是冒著寒氣，開始激烈地發抖，大概是因為萌萌的墓就在山上的緣故，我第一次確定這一切不是自己的妄想。

    「你怎麼了？」朱宇擔心地扶著我，不停地問。

    「沒什麼，有點難受，你先去把車開過來，我在這等。」我輕輕推他，「快去，」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發瘋地樣子，也不想給他留下什麼陰影。

    朱宇擔心地看著我，扶著我慢慢蹲下說，「那我去開車馬上回來。」

    我看著朱宇離開的身影，又轉頭看了看萌萌和小發，小發「喵」地叫了幾聲，開始圍著萌萌小腿打轉，在試圖吸引萌萌的注意，果然，萌萌低頭看著它，在它的引領下往路中間走去，我看著路上行駛的車輛驚叫一聲，「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