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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34:27 作者: 梅子黃時雨
    蘇嘉妮怔怔地重複了一遍:「我懷孕了。」

    沈寧夏微微一笑:「蘇嘉妮,這個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蘇嘉妮瞧著她,下一秒,她眨了眨眼睛,淚珠便無聲無息地沿著白嫩的側臉滑落下來。

    蘇嘉妮絕不是在開玩笑!這是真的。沈寧夏意識到了這一點。

    「誰?孩子的父親是誰?」

    聞言,蘇嘉妮垂下頭,她答非所問:「他要跟我分手……我打他電話、發信息……他都不理睬……我去找他,他也不見我……」

    蘇嘉妮的眼淚,一顆一顆吧嗒吧嗒地掉下來,在她裙子上濕潤地氤氳開來,每一顆都如鐵釘敲進了沈寧夏的心裡。哪個王八蛋,竟敢如此對待單純可愛善良的蘇嘉妮!

    沈寧夏咬牙切齒:「誰,他是誰?」蘇嘉妮好半天才低啞道:「杜維和……是杜維和。」

    沈寧夏似被人狠狠地一棍擊中,只覺眼前金星亂冒。

    沈寧夏好不容易才在酒吧找到了杜維和。

    震耳欲聾的音樂,昏暗曖昧的燈光,推開包廂的門,杜維和正懶懶地靠坐在沙發上,胸肌半露。他身邊圍坐了三個衣著清涼的美女,而他正和其中一個在熱烈擁吻。

    沈寧夏路過寬大的茶几,隨手拿起一瓶開著的紅酒,毫不客氣地對著杜維和的頭淋了下去。杜維和沒有防備,被淋了個透徹。他火冒三丈,一把推開了手上的溫香軟玉,爆了一句粗口:「媽的!哪個王八蛋……」他瞧見了一臉怒容的沈寧夏,後面的話便停住了,原本慍怒的臉竟笑了起來,「原來是沈大小姐。我等你來找我等很久了。你可算是來了!」

    杜維和打了一個響指,吩咐服務生上來關掉音響,並對幾個美女說:「還有你們都給我出去。」

    片刻後,包廂裡頭只剩下了杜維和與沈寧夏兩人。由於隔音效果很好,這個包廂仿佛處於僻靜之所,一點雜音也沒有。

    杜維和氣定神閒地起身:「沈大小姐,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

    這是沈寧夏第一次仔細打量成年後的杜維和。矇矓的光線下,只見他身形高大,五官深刻,與杜維安一樣,有一雙杜家人特有的眼睛,深邃迷人。而他的氣質與溫文爾雅的杜維安截然不同,一舉一動,散發著魅惑之氣。不可否認,另有一種叫人飛蛾撲火的魅力。

    沈寧夏抬了抬眉毛:「你是故意的,故意招惹蘇嘉妮。」

    杜維和一點也不否認,十分慡快地承認了下來:「不錯,我是故意的。故意接近她,故意跟她上床……也是我故意甩了她……」

    沈寧夏咬牙切齒地抄起一個高腳杯便朝他臉上砸過去:「杜維和,你這王八蛋!你竟然敢這麼對嘉妮……」杜維和側頭一避,那杯子堪堪從他臉頰邊飛過,啪的一聲摔在了牆上,應聲而碎。

    杜維和摸著臉,含笑著慢慢地踱了過來:「沈寧夏,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因為你。

    「蘇嘉妮的事情,罪魁禍首,說到底是你。」

    一直像是獅子般隨時準備撲咬上去的沈寧夏,似被人狠狠甩了一個巴掌,臉色蒼白地退後一步。

    「沈寧夏,這些年來,你一直認為是我們杜家欠了你,對不對?你父母的離婚,你母親的死,你一直認為是我們杜家所造成的。所以這麼對我們杜家,對我大哥。」沈寧夏怒瞪著他,不說話。

    杜維和上前一步:「可是我並不認為我們杜家欠了你什麼。沈寧夏,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小姨是從你媽手裡搶了你父親,那是我小姨的本事。要怪只能怪你母親沒本事,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她最後受不了自殺,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這跟我小姨,跟我們杜家沒有關係,跟我大哥更沒有關係。

    「不過你認為這是我們的罪,所以來報復我們,玩弄我大哥。老祖宗的話說得好,來而不往非禮也。所以現在,你對我大哥所做的一切,我全部會還在蘇嘉妮身上,也全部還給你!

    「怎麼了?這滋味你還滿意嗎?」

    沈寧夏揚手便揮了過去:「杜維和,你這個王八蛋……」杜維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冷聲道:「沈寧夏,你搞清楚!我不是我大哥杜維安。我對你,可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心。」

    沈寧夏磨著牙道:「杜維和,你這王八蛋,你知不知道嘉妮懷孕了?」

    杜維和的神色明顯一愣,但他很快恢復平靜,勾起嘴角,吊兒郎當地一笑:「懷孕了?真的假的?你確定是我的?」

    沈寧夏再也忍不住,揮起另一隻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朝他的臉甩了上去:「杜維和,你去死!你明知道嘉妮不是那樣的人……你有什麼就沖我來……你為什麼去招惹她?」

    杜維和這次居然沒有躲,硬生生地受了她一個巴掌。他臉色陰沉地放開了她,探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緩緩地笑了出來:「懷了就去做掉。這年頭,比上趟飛機還容易。」

    沈寧夏怒不可遏,恨不得生生剝了他的皮:「杜維和你這個王八蛋!你還是不是人?」杜維和望著她只是冷笑。

    沈寧夏也笑了,毫不示弱地與他四目相對:「杜維和,你不要忘了,方氏是誰的……只要我想要,所有的一切我明天就可以收回。」

    杜維和仿佛聽到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仰天大笑:「沈寧夏,你真以為我哥跟我離了方氏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說話間,他的神色冷了下來,「不錯,你們家老頭子確實贊助我們讀書,給了我們各種機會栽培我們。可這些年來,我哥為他挑了多少重擔,我們兄弟兩個死心塌地為了方氏賺了多少錢。我們杜家欠你的早就幾千幾萬倍地回報完了。要不是因為我哥和小姨,我早就離開了!

    「沈寧夏,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點。到底是我們兩兄弟離不開方氏,還是方氏離不開我們兩兄弟?」

    他抬步往外走,在擰開把手的那一瞬,他停了下來:「哦,對了,沈寧夏。蘇嘉妮身材有料得很,我都有點捨不得。」

    他打開了門,頭也不回地出去了。在關上門的那個瞬間,他聽到了有東西砸在門上,又墜落到地上的碎裂聲。

    杜維和的跑車在七島的馬路上飛馳,夜風如箭涼颼颼地從四面八方she來。

    杜維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裡頭煩躁得猶如烈火狂燒。他猛地一腳踩住剎車,在劇烈刺耳的剎車聲中,車子停在了路邊。

    杜維和下了車,從褲兜里取出了一根煙,點燃。

    蘇嘉妮居然懷孕了。這個女人傻傻的,居然連事後避孕都不會。她那麼傻,所以才會輕易地相信他的逢場做戲。

    杜維和忽地覺得指間一痛,他回過神,才發現是煙灼傷了手指。

    沈寧夏回到家,蘇嘉妮已經倦極而眠了。

    燈光下,她的雙眸紅腫如核桃。睡夢中的蘇嘉妮仿佛極度不安,肩膀不時地抽搐。沈寧夏心疼地替她掖好了薄被。與此同時在肚子裡「問候」了杜維和幾百遍。

    她很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把父母與杜芳華、與杜家之事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訴嘉妮。如果嘉妮知道所有過往,或許就不會與杜維和發展至此了。

    但是,事到如今,再多後悔也沒有用!

    一個晚上,沈寧夏想了很多,為了蘇嘉妮,沈寧夏必須約杜維安見一面。杜維和從小對這個大哥又敬又怕。更何況,杜維安現在儼然已是杜家大家長一般的身份了。且按她對杜維和的了解,這件事情,杜家肯定沒有人知道。

    沈寧夏每每想起杜維安的時候,會想到,或許在不久後的某天兩人會再相見。可能會在人流匆匆的街口,或是迎來送往的機場……但卻是從未想過自己會主動聯繫他,而且會這麼快。她以那樣決絕的姿態離開後,在他說了那冷如碎玉般的話後,兩人怎麼還可能像朋友般地再見呢?但世事仿佛一切冥冥中自有主宰。

    沈寧夏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不知道踱了多少圈,手機拿起放下,放下拿起,最後捏在手裡,硌疼了掌心。她做了一切的心理準備與防線,可電話號碼撥出後,她的心便仿佛被人用線吊著,惶惶地沒個著落。

    電話聲響了多久,沈寧夏的心便似被手掐著窒息了多久。一直到那頭傳來了熟悉的一聲「餵」。

    她在自己的唇上嘗到了血腥的味道,然後吐出了練習無數遍的幾個字:「是我,能見個面嗎?」電話那頭停頓了數秒,方吐出了個「好」字。

    沈寧夏極快速地說:「那就在××咖啡,明天晚上八點,怎麼樣?」那頭又只淡淡地說了個「好」字。

    沈寧夏掛掉電話,很久才回過神。在與他通話的時間裡,她仿佛陷在了彌天的大霧裡,迷茫不知所終。

    她握著手機良久。而後打開了微信,她一直翻,翻到了杜維安熟悉的頭像。她的指尖懸在屏幕上幾毫米的距離,似被人點了穴道一般,竟無力點下去。

    她一直沒有打開過。哪怕身在異鄉為異客,孤獨得可以聽見公寓外雪落枝頭的聲音,她也強忍著。

    可是此刻,在七島,在這個充滿了兩人甜蜜回憶的城市裡,在再度聽到了杜維安的聲音後,沈寧夏再無法忍耐。思念排山倒海而來,瞬間將她湮沒。她的指尖終於碰到了那段語音。於是杜維安低醇悅耳的嗓音伴隨著歌詞一點點地流出: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

    在寂靜無聲的深夜裡,沈寧夏一個人靜靜地聽著歌曲,一個人靜靜地淚如雨下!

    幾乎一夜未合眼的沈寧夏沒料到會在一大早接到杜維和的電話:「沈寧夏,我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就立刻娶蘇嘉妮。」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想必杜維和要她做的事情,是極難的。沉吟了數秒,沈寧夏還是問出了口:「你要我做什麼?」

    杜維和在那頭譏笑了出來:「放心。我是不會要你去殺人放火作jian犯科的。」他停頓了一秒,說,「我要你去跟我大哥道歉,說你錯了。說你一直愛著他,說你願意為他做任何事,說你想要跟他結婚。」

    這件事情她根本不可能辦到。沈寧夏硬邦邦地反問:「如果我不答應呢?」

    杜維和輕輕地笑了,不緊不慢地說:「你可以慢慢考慮。我無所謂的,但是我就怕蘇嘉妮的肚子等不了。」沈寧夏為之氣結:「你!」

    「沈寧夏,我等你回復。」似極篤定沈寧夏會答應一般,說罷,杜維和便切斷了通話。沈寧夏瞧著「嘟嘟嘟」的手機,頓覺茫然。如果說杜家兩個兒子,杜維安像他母親杜芳良善良穩重的話,那麼杜維和活脫脫是第二個杜芳華,jian詐無恥。

    杜維和懶懶地靠在床頭,取了一根煙點燃:「沈寧夏,我會等……」頓了頓,他繼續說下去,每個字都如同咒誓,「等著你來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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