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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34:27 作者: 梅子黃時雨
    整個縣城天翻地覆,沈寧夏仿佛瘋了一般,往杜維安所住的醫院奔跑而去。

    最後,沈寧夏終於到達了醫院。她不可置信地停步了,手足無措地茫然四顧。

    杜維安所在病房的舊樓,已坍塌成了廢墟……塵土飛揚的瓦礫堆前,站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稚嫩慘白的臉上掛滿了塵土和淚水,她撕心裂肺地在喊:「爸爸,媽媽,弟弟……」她喚了一遍又一遍,一聲又一聲。但是回答她的只剩下漫天的沙塵。

    不!杜維安,不會的!沈寧夏整個人打起了忽冷忽熱的擺子,她拖著酸軟的雙腿,趔趄著向前……她試圖搬開那些磚頭水泥,可是她竟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她焦急地在廢墟堆里扒著……

    杜維安,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杜維安,你不能死,你千萬不能死。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哽咽著響起,不停地喚著:「杜維安,杜維安……杜維安……」

    也不知道用手扒了多久,忽然身後傳來了熟悉至極的聲音:「寧夏?」沈寧夏頓時呆住了。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她一點一點地回過頭,那麼緩,那麼慢,以至於沈寧夏可以聽見自己骨骼連接處傳來的咯的一聲細微聲響。

    杜維安一手抱著孩童,一手吊著石膏的高大身形一點點地映入了眼帘。沈寧夏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他沒有消失。她再眨眼,他依然還在眼前。

    沈寧夏忽然笑了,淚水也在同一瞬間奪眶而出。

    杜維安彎身把左手抱著的孩子放了下來。邊上一直哭泣著的女孩忽然驚呼著奔了過來:「弟弟……弟弟……」「姐姐!姐姐!」姐弟兩人相擁哭泣。

    杜維安大踏步走向了她,他凝視著她,握著她流血的雙手,猛地一把抱住了她。他牢牢地抱住了她,將她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胸膛,仿佛就想這麼將她生生嵌入自己的身體裡。肺里的氧氣都似乎要被擠壓了出來,沈寧夏只覺得自己呼吸都困難。但她任杜維安就這麼抱著自己,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感受到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她才能相信他真的活著。

    杜維安真的還活著!沈寧夏慢慢地伸出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幾秒,也或許是幾分鐘,杜維安低聲喚她:「寧夏……」沈寧夏嗯了一聲。隔了好一會兒,他又喚了一聲「寧夏」,沈寧夏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卻等於什麼都說了!

    插pter06 一吻之間

    一吻之間的你,給我最美的回憶,再無法抹去,深愛的你留下的痕跡。----張碧晨《一吻之間》

    杜維安回過神來……低頭,便見沈寧夏如貓咪一般地蜷縮在他懷裡……細膩的肌膚,溫軟的體溫,說明她真的在。杜微安的心穩穩噹噹地歸回了原位。

    杜維安溫柔地注視著她……此時此刻的沈寧夏,收起了所有尖銳的爪牙,溫順乖巧得像可愛的小白兔……其實小時候的她一直是很乖巧聽話的,是時間將她磨礪成了這個樣子。她所有的尖銳都是為了自我保護而已。杜維安在她額頭輕輕地烙下了心疼的一吻。

    杜維安不知道自己凝望了她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親吻了熟睡中的她多少次。一直到她慵懶地翻了個身,他才閉眼裝睡。

    感覺到懷中的她一點點地甦醒過來。她靜了許久,才起身。

    沈寧夏站在落地窗前,拉開了一點窗簾。杜維安睜開眼便看到了一片旖旎美景,她全身只穿了一件他的白襯衫,白皙勻稱的雙腿毫無遮掩地展現在他面前……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小腿上。曾經的疤痕已經淡的幾乎看不見了……

    沈寧夏轉頭,晨光靜靜地灑在她的臉上。而她怔怔地瞧著他,眼裡有許多他不懂的東西。她緩緩地說:「你看,太陽出來了。」

    沈寧夏把窗簾唰地拉開,整整一窗子的陽光放肆地照she進來,從他臉上一直溫暖到心裡。那一天,留在杜維安腦海中的,是明媚耀眼的金黃色。

    他從身後摟抱住了她,頭抵在她發頂。她的發間有玉蘭花香,幽幽淡淡的,好聞極了。這是幸福的味道。如同被蠱惑了一般,杜維安情不自禁地在她順滑的發間輕輕地落下了一吻……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他緩緩地吟唱了一段,「記得嗎?十年前,我在山頂的大樹下唱過這首歌給你聽。」

    她如何能忘記呢!她記得這首歌詞的其中幾句:「懷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離開的時候,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沈寧夏怔怔地瞧著窗外,整個七島在晨光中漸漸甦醒過來。這裡是杜維安的公寓。

    他們在災區待了一個星期,幫助那對姐弟找到了自己的母親,然後在昨晚回到了七島。

    杜家的老屋子在這次地震中坍塌了,兩座山峰合併在了一起,那個地方已經不復存在。她是不是也應該學會向前看呢?

    或許她可以貪戀一會兒這樣的溫暖,貪念一會兒他的懷抱……就一會兒,也是好的。

    溫暖的晨光里,沈寧夏慢慢地把手覆在了杜維安的手上……

    這麼多年來,她其實也是渴望被擁抱、被保護的。她常常會憶起母親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疼愛憐惜的情形。

    太陽出來了,今天天氣晴朗。可明天呢,明天之後的明天呢?沈寧夏拒絕自己去深想。她第一次覺得,「難得糊塗」這幾個字真的道盡了所有的一切。人生亦是如此,偶爾傻一次,糊塗一次,或許也是不錯的。

    兩人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生來就該如此的事情。

    回來後的第二天,杜維安便回了方氏上班,並代表方氏再度捐出了大筆的款項和物資援助災區。

    出門前,他拉著沈寧夏的手,把鑰匙放在了她手心:「這是公寓的鑰匙。」沈寧夏不說話,杜維安道:「你放心,這是我用自己工資買的房子,沒花你們方家一分錢。」

    過往她那些尖銳傷人的話語,他其實還是在意的。沈寧夏張口想說句對不起,但是她終究什麼都沒有說,默默地合上了手掌。

    三房兩廳的公寓像是樓盤展示的樣板房,乾淨得了無人氣。杜維安說:「買下這裡後,我會不定時地過來住段時間。」見沈寧夏有些詫異,他似解釋,「任何人都需要一個沒有旁人的獨處空間。」

    杜維安不知道他是怎麼跟家裡解釋的,此後他便與她在公寓住了下來。

    沈寧夏也回公司銷了假,繼續上班。唐一峰極是歡迎:「寧夏,我們都一直在等你回來。」

    她所在的辦公桌整潔乾淨。有同事含笑道:「小呂她啊,天天幫你整理桌子,打掃衛生。」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有義務對別人好的。別人對你的好是情分。沈寧夏對呂家瑤感激不已。她很快地投入了工作,繼續為之前那位富豪客人完成他的私人定製工作。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杜維安公寓的廚房裡多了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空蕩蕩的衣櫃裡漸漸地掛滿了兩人的衣物,屋子裡慢慢地也有了家的味道。

    據說當你真的在人世間尋覓到一個愛人的時候,就如同兩個半圓拼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形,契合無比。

    沈寧夏只知道自己每日都感到很安寧,陽光仿佛照進了心底,她身上的每個細胞都變得懶懶洋洋舒舒坦坦。見山喜山,見水樂水。甚至是她最討厭的連綿陰雨天,亦覺得溫軟得叫人貪戀。

    兩人之間,從不談過去,也不會涉及將來。日子仿佛是偷來的一般,兩人極盡歡愉。

    這是她此生除了童年時光外,最快活的時日。

    小火熬著的骨頭湯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整間公寓裡充斥著食物特有的香甜味道。杜維安推門而進,他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氣,幸福地微笑著。

    換上了拖鞋,走了幾步,果然看到沈寧夏在廚房裡忙著。她的頭髮紮成個馬尾,圍著格子圍裙,像足了一個居家小主婦。她正在低頭品嘗湯頭鹹淡,側臉覺得十分溫柔……整個人仿佛寶石一般,瑩瑩地發著光……杜維安緩緩地停住了腳步,他怕再上前,會驚擾了這幅幸福的美好畫面。

    湯似乎太淡了……沈寧夏又取了一點鹽放進湯里……她再度品嘗,這才滿意地點頭。忽然,她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沈寧夏轉過頭,只見杜維安斜靠在門邊,嘴角揚著溫柔笑意。

    「什麼時候回來的?」居然跟貓似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杜維安走近了她,左手攬住了她的腰,頭抵在她脖頸處:「剛剛。」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沈寧夏的頸畔,癢得讓她拼命躲閃:「不要鬧。」杜維安啄木鳥般地吻她的脖子,溫存纏綿了片刻:「我要去洛海出差幾天。」

    沈寧夏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杜維安:「不過呢,我現在的手還未痊癒,一個人去洛海實在有些不方便。」

    擺明了話裡有話。沈寧夏不理睬他,繼續忙著涼拌菜。杜維安又啄了一下她的脖子,語氣低軟道:「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不行,我要上班。」「有人曾經說要好好照顧我的……」某人的語氣已似怨婦。

    後來,沈寧夏還是隨杜維安去了洛海出差。

    洛海正是隆冬,一連幾日都下著鵝毛大雪。沈寧夏第一次來洛海,屋外呵氣成冰,屋內卻暖如春夏,冰與火的對比,倒讓沈寧夏覺得有趣。

    第三日的時候,杜維安通知她,洛海的幾個朋友晚上要招待他,讓她準備準備一同去。

    沈寧夏也就是在那個晚上見到了杜維安的幾個朋友:聶重之、楚隨風、路易周、祝安平等,他們每個人都出色得讓人瞠目結舌。

    眾人閒聊期間,忽然發覺整個會場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沈寧夏隨著杜維安的目光望向了入口處。只見一個高大的男子攜了個纖細女子進來。隔得遠,面目模糊,沈寧夏只感覺到那人身上有著懾人的氣勢。

    杜維安在她耳邊輕笑:「這就是蔣正楠。」原來此人便是他數次提及的蔣正楠。

    遠遠地瞧見蔣正楠與眾人寒暄間,淺淺頷首,淡淡微笑。一舉一動讓人感到舒適卻無法真正走近。一直到見了杜維安幾人,他才舉起拳頭與他們一一相碰,同時也露出了真誠燦爛的笑容:「你們這幾個傢伙躲這裡幹嗎?」

    這一走近,沈寧夏把蔣正楠兩人瞧了個仔細,心裡不禁為那對人喝彩。蔣正楠冷峻帥氣,而他牽手的女子美麗可人,微笑的時候梨渦淺淺,清麗至極。

    楚隨風吊兒郎當地笑:「這角落好,可以欣賞全場的美女。」蔣正楠聞言,斜睨了他一眼:「楚,你身邊還少美女不成?」

    路易周掃了一眼蔣正楠身邊的許連臻,哈哈大笑:「蔣,這年頭,誰還會嫌身邊美女多啊。當然,有人認養的例外。」蔣正楠被他最後一句話堵住了,頓了片刻,還是啞口。他氣定神閒地舉起酒杯向路易周敬了敬:「路,這句話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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