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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33:43 作者: 青衫落拓
這樣疲憊之下,每天與葉知秋的通話,總能讓他心qíng略為寧定下來。他想念與她相處的那些寧靜時光,想念她那雙澄清目光的注視,想念她的微笑。
當她答應過來看他時,他只覺得心qíng驟然明朗,連日繃得緊緊的神經似乎一下松馳了下來。
站在機場,等候她乘的飛機到達,他肩頭壓的事qíng仍然很多,大嫂剛剛有了下落,得他親自去接;手頭的工作只不過稍微理順,仍然千頭萬緒;大哥的qíng況還沒根本好轉……可是葉知秋出現在他視線中時,他只有滿滿的喜悅。
當夜半時分,他擁緊她,頭一次體會到了親密到極致的身體契合,也許沒有迸發四she的激qíng,可是每一個觸摸、每一個吻都纏綿得讓他們心悸。仿佛整個世界在瞬間遠離,他只有她,她只有他。
她再度入睡後,他也疲乏,卻居然沒有了睡意.\n他長久看著幽暗光線中她的面孔。他從來沒有在深夜的靜謐里這樣注視一個人。這個女人睡得安詳.\n卸下了白天那個鎮定大方的偽裝,細緻的眉目之間竟然有點脆弱感。他將手放在她攤枕上的頭髮上,輕輕纏繞滑軟的髮絲,突然只想將她抓得滿把,握在自己手心從此不放。
這是他不曾體會過的感受。
第二天,他飛去大嫂的老家,按地址找去,大嫂有些意外,冷漠地接待了他,六歲的侄子明明渾然不覺大人世界裡的波瀾,猴到叔叔身上,笑嘻嘻地要求他帶自己去動物園:「媽媽都不帶我出去玩,那天我打我爸電話怎麼是你接。叔叔,你說他在開會,怎麼開完了也不給我打電話過來?」
他無言以對,與大嫂目光相碰,各自黯然。大嫂的母親進來解圍了:「跟外婆一塊上超市去買東西。」
屋裡剩下他們兩人。
「大哥現在qíng況穩定了,大嫂,還是先帶明明回去吧。」
「至恆,我不想讓你為難,但我現在確實不願意回去面對你大哥。這個車禍,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糙,要不是不想讓明明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我當時就想衝進急救室,親手掐死許至信。」
她流露的恨意讓許至恆吃驚:「大嫂,這件事是大哥不對,我也不用代我大哥道歉,他自然必須給你一個jiāo代,可是避不見面總不好。」
「我見了他能怎麼樣?去照顧他嗎?我已經照顧他超過了十年,別跟我說家事有保姆,我很清閒啊。對,我沒付出太多體力,不過我付出了太多心力。曾經我想過,能照顧他一輩子.\n也是一種幸福的生活了。可是再要我去面對一個帶著年輕qíng人一塊出了車禍的老公,我受不了。」
許至恆滯留了兩天,費盡唇舌,並沒什麼作用。他記掛著剛過去看他的葉知秋,還有公司里的事qíng,本來已經決定盡人事安天命獨自返回了,然而大嫂到底扛不過她自己家裡的壓力,突然鬆口願意回去了:「我話說在前面,回去了我也不會去醫院看他,他好以後,就商量離婚的事吧,明明必須歸我撫養。」「一切等你和大哥去談,我不會cha手。」
許至恆簡直大喜過望,馬上訂機票,並給葉知秋打電話。
第二天,許至恆送大嫂和侄子回家後,不得不馬上去公司開會,可是手邊放的大哥的手機卻接到住處物業的電話,說有位小姐坐在門口不肯走,一聽形容長相,他便知道是誰,本來準備讓物業qiáng制將她驅離,轉念之間卻想到,萬一葉知秋回來撞上,未免引起誤會。他只好匆匆回去打發她走,然後安撫了葉知秋,趕回公司開會,同時慶幸自己想得周到。
他想,這個女人大約不會跟大嫂一樣不告而別,可是她太習慣將心事藏在心底,寧可自己消化誤會。現在這個時候,他經不起她的一丁點誤解,只想將她好好留在身邊。
然而,出乎許至恆的意料,葉知秋倒是沒有不告而別,卻只給他發了個簡訊就直接提前去了深圳。他本來心疼地想,她肯定是為了工作,這女人到底沒法適應清閒的日子,可是飛機晚點到深夜,他竟然意外地從手機里聽到曾誠叫她的名字。
知秋----似乎只有那個向她求過婚的男人那樣叫她,聲音平穩而低沉。百般滋味一時間湧上心頭,他頓時惱怒了。
從前他的女友梁倩漂亮可愛,從來不乏追求者,甚至有人當著他的面向她獻殷勤,他總是置之一笑,沒有過猜忌的時刻。然而放下手機,他真切意識到了心的醋意來得陌生卻qiáng大。
(三)
第二天晚上,許至恆抽時間陪從國外回來辦事的於斯清去探望大哥。許至信qíng況已經基本穩定,正半躺在chuáng上看一本財經雜誌,看到於斯清,他眼睛一亮:「斯清,你什麼時候回國了?」
於斯清笑道:「上午剛回來,下午就來看你,夠意思吧。」
許至信苦笑:「歡迎參觀我的láng狽時刻。」
「那倒是,為這個也值回往返機票價格了。」於斯清大笑.\n隨手撿起chuáng邊椅子上放的一個小玩具然後坐下,「你兒子來看過你了?」
許至信接過玩具放到chuáng頭柜上:「他奶奶帶他來的,頭次看他這麼乖,坐得端端正正,我嚇到了,想完了,現在我是眾叛親離,兒子也與我生分了。結果你猜他說什麼?他拍著小胸脯,說來之前他媽媽囑咐他,爸爸這裡斷了,不可以亂動碰到,更不可以爬到爸爸身上。」
於斯清先是笑,隨即搖頭:「你是活該了。」
「你沒罵我該死已經很客氣了。」
過了十來年,兩人各自婚嫁生子,倒有了從容相對的老友感,說話自無顧忌。
許至恆心中有事,並不cha話,也沒留心他們說什麼,只隨手翻著雜誌。於斯清既沒多做停留,也並沒對許至信的行為發表看法,兩人不過說了些別後近況,她便囑咐他好好休息,起身告辭了。
許至恆送她回家,一邊開車一邊說:「斯清姐,婚姻這個東西對女人來講很重要嗎?」
於斯清好笑地看著他:「我總以為,婚姻對男人女人同等重要。」
「我們別上升到男女平等、婦女權益的高度,只隨便說說,是不是到了某個年齡,女人會認為男人沒把婚姻擺到她面前,就是對一段關係不夠真誠。一定要把關係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才是對她的尊重和負責,再自信灑脫的女人也不能免俗。」
「至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發這種感嘆,對我來講,婚姻這個名分,肯定不是男人對女人的恩賜。決定和誰結婚,就是向另一個做出承諾,只有對對方和未來有足夠信心,願意共度一生,才會給出這個承諾。當然,法律也不能保證這個承諾能天長地久,你大哥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你大嫂應該是典型的重視婚姻的傳統女人吧,可她也一樣不能容忍一個徒有虛名的婚姻。所以,不要低估女人的自我意識,也不要高估婚姻的吸引力。」
許至恆笑,承認眼前的斯清姐儘管帶著加拿大安適生活的痕跡,看上嫻靜從容,可是邏輯與辭鋒絲毫不遜於從前。
「你要是我嫂子.\n我大哥肯定沒膽子玩出這一場鬧劇。」
「我們戀愛時就關係緊張了,我要真嫁給了他,肯定不出一年就會鬧得兩敗俱傷。不不不,我和他,還是做朋友比較合適。誰與誰合適,還真只有當事人自己清楚。你看穆成,現在是十足一個模範老公了,對謝楠緊張得不得了。我這姐姐看得都詫異,以前我總當他是個過分合理沒什麼多餘qíng感付出的男人。」
許至恆回到自己公寓,既沒睡意,也沒心qíng繼續處理公事,順手打開冰箱想拿啤酒,卻一下怔住,裡面堆了不少食品,有獨立包裝的蔬菜,也有斬成小塊的肋排,各式調料齊全。分明是葉知秋採購回來,準備給他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他長久出神.\n是什麼原因讓她突然匆匆離去呢?
當然,許至恆心qíng平靜下來,再接到葉知秋的電話後,並不認為她會與曾誠有什麼。他有基本的判斷,那樣誠實坦然的女人,不會在感qíng上撒謊。
然而他的醋意,已經不是始自手機里聽到的那個聲音了。
葉知秋那次說有將房子賣掉的打算後,許至恆便安排秘書李晶去留意合適的房子,可是當天下班回家,一眼看到路邊一塊廣告牌,濱江花園二期正做現房尾盤銷售。他心裡忽然一動,拐過去看看,當即決定買下一套.\n打動他的既不是售樓部小姐的舌燦蓮花,也不是他日日對著的無敵江景。
事實上他對置業並沒興致,一來父母和兄長已經做了不少房產方面的投資,輪不到他再來cao心;二來他想以自己的xing格,大概很難下決心在一個地方定居下來,沒必要為了區區房價上漲空間背上一個包袱。
可是葉知秋對濱江花園那套房子付出的心力深深打動了他,他想,如果她執意將那裡賣掉,與舊日訣別,他雖然覺得並無必要,卻至少能給她一個安慰。
他付了款,順利拿到鑰匙,準備帶葉知秋去看看,他甚至可以想像她會流露出的開心與驚喜。然而,他將車開到開發區會議中心,接在那裡出席索美研討會的葉知秋時,卻意外看到了高高的台階上面,葉知秋與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面對面站著jiāo談,西斜的陽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他們隔得並不近,只是在嚴肅地jiāo談,表現不算親密,然而從神qíng到姿態,都透著相互了解。
葉知秋上了車後,一直處於神思不屬的狀態。正是這個狀態與剛才看到的微妙場景,令許至恆失去了帶她去看房的興致,他意識到,葉知秋不會掃他的興,到了那裡,肯定會表現得很開心,可是這樣表現出來的開心,突然沒辦法讓他開心了。
他們頭一次有了小小的爭執,不歡而散。
他只對自己說:他沒法接受一個表現不夠專心的女友。
一直到現在,他才能坦白承認,他是在吃醋了。
「可是至恆,你做好接受我毫無保留的準備了嗎?」
她帶著疲憊與無奈問的這句話,不期然浮上了他的心頭。
許至恆不能不問自己,享受一段戀愛,你可曾為她付出過什麼?如果雙方都只是享受眼前光,他又有什麼權力去追索她離開的理由?
眼前冰箱裡的食物是葉知秋幾日盤桓此處留下的唯一東西。他想,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麼,可能只會看著兩人漸行漸遠了。
安排一個làng漫的假期,對許至恆來講,並不是難事,如果不是時間不容許,手頭的工作實在丟不開,他會拿出更出人意料更有殺傷力的節目。
然而,安排西沖之行,他並不只是想將葉知秋弄得意亂qíng迷,讓她完全折服於自己的魅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