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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33:43 作者: 青衫落拓
「我們到哪裡了,至恆?」
許至恆笑而不答:「不要問,把東西放下,還是跟我走。」
他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攬著她的肩,囑咐她閉上眼睛,帶她出去。幾年來她頭次這麼孩子氣地投入一個似乎帶點神秘色彩的遊戲,閉著眼睛走路,邁出腳步不免遲疑,可是他的手那麼堅定,她的心由忐忑到平靜。走了大概七八分鐘,只覺迎面的風清慡而帶著點咸腥氣息,前方有轟隆隆的水聲,腳下變得鬆軟。許至恆在她耳邊輕聲說:「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
已經是深夜了,葉知秋眨著眼睛,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月光下的銀白色的沙灘,上面扎著一頂頂帳篷,不遠處,三三兩兩的遊客打著手電筒游dàng著.\n不時彎下腰去,似乎在撿拾貝殼什麼的,遠處漁船閃著星星點點的燈光。再望向遠方.\n只見藍黑色的天空掛著半輪明月和幾粒零落而高遠的星星,暗沉沒有邊際的大海,海水起伏不定,海天相連在一片無盡的夜色之中,視線中隱約有山的剪影。層層海làng拍打著沙灘,那聲音仿佛有著奇異的節奏,讓她紊亂的心境完全平復下來。
葉知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回頭看著他,滿眼都是喜悅:「這是哪裡?」
「西沖,據說是深圳最美的海灘。本來打算走得遠一點的,可是時間不夠,也只能將就這裡了。」
兩人坐到沙灘上,她靠在他懷裡,伸手抓起一把沙子,此處的沙細潔白,她握緊手,看著沙從指fèng慢慢滑出。海風迎面chuī來,將沙子chuī到兩人的衣服上。許至恆起初還閃避,後來看她一下一下抓得滿把又鬆開,玩得樂此不疲,索xing坐著不動,任由沙子落得滿身都是。
「你大哥現在怎麼樣了?」
「他還在醫院,外傷並不要緊,只是腦震dàng後遺症引發的頭痛還需要觀察,醫生的建議是要避免勞累和qíng緒波動刺激,所以公司眼下還得我代管著。」
「那……他和你大嫂現在怎麼樣了?」
「沒進展.\n我大哥一向自負,這次居然弄得這麼láng狽。」許至恆搖搖頭,他們的問題,別人幫不上忙,必須他們自己解決。」
葉知秋不做聲,仍然抓著沙子玩。
許至恆突然問:「秋秋,你怎麼不問問我怎麼樣?」
葉知秋的手一下停在半空,有點心虛地回頭,只見月光下許至恆側頭看著她,神qíng平靜,並不似要清算她一走了之的舊帳模樣。她回身環抱住他的腰,仰頭對著他,悄聲問:「那,你怎麼樣了?」
「先是著急,然後是吃醋,生氣.\n再然後是……難過。」
「對不起。」她只能將臉抵到他胸前,悶聲說道。
「怎麼要你道歉?知道我為什麼難過嗎?那天你跟我說,沒有原因,只是任xing了。我突然發現,你在我面前幾乎沒有任xing過。」
「年齡大了,大概任xing的功能就退化了。」她只能自嘲地笑。
「是嗎?我不這麼看。你一直把自己的事qíng通通處理得好好的,幾乎沒對我說過工作上的不開心。我猜肯定是有不開心的.\n不然不會那麼突然就辭職了。事實上所有的不開心你都自己消化了,我不能不想,我這個男朋友究竟給了你什麼呢,就值得你這麼通qíng達理對我。連偶爾任xing一次,都要跟我講對不起。」
「你已經給了我很多了,至恆。」葉知秋並不抬頭,聲音輕微到幾乎湮沒在海làng聲中,「想到你,我就覺得開心。你給了我戀愛的感覺,讓我知道我也可以繼續心動,可以放縱自己享受生活,可以仍然對未來有期待。如果我不是太愛cao心,太愛患得患失的話,這已經很夠了。」
許至恆緊緊抱住她.\n只覺得這寥寥數語仿佛如同面前海水一樣激dàng著自己,良久他才說:「你看你又在說服自己了,這當然不夠。我們都只會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袒露軟弱,我對你坦白,秋秋,我怕你並不像我需要你那樣需要我。請給我時間,我願意給你更多。」
第四十章知秋
葉知秋和許至恆在西衝過了悠閒的兩天,早上五點半起chuáng看日出,乘快艇到海面上看小島風光,上漁船跟漁民一塊出海捕魚,到小鎮上吃最新鮮的海鮮,和遊客玩沙灘排球、燒烤。
晚上躺在小木屋,葉知秋枕著許至恆的手臂,遠處海làng和屋後風chuī松濤的聲音jiāo織,襯托出屬於海邊夜晚的靜謐,他們低低細語,漫無邊際地聊著。
「這次來,看中什麼品牌沒有?」
「眼下條件也不是很合適,放放再說吧!」
「不會真的打算到深圳工作吧?」
葉知秋反問他:「你還會在杭州待多久?」
提到這個問題,許至恆有點挫敗,前天他父親剛和他談話,希望他能留下來:「你大哥現在qíng況不明朗,即使康復也不能太過勞累,公司確實需要人打理,汽配那邊,穆成可以照管,大不了再請一個總經理。」
「我不知道,秋秋,一切得看大哥的qíng況。我父親確實希望我留在那邊,但我並不願意。我很抱歉,現在給不了你一個明確的答覆。」
「沒關係啊,至恆,我並不是催你,現在你家裡需要你,你當然不能隨心所yù。我只是想,如果你得留在杭州久一點,也許我會考慮接受深圳這邊的工作。」
許至恆默然,葉知秋支起身子盤腿坐在chuáng上,在幽暗的光線中看著他:「至恆,我有我的理由。我以前從來沒對你解釋過,今天會好好說清楚。」她停頓一下,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去杭州前,我回家了一趟,我父母告訴我,他們住的廠區宿舍傳出了拆遷的風聲。我父母一輩子在那個工廠工作,現在都退休了,收入不高,沒多少積蓄,我不想他們拿一點拆遷補償只能住到郊區去,想把濱江花園的房子留給他們。」
「這個很好啊,我本來就不贊成你賣房子,可是跟你決定去深圳有什麼關係?不要跟我說你喜歡那個工作有挑戰xing。」
葉知秋輕聲笑:「報酬吸引我啊,深圳這邊服裝企業的待遇要遠遠高過內地,我既然決定把房子給父母住然不能賣。過這邊來工作個一兩年,大概就能提前還清房貨,到時無債一身輕,想做什麼都可以比較自由了。」
「你還是點也沒考慮我,對嗎?」
「不對,正是考慮到你,我下不了決心答應他,至恆,我的確不願意給我們的相處再增加不確定因素了,我很為難。」
這的確是她頭一次如此坦白講她的兩難,許至恆將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不是這個意思,秋秋,你一點也沒想過,工作如果不是給了你成就感和滿足,那就並不值得你一個人背井離鄉。你留在內地,就算我暫時不在身邊,至少有你父母可以照顧你,我也能稍微放心一些。我是你男朋友,如果我一點也不能分擔你的擔子,我會覺得自己很多餘。『'
葉知秋俯身伏到他身上,吻他的嘴唇:「謝謝你,至恆,可是有些擔子真的只能自己背啊。比如你的家事,我就一點也幫不了你。」
「你始終把我們分得太清楚了,知道那天我在機場接到你有多開心嗎?你來當然不可能幫我解決什麼事,可是能在那麼煩亂的時候看到你抱著你,我就覺得什麼樣的麻煩也是可以過去的。你和我之間,到現在已經不是誰幫誰的問題了。我知道好多事qíng不是人力可以控制,不過在能控制的部分,我們卻不做出努力,那關係怎麼才能更深入更持久?」
葉知秋被深深觸動,一直以來她苦惱的正是兩人的關係沒有一個可預計的未來,現在不免自問,自己又為此做出了多少努力呢?不過是消極等待罷了。她伏在他懷中良久無語。
他撫摸著她的頭髮,嗅著那淡淡的香味:「秋秋,我知道現在什麼也不確定,這種qíng況下,我不應該對你提要求,不過,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到深圳工作,等大哥qíng況一穩定,我會儘快趕回來。房子的事,jiāo給我解決。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試看找真正合適又喜歡的工作。不要再和我計較,不然,我只能當你並不想接受我了。」
葉知秋仍然不說話,許至恆無可奈何:「秋秋,不高興了嗎?」
「不是啊至恆,」她抬起頭,眼睛中有晶瑩光澤閃動,「我很開心。」
葉知秋重新伏到他身上.\n突然覺得內心充滿愉悅,不是因為有人接過了她身上的一個重負。她對自己的工作能力有信心,並不真正害怕經濟負擔。只是,這是頭一次許至恆和她談到如此家常實際的問題,讓她突然有了踏實放鬆的感覺。
她依偎在他懷中,嘴唇印在他的唇上,柔軟而灼熱。許至恆緊緊摟住她,回吻著她。月光透過窗紗將朦朧柔和的清暉投入室內,她的面孔柔美地懸在他眼前,讓他沉醉。如此從身到心再無隔膜地相擁,兩人手指緊扣,呼吸jiāo織,唇舌jiāo纏,每一個空隙仿佛都已被填滿充實。這樣極致的靈ròujiāo融,帶來的幸福感似乎溢彌散開來,飄落在小小木屋的每個角落。
葉知秋以前出差多次到沿海城市,有一年索美將勵工作表現突出的工作人員,還給過她普濟島休假,許至恆在美國留學時飽覽了陽光海岸風光,也曾到到歐州尼斯和愛琴海度假。相比之下,西沖海灘這個不算大的風景區儘管海灘潔白,海水湛藍,也並不特殊之處。可是是這是頭一次兩人如此從容共對,一切都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到第三天,葉知秋和許至恆叫了車直接去機場,搭上了各自返程的飛機。
葉知秋回來後打電話給西門,約好時間去了濱江花園三期工地,眼前烈日下樓群即將封頂,西門帶她看了準備用做樣板單位的樓層,三期戶型都頗大,售房的口號是「躺在浴缸中也能看江」,自然是有些誇張,可是地段的優勢明顯,房型和看江的視角確實還要好於她買的一期。
兩人回到西門辦公室商談細節,他們預備拿出三個主力戶型,做不同風格的樣板間。葉知秋有點遲疑:「你要趕國慶開盤,時間確實很倉促啊。」
「人手不是問題,秋秋。你可以確定空間分隔,讓裝修公司開始先施工,你再同步做後期設計和軟裝。你的設計定了以後,三個樣板間可以同時施工,而且說實話,樣板間全是趕出來的,我們一期的時候試過二十天弄出一個樣板間,反映照樣不錯。」
她想,既然眼前沒有工作,又不適應完全閒下來的生活,做一下這個也不錯。而且,她幾年來負責公司賣場設計裝修,確實對裝修構思畫圖有點超出於工作之上的愛好。她跟西門簽了合同,收了訂金,拿回詳細戶型圖和量房尺寸,馬上照西門的要求開始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