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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33:43 作者: 青衫落拓
    他大搖大擺出了輸液室,護士猶自盯著他的背影看,辛笛沒好氣地說:「麻煩你,可以開始輸液了吧。」

    護士臉一紅,連忙收回視線,利索地找血管輸液,調整滴注速度。葉知秋笑,拖辛笛的手讓她坐下:「你的脾氣呀,小笛。」

    辛笛坐到chuáng邊,也忍不住笑了,看她憔悴的面孔,又嘆氣,替她將被子搭好:「秋秋,不是我說你,一份工作,做得也不見得開心,哪裡就值得你鞠躬盡瘁了。」

    「別罵我了,一路上已經被老戴數落得狗血淋頭了。」

    辛笛撇嘴:「他能講得出什么正理呀。不過話說回來,他說得也對,你是應該叫男朋友過來。」

    葉知秋懨懨躺著,突然又記起剛才的事,睜開眼睛看著辛笛:「小笛,求婚的事你聽誰說的?」

    「哼,剛才碰到阿風,他告訴我的,說你上周在他酒吧宣布有人向你求婚。太不夠朋友了,居然沒先告訴我。」

    葉知秋這才放下心來,記起上周在阿風酒吧的qíng景,可是她確實記不清自己酒後都說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的醉話是不是當著許至恆說的:「那個……他還說什麼了?」

    「他說剛好你男朋友過來接你,他還準備開香檳給你們慶祝一下的,你們急著走了,他下回補給你們。」

    葉知秋呻吟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胃,想這烏龍擺得,幸好走了,不然拿到香檳她和許至恆該有多尷尬:「要命呀小笛,叫阿風省省他的香檳,求婚的不是至恆。」

    「啊啊啊你最近桃花好旺啊秋秋,快說快說,是誰。」

    面前是她無話不談的密友,她卻真有點難以啟齒,只能小聲說:「你聽了不許再啊啊啊了,他……是曾總。」

    辛笛安靜了好一會,突然笑出了聲:「哈哈,老曾,他終於忍不住了。」

    她的笑從來很有感染力,葉知秋再心事重重身體不適,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小笛,忘了這事吧,我已經謝絕了。」

    「你當是一件禮物呀,可以說謝謝不要,老曾這人,既然開了口,肯定前思後想了,沒那麼容易被你打擊到的。說起來,你和他倒真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對你動心思,我還真不覺得意外。」

    「對我來說可是大意外,我也不跟你矯qíng,小笛,我知道他應該是欣賞我的,但這點欣賞哪夠得上決定跟人結婚過一輩子。更別說我現在有男朋友了。」

    「你決定跟許至恆結婚過一輩子嗎?」

    葉知秋頓了一下才說:「這個話題對我們來說太早了,我們都沒談到以後的打算。」她清楚記得許至恆那個瞬間的遲疑,對,的確太早了,不禁輕嘆一聲。

    「我對結婚是沒什麼興趣,可是我覺得你是適合安定婚姻生活的人。」

    葉知秋仍然嘆氣:「曾總大概和你一樣想法吧。」

    她合上眼睛搖搖頭,不想再說這件事了。胃裡的疼痛略微緩和了一點,連日勞累已經耗盡體力,倦意襲來,她迷糊地打起盹來。

    許至恆匆匆走進來,辛笛對他做個手勢,示意不要吵醒葉知秋,兩人走到外面,辛笛告訴他病qíng:「輸液完了就能回家,醫生說今天別吃東西了,明天只能吃流食。你照顧她吧,我先走了,明天去看她。」

    「謝謝你們。」

    這個輸液室也已經陸續被其他病人占滿了。許至恆坐到葉知秋病chuáng邊,只見她蒼白的面孔側向一邊,眉頭微皺,長長的睫毛偶爾有不易察覺的輕顫,顯然睡得不踏實。一隻手搭在chuáng邊輸液,另一隻手抵在上腹部,手指仍緊張地抓著白色的被子並不放鬆。他伸手將她的手輕輕挪開握在自己手裡,另一隻手伸進被子捂住她的胃。

    她的眉頭漸漸鬆開,似乎睡得沉實了一些,沒過多久,放在枕邊的手機卻無聲震動起來,她猛然一驚,睜開了眼睛,看到許至恆,鬆了口氣,拿起手機一看,卻是曾誠打過來的,連忙接聽。

    「曾總,您好。」

    「沒事吧,知秋,我在外地出差,剛才老王打電話來說,他起鬨讓你喝了一杯酒,弄得你上醫院了。」

    她恨老王如此多事,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亂,可也只能苦笑:「沒事,急xing胃炎,輸液完了就好了,也不怪他。」

    「有人在醫院照顧你嗎?」

    葉知秋看一眼許至恆,微微一笑:「我男朋友已經過來了。」

    曾誠頓了一下:「那好,注意休息。」

    葉知秋放下手機,想一想,索xing關了機,她望向輸液的吊瓶,再看向許至恆,這才輕輕吁了一口氣,啞聲說:「你來了,小笛他們呢。」

    「老戴送辛笛回去了。再睡會吧,還有一半呢。」

    她眼圈泛紅,乖乖合上眼睛,隔了一會,卻輕聲說:「你在這裡真好,至恆。」許至恆一怔,她微微一笑:「我其實很怕一個人在醫院輸液的感覺,得自己盯著,看藥水一點點地滴,總覺得心裡發冷,還得惦記著去叫護士。現在不用看著,可以放心睡會了。」

    儘管日光燈照she下面色慘澹,她的嘴角卻帶了點笑意。許至恆緊緊握住她的手,突然有了點不可遏制的酸楚qíng緒,他知道葉知秋一向容忍力有點高得過份,沒有如一般女孩子那樣借病撒嬌並不奇怪,可是在這樣的qíng境下也能滿足,要求放得這麼低,卻實在讓他開心不起來。

    輸液結束回到家裡已經是深夜,葉知秋洗澡換了睡衣上chuáng,許至恆躺在她旁邊,從她身後抱住她,仍然替她捂住胃:「還疼嗎?」

    「好多了。」

    「答應我,以後再不許喝白酒了。」葉知秋縮在他懷裡,半晌才無聲地點點頭,許至恆嘆道:「我剛才看了病歷對照上網查了一下,急xing胃炎是沒大礙,可要不注意會反覆發作甚至轉成慢xing胃炎,遷延不愈就麻煩了。知道我看你這個樣子有多心疼嗎?」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她輕聲說,在心裡已經下了決心。這份工作她做得已經心力jiāo瘁,再搭上健康,還得捱流言,就確實不值得了,「以後誰叫我喝酒我也不會喝了。」

    「大不了換份工作,這樣辛苦,如果你從中得到了快樂和滿足感,我也無話可說了,可明顯你是撐著在賣命。」

    「大不了換份工作」,這句話葉知秋很熟悉。以前她和范安民相戀時,講起工作的煩惱,范安民多半會用這句話安慰她,有時還會加上一句:「大不了我養你。」這句她沒法當真的話曾給她莫大的安慰,知道有人會無條件站在身後支撐自己,哪怕這份支撐其實並不足恃,也是溫暖的。

    而此時,她只能暗暗長嘆,父母退休工資都低,將來他們的健康和養老都是她的責任,眼下又背著個要還貸的房子,哪裡有任xing不做的資格。她倒並不介意許至恆的安慰來得空泛,她知道他沒有任何經濟上的壓力,大概從來就沒把這視為問題,而她此刻也沒法對他訴說自己的這份不安。

    她在他懷裡轉過身,將臉抵在他胸前,聽那沉穩的心跳聲,努力鎮定下來:「我會注意的,我保證。」

    許至恆將她抱得更緊一點:「睡吧,好好休息幾天。」

    葉知秋給劉玉苹打電話請假,在家休息了三天。H市代理商王先生也特意打來電話給她致歉,連稱不該讓她喝白酒:「唉,曾總上次就再三囑咐了我,我那天多喝了幾杯,跟著老沈起鬨,你可千萬別見怪。」

    葉知秋清楚他這番客氣當然全是看曾誠的面子,只能同樣客氣,連稱沒事。她知道再這麼下去,流言只會越來越多,可是她對此毫無辦法。

    上班後,劉玉苹著實慰勞了她一番:「身體全好了吧,沈總也覺得很過意不去,他沒想到你做了這麼久銷售,卻實在沒什麼酒量。」

    她當然笑笑說沒事,劉玉苹看似關切地說:「那就好,這次夏裝訂貨會成績不錯,你最近也實在是太辛苦了,我看這樣吧,趁現在是淡季,你把代理商管理分一部分jiāo給老周來做,你也可以騰出jīng力和時間,把店長培訓、各地店務統一規劃的事抓一抓。」

    葉知秋不動聲色點頭答應:「那當然好。」

    她果然按劉玉苹的安排,慡快地將代理商聯絡應酬部分全jiāo給了周經理。許至恆本來預料勸說葉知秋不再那麼投入地工作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qíng,但出乎他的意料,葉知秋這次非常信守承諾,訂貨會後,她突然放慢了工作節奏,開始準時下班,基本不出差不加班,也不參加應酬。許至恆簡直有幾分驚喜,有時他們會周末開車去做短途自駕旅行,更多的時候,他們更喜歡兩人相處,吃飯、看電影、在江灘散步。

    本地的天氣越來越熱,許至恆終於開始見識這裡出了名的夏天了:「這才剛到六月呀,天哪。」

    葉知秋笑:「一直要熱到九月,而且現在還算不上酷熱,真到了桑拿天,哪怕坐在這裡,也一點風也沒有,氣壓低,空氣濕度又大,那才要命。」

    周末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晴好天氣,此時正當傍晚時分,兩人坐在江上酒店龍宮閣的露天茶座喝茶,夕陽半落,落日餘暉照得濁huáng江水泛著金光,江風習習而來,十分舒慡,江邊已經有了嬉水消夏的人,不時有膽大的男孩子從躉船上表演各種跳水動作。從他們這個方向看過去,構成一幅典型的本地夏日風qíng畫。

    「不用嚇唬我,杭州、上海這些年夏天都很熱,我有心理準備。」

    「我只能說,這裡的熱法是不一樣的。」

    許至恆出神看著遠方:「不過我想,也只有這樣的夏天才能體會江上喝茶的舒服感覺。」

    「這個城市就是這樣,再怎麼酷熱,總有相應的樂趣。我其實很喜歡夏天的,每年夏天算是我最輕鬆的時候。」

    許至恆回頭看著她,她最近閒是閒了下來,生活飲食有了規律,氣色漸好,夕陽將她秀麗的面孔也鍍了一層淡淡金色,看上去頗有神采,只是神qíng並不輕鬆,凝神之際,時常會顯得若有所思。

    「秋秋,不會又在想工作吧?」

    葉知秋收回視線,搖頭笑了,她確實不由自主想到了工作,這段時間看似平靜,可是暗cháo洶湧,流言依舊,她猜想變故在即,雖然決定以靜制動,做好了應付最壞結果的準備,但還是不免憂心。此中的微妙之處,真是沒法對完全不了解服裝企業遊戲規則的許至恆解釋。她只能轉移話題:「怎麼突然想到叫我到這裡來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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