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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2:33:43 作者: 青衫落拓
葉知秋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哪怕在和范安民談到絕望時,她也忍住沒有落淚,幾個月的鬱積此時在這個異地冰冷的樓梯間一齊迸發了出來,她只哭得聲噎氣短,母親那電話那頭也跟著哭,一邊哭一邊罵他父親:「要是秋秋有個什麼,我就和你拼了,哪有你這樣當爹的,這樣bī自己的女兒。」
最後還是葉知秋先控制住了自己的qíng緒,啞著嗓子安慰媽媽:「我沒事的,媽,你別跟爸爸吵了,我過兩天回來就一定把這件事解決好,不會再跟他們家拉扯不清的。」
她去洗手間洗臉,紅腫著眼睛回去繼續做事,先只當頭疼是qíng緒激動的原因,可是晚上回酒店就開始發燒,只能再自己掙扎著去醫院檢查輸液。看著吊瓶發呆的工夫,依然不停接到電話,先是曾誠打來問她裝修進展,她才記起居然沒做例行的匯報,只好道歉。
「怎麼你的聲音這麼沙啞,不舒服嗎?」
「沒事,剛才吃得太辣,不適應。」她馬上有條理地匯報了這邊的工作進度,曾誠囑咐她注意身體。
才掛不久,又有電話進來,這次居然是范安民打來的。
「秋秋,對不起,我剛回家,才知道我媽去過你家,我說過她了,你別為這事生氣。」
「范安民,殺人也不過頭點地,我們只是分個手而已,我也答應了籌錢,你們用得著這樣嗎?」
「秋秋,我說了,這肯定不是我的意思,你現在在哪,我過來給你解釋。」
「不用再解釋,我們早沒什麼好說的了。不管是去賣房也好賣身也好,我回來就跟你把這房子了結掉,你或者你家裡人要敢再去我家騷擾我父母,就別怪我把事qíng做絕,到時候大家都下不了台。」
「我們的房子只是合同房,哪那麼好賣,我都說了這房子由你處置,我不會再去的。至於我媽媽,我來說服她,保證不會再去打擾叔叔阿姨,我真的很抱歉,我馬上去你家道歉。」
「你不要多此一舉,范安民,我明明白白跟你講,你和你的家人都再不許踏進我家半步,不然有什麼後果你自己去想。」
葉知秋不等他再說什麼,掛了電話,叫護士來拔了針,冒著冬天的寒風,打車回了酒店,馬上給之前三番兩次接觸她的信和老闆娘劉玉苹打了電話,同意了她的條件,答應一回來就辦辭職手續過去上班。
她回去以後,用最快的速度打好了辭職報告,做工作jiāo接,到信和履新,然後開始馬不停蹄地出差,中間的間隙只夠時間將濱江花園的房子換了鎖掛網上出租,同時給范安民一個電話,告訴他自己這段時間實在脫不開身,但是年前一定會將這件事qíng徹底解決掉。
范安民遲疑一下,問:「你打算怎麼辦,賣房子嗎?」
她大笑:「不,我心疼我裝修花的錢和心血,會考慮找個男人搬進去住著享受一段時間再說賣不賣。」
「秋秋,你別跟我賭氣,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錢的事真的不用急,我會想到辦法的。你不要做傻事。」
「有時候做傻事有做傻事的快感呀,沒辦法。」她帶著點惡意說,「好了,不說了,請不要再去那套房子,我們回來再聯繫。」
就算做傻事真有快感,她也沒有做傻事的時間。放下手機她微微苦笑,高qiáng度的工作已經把她的全副身心占據得滿滿的了。
她抽時間回家告訴父母兩件事:她已經換了工作,最近會很忙;那件事不用再提,她肯定會解決好。
父親被她母親一通發作以後,意識到女兒難受只會更qiáng於他們,心裡十分愧疚,悶了好一會才說:「你媽把存摺的錢全轉活期了,你要用隨時拿。要不把我們住的房子賣掉,應該夠了,這裡是集資房,不用jiāo稅。」
葉知秋倒笑了:「說什麼呢爸爸,哪至於要弄到你們賣房,我手頭已經有錢了,忙過這一陣就去辦手續,這事就算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嗎?此時媽媽走到女兒臥室那,探頭看她睡得一動不動,只好搖頭嘆氣。爸爸遲疑著說:「要不待會你勸下她,和同學出去玩玩。」
「算了,秋秋自己有分寸的,我們就別再給她添不自在了,你看看這孩子,瘦成什麼樣了。」
葉知秋並不知道父母的擔心,她狠狠補眠,直睡到再也睡不著了才爬起身,覺得自己可算是找補回了這段時間的嚴重睡眠不足,打開手機,準備重回人世接著拼命。
果然一開機,電話簡訊就鋪天蓋地來了,除了節日問候的簡訊以外,都是銷售經理匯報銷售qíng況,外地經銷商要求補貨、換貨。很多事qíng其實應該是一個銷售助理就能處理好的,可是到了信和,全變成她要親力親為的工作了,她一邊應付著,一邊想,過完年就得跟劉玉苹開口,把助理配備到位,不然自己累死也是白饒了。
父母看她講電話講得表qíng百變,jīng神十足,才算放下心來。
第7章
許至恆看著酒吧門前樹的POP上大書的八個花哨的大字:「沒有qíng人的qíng人節」,差點笑出了聲。
下午他和於穆成一塊跟幾個部門經理開會布置完工作,再一塊去看路口的大廣告牌。本來他們這樣的生產型企業並不需要這類招搖的宣傳方式,不過開發區管委會統一布置下來,也只好將略有點荒涼的路口上的那個廣告位拿下來。
負責製作廣告牌的是謝楠介紹的她師兄兼老鄉張新的廣告公司,張新的製作方案既不張揚又算得上醒目,許至恆和於穆成都很滿意。此時張新正站在寒風裡仰頭看工人安裝,廣告牌已經大致成型。
於穆成和張新很熟了,笑著對他說:「辛苦了,今天qíng人節,不用去陪女朋友嗎?」
「她在報社工作,下班晚,我忙完了再去接她。」
許至恆笑了:「穆成,明明就是你想先走去接太太對不對?」
於穆成笑而不答,許至恆嘆氣:「本來還想去你家蹭飯,看來沒指望了。今天外面肯定都是成雙成對的人,我又得一個人回去吃了,真是淒涼呀。」
「得了吧至恆,你少誇張,謝楠給你介紹了女朋友你又不要。」
張新也笑了:「要實在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去夜色,聽老戴說,這家酒吧每年qíng人節做的主題都是沒有qíng人的qíng人節,謝絕成雙成對人士入場。」
他說的老戴是他的合伙人兼好友戴維凡,於穆成和許至恆聽得齊聲大笑,許至恆笑道:「這是什麼噱頭,難道一堆失戀的人湊一塊傷心不成。」
「老戴說那邊氣氛和主題都做得很好,他也就是今年失戀了才有資格去,天知道。」張新知道老戴的個xing,對他說的那個失戀還真是沒有當真。
許至恆獨自吃過晚飯,回家休息了一會,實在無聊,還是換了衣服,拿了車鑰匙下樓開車去了夜色。
這間酒吧在市中心一個人工湖邊,三層小樓,門臉照例地是常見的仿歐式風格。走進去一看,倒真是不小,高高的空間配金屬加原木風格的裝修,此時已經有點人滿為患,DJ打著碟,正戲謔地問:「今天你分手了嗎?」舞池那邊舞動的人群qíng緒激昂,看不出任何失戀的qíng緒,齊聲尖叫著應和。
他看看周圍,的確沒有好多酒吧常見的成雙成對的qíng侶,除了成群結隊圍坐的人外,倒有不少象他一樣的孤身男女,有的隨音樂晃動著身體,有的正喝著酒。他叫了小瓶Chivas加蘇打水,靠寬大的原木吧檯坐著,不一會工夫,就有一個穿吊帶化濃妝的漂亮女孩過來坐到他旁邊跟他搭訕,不過這種環境想要jiāo談未免困難,他也並無說話的興致,直接給她叫了杯水果jī尾酒,女孩喝酒很是豪慡,當飲料一樣一下喝了大半,然後湊近他,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你試下Chivas加冰綠茶呀,味道會好喝得多。」
他好笑,他當然知道那種不知打哪興起的喝法,也嘗試過,不過並不喜歡:「不,我比較喜歡加蘇打水。」
「去跳舞吧,坐著多無聊。」
他笑著搖搖頭,女孩子也不多說什麼:「我待會再過來找你。」然後逕自加入了舞動的人群中。
許至恆只是消磨時間,並無找場艷遇的念頭。他看看酒吧的結構,還有二樓,於是走上去,果然上面是爵士吧,裝修是另一種風格,寬大的沙發加抱枕,酒紅色的帷幔低垂,是另一種風格,人相對樓下少了許多,他找個位置坐下,慢慢品著酒,覺得算是放鬆了,只想自己莫非離開上海就再也不習慣那樣大聲激烈的慢搖音樂了不成,大概也真是30歲以後,跟以前的心境愛好大不一樣了。再想上一個qíng人節,還是和女朋友在上海過的,吃了義大利菜然後去看音樂劇。轉眼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女友也成了前任,只在節日會發個簡訊問候一下了,不覺有點惆悵。
小瓶Chivas不知不覺喝了差不多一半,旁邊座位飄來煙霧,他不抽菸,覺得有點氣悶,起身走到落地長窗邊,只見外面是一個小小的對湖露台,想必夏天坐在上面應該是很愜意的,不過此時正當冬季,遮陽傘全收攏著,只在靠一側欄杆邊站著一個苗條的女子,變幻的燈光打到她臉上,許至恆一眼認出了正是他的房東葉知秋,她頭髮挽在腦後,穿著件深色V領長款針織衫,脖子上繞的帶流蘇的長圍巾被風chuī得向後拂動,看起來更顯得單薄。
這樣的冷天居然站在露台上chuī風,顯然不是一個開心的姿勢,再想想今天酒吧的主題,許至恆不用看她表qíng,也知道這女人是難過的。他躊躇一下,拉開門走了出去,打算勸她進來。
葉知秋聽到拉門和腳步聲,頭也不回地說:「算了吧老戴,你玩你的去,不要勸我了,喝酒也壯不了我的膽,我已經當了28年良家婦女,現在再去轉型成妖孽,未免太晚了。叫我今天找個順眼的男人上chuáng,我還真不知道從哪一步開始。」
她的聲音帶著點沙啞和自嘲,在夜色中低低傳來,和著樓下傳來的隱約音樂,自有一股滄桑意味。許至恆站住,頗有點進退兩難了,沒想到自己居然又不小心做了她的觀眾,恐怕還是很不受她歡迎的觀眾。葉知秋沒聽到回答,猛然回頭,看到面前站的是許至恆,抬手捂住了嘴,驚得目瞪口呆。
葉知秋是被戴維凡拖來酒吧的。
下午她抽時間和范安民約好去了房地局,做新合同的備案。合同更名的事進展得很順利,一方面秦總和西門發了話,萬豐的銷售經理很是上心,范安民也相當配合,完全按她說的時間出現。銷售經理告訴她,理論上這房子已經到她一個人名下,再只用去銀行辦理按揭更名手續,把錢打給范安民,就可以幫她辦理房產證和土地證了。